黄燕是冲进李宁专卖店的,风风火火地依照郑彦的身型选了一套灰色休闲运动装,连带运动鞋和袜子,也不问价格,立马让人打包结账。她又去找了一家内衣店,买了两条内裤。
提着两个衣袋走在服装街,黄燕反而不急了。她邪邪地想,反正郑彦是在房间里洗澡,不管洗完澡出来有没有衣服换,他都会在屋子里呆着,光着身子坐在沙发上也好,裹着被子也罢,反正没有人看见。黄燕窃窃地笑着,想象郑彦洗完澡发觉没衣服换时的窘迫,想象郑彦光着身子的样子……想着想着,她心头不由自主的一阵发热,嗓子也开始发干。
黄燕用力摆了摆头,努力让自己平静,同时也为自己异样的躁动感到匪夷所思。她在这个行当里已经从业两年有余,正可谓是阅男无数,体型的高矮胖瘦器官的长短粗细不一而足都成被她一一收纳在列,收纳的时候她可以边嗑着瓜子边看着身上的男人口吐白沫败下阵去,也可以看着书想象她心里的白马王子在草原上意气风发恣意驰聘,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算是千帆过尽百毒不侵了。但此时的她竟然像清晨即将攀上墙头树干的藤蔓,伸出绒绒细爪,抖动着一缕晨光和清露,渴望着攀爬依附,这种渴望已经从心里蔓延到身体,并从骨子里透露到体表,一经攀爬,终生牵绊。
路过服饰街上的雅戈尔专卖店,她径直走了进去,一进门便嚷着让店员给她倒一杯水。店员见她提着购物袋,便明白她是一诚心购物的主,有财神爷上门,店员自然使出全身的劲儿去伺候她。
见她眼光瞟在男装上,便仔细的问询男人的身高体型,再为她推荐了一款当下最新也是最贵的梭织天丝面料的净色西装,好在雅戈尔专卖店西装领带衬衣皮鞋一应俱全,黄燕也不问价,统统拿下,省的再跑路了。
一结算,需要二千二百块,黄燕没有丝毫犹豫,便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一沓钱,几个手指急速地跳跃,刷刷刷,便清点完毕,交给店员复核。
又添上三个购物袋,黄燕轻松愉悦地哼着任贤齐的《心太软》,一步一跳地返回倾城酒店。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206号房的门前,放下大大小小五个购物袋,从包里掏出钥匙,轻轻插进去,然后慢慢扭动。她想给郑彦一个惊喜,不,更准确的说,她想趁郑彦不备一窥郑彦的裸体,她竭力忍住笑,贝齿轻咬下唇,猛地推开房门……哈!
想象中的情形并没像想象中的那样出现。
跃入她眼帘的是郑彦斜依在沙发上的身影,她的一惊一乍犹如在山顶悬崖上向下掷落的小石子,没激起半点波澜和声响。他斜倚在沙发上,依然穿着以前的那身着装,头发是湿的,显然他洗过了澡。只是,此时呈现在黄燕眼里的郑彦与之前的他完全不一样了,具体是怎么样的不同,黄燕也说不上来,感觉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现在他身上有一种大漠落日般的苍凉和落寞,形影相吊的身影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就斜在那,斜在他的一方世界,与外界没有丝毫的联系。
黄燕没有将购物袋提进房间,开门看见郑彦的一刻,那个身影所涵盖的氛围迅速吞没了她,让她的心底泛起淡淡的哀伤。
当她慢慢地走到近郑彦身前时,郑彦动了,抬头看着黄燕,神色茫然。黄燕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痛,一把揽过郑彦的头,抱在怀里……
郑彦被黄燕的这一举动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下一秒,便挣脱黄燕的怀抱,站了起来,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黄燕,似乎在问原因。
黄燕噗嗤一笑,清脆的声音穿透到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打破了寂静,莫名的氛围荡然无存。
你刚才去哪里了,郑彦问。去买东西,黄燕答。
你洗澡了吗?黄燕问。洗了,郑彦答。
你是傻瓜呀,洗过澡了为什么还穿上原来的衣服?那不是跟没有洗一样?黄燕数落着。
就这身衣服,难不成要我赤身露体你才安心?哦,还要围上浴巾去洗衣服,将它晾干,然后再穿上,郑彦说。
黄燕一把抓住郑彦,用手边为郑彦解着衣扣边说,你傻了,再去冲一下,换洗的衣服给你胡乱买了些,洗完了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郑彦止住黄燕的手,说,买的什么?我怎么没看见?说着话,便拉过黄燕的挎包,作势要打开的样子,嘴里还在嘀咕,给我买的小短裤放在你的包包里呀?
黄燕笑着打了一下郑彦的手,没说话,便将房门口的五个购物袋提了进来,然后一股脑地倒在沙发上。
郑彦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久,才开口,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你是要包养我啊?!
黄燕用力将郑彦的身体扭转过去,然后在他的背后使劲一推,说,赶紧再去冲一次澡!再穿你那身衣服出来,小心我用剪刀咔咔咔……郑彦听得下体一凉,……将你那身臭衣服剪成碎片!然后自言自语的说,包养你?哼!想得美!有本事你将本姑娘包养了!
卫生间,脱光衣服的郑彦,站在花洒下,任凭水流一倾而下。他双眼微闭,感受着水花的迸发和冲击。路已非路,人已非人,时至今日的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先前在黄燕出去的时候,他用房间里试着给在深圳的妻子邓华打了一个电话,本来没指望能打通,不料,竟然通了。
电话的那头是邓华雇主的家,邓华在别人家里做专职保姆,负责照料一个两岁孩子的饮食起居,洗衣做饭收拾屋子也是她份内的事。
接电话的不是邓华,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大概是女主人。
对方喂了两声,说了一串郑彦听不懂的广东话,郑彦说,我找邓华。不料,对方挂了电话。郑彦意识到自己讲的是方言,对方没能听懂。
郑彦又拨过去,通了,他用普通话说,您好,请问邓华在么?我找邓华。
这次对方听懂了,电话没挂,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你是谁?郑彦说,我是邓华的丈夫。
下一刻,对方的声音立马变得尖锐起来,用刻薄的言语数落了一通,最后告诉郑彦,邓华已经没在她家做了,让他以后别再打这个电话。
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嘟断线音,郑彦才回过神。
小骚1货?对,对方用这个词语来称呼邓华。郑彦的心隐隐不安起来,他设想了很多画面和情境,但每个画面的情境都会在小骚1货这个词汇上落脚,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