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元宇宙诞生前——
不,不能用前这个词。时间与多元宇宙从不存在中创生,因此不存在与“多元宇宙诞生后”相对的概念。
理子看见了奇点。
奇点,也可以叫做起点。那是一切的起点。
从这一点开始——
暴涨。完善的暴涨模型。太初引力波在一瞬间闪现又消失,人类未知和已知的数个对称性在下一瞬间破缺,描述方程在堆叠的微分项与级数中涌现,宛如夏末的暴雨。
时空结构暴涨。远超光速,但还比不上理子的思想。物理学以螺旋式上升,从完善的经典力学体系上升至相对论与量子力学,再上升至量子场论,再上升至量子圈引力论与弦论,最后是超统一方程,孵化者文明数千万年计的辉煌成就在理子眼前缓缓流过。
这是上帝的诗歌,从牛顿到麦克斯韦到普朗克爱因斯坦费恩曼再到霍金,直至每一个物理学家和物理学研究者的心灵最深层追求着的用数学形式描述出的诗歌,量子宇宙,单体宇宙和多元宇宙最深层的奥秘如今展现在这个小女孩的面前。她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此刻宇宙中一切的真实和灿烂展现在她的面前,现在死亡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很小的代价。
随后,这片空无的数学诗歌构成的宇宙中,添加进了【某物】。
一切向着深层次崩落。她意识到,已经向着最深处深入了好几层,但离真正的果壳内还很远。
意识项如同利剑般刺入多元宇宙统合方程的最深处,随后万物爆裂。张量项,矩阵项,许多个不对称的扩散级数以及许多无法利用非数学语言形容,超出人类的近世代数的奇异理论雨后春笋般产生。
一切为之一变。
多重迷宫的更下一层,意识暗示着更深层次的规律。她看见数万道新生之光,她和周围的一切都几乎融化在光中。过冷的水在玻璃棒的轻触下瞬间结冰,冰晶和眼前的方程一样快地生长着。
随后她意识到了光的本质。
那是意识项。
导致波函数坍缩的意识,创造出魔法少女的意识——那是“意识”的物理学与数学描述。它还很不完善,还在不断地生长着。这是一整棵枝繁叶茂的光之树,她顺着枝桠往上爬,忽略了疼痛和疲倦。她看见某一条小枝和另一条名为热力学的庞大枝条结合在一起,随即开放出无数朵雪莲。
热力学第四定律——心灵逆熵定律。意识项下事物自发形成复杂结构。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看完整棵大树。因此,她只是紧紧地抓住那根庞大而美丽的枝条,意识项与热力学结合生出的枝条。
大处有大处的浩瀚,小处有小处的精致。
她就像是一个要在限定时间内吃进足够食物的饿鬼,在知道无法食尽眼前的饕餮盛宴时,果断地扑向自己最想要的一盘食物。
因果量,少女的意识,感情的存在与逆熵——
随即,隔着数十个带有复杂参数,充斥着边界条件和混沌项的方程,她看见了,理解了。
露出微小的,悲哀的笑容,她放弃了继续攀登。
放开手,她从这棵名为宇宙的巨树上缓缓摔落。
“不看了,吗——”分离体141372凑了过来。周围的银色已经非常微弱了,她的魔力即将完全耗尽,灵魂宝石中的黑色仿佛也有涌动起来的趋势。
“嗯。”理子无力地回答,刚刚她真的将脑力用到了超过极限的程度,现在汗水浸透了她的睡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身体,少女的额头上也满是汗珠。作为天才少女的她很少有机会能超负荷地运用自己的头脑,无论是微积分,线性代数还是更加复杂的实分析,泛函分析,偏微分方程和群论,她都可以在维持自己生活之余的短暂空闲时间内轻易掌握。因此,这是她第一次超负荷思考,试图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内通读和掌握也许需要一年的时间来初步掌握其框架的庞大知识网络耗尽了她的体力,也穷竭了她的脑力。
“休息一下吧......”分离体141372担心地说道。
理子听话地坐在地上。“我想——不,我确定,在死后我就会变成魔女吧,我想,这也是最大的逆熵过程。”
她平淡地说道。这平淡的声音却让分离体141372大惊失色。
“没有必要辩解了哦。我都已经理解了,从数学式里。”理子无力的微笑了一下。
“抱歉......我隐瞒了事实,因为——”丘比试着辩解,但理子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抚摸着它的脑袋和后背。
“没有道歉的必要哦。如果,你在一开始告诉我‘成为魔法少女,在之后就会成为魔女’的话,我想我不会成为魔法少女的吧。这种选择性的隐瞒,是很聪明的哦。”理子还是那样的轻声说,不知是过分的温柔还是单纯的虚弱。“我可以理解,并且,支持着——”
“理子,不要——”
已经不知是为了什么而说出不要了。最后的,微小的银色光芒,还倔强地残留在整个世界上。但只要还能在周围的世界里找到极淡的银色光芒,那,理子就还活着。
“所以,之后也继续拯救这个世界吧。无论如何,我爱着这个世界,不想让她在热寂中终结。”
“并不是拯救哦。这是双赢。”分离体141372勉强用稳定的声线说道。
它知道,现在要不停地和她说话。
也许它只是害怕,害怕失去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对,是人类和孵化者的双赢哦。”理子微笑着,闭上眼睛。“我有点累了呢......”
“——但是是一场零和博弈。双赢的话,就会存在唯一的痛苦者。”
几乎是平淡的,她如同浅睡的梦呓般,说出自己的结末。
“要去为世界承受痛苦了呢。
再见......能认识你,我很高兴哦,丘比。”
在黑暗的世界中沉湎坠落,我的世界本身逐渐失去色彩。如果就这样沉睡下去的话会稍微好受一点吧,人类的终焉我想多数人都不会清楚,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不断的晃动着身体,想要喊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想要对身边的朋友露出一个微笑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尽力挺起胸部只是为了吸入一点微小的氧气,在这个时间点上从手指到脚趾渐渐地失去知觉,手指到脚趾,然后是小臂和大臂,所有的一切沉入黑暗,这样的话也许会变得温暖起来,希望和绝望的总和相消为零,在这个时刻也许还能够想些什么事情会比较温暖一点吧,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刻,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逆熵——————————
一切消失。
像是沉入深水中,温暖却悲哀的深水中。
在永无止境的连锁中
吾友啊
请务必不要
忘记
我并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