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宏摇摇头,脸上充满了自信:“不会。你想想,如果这东西有这么矫健的身手,能从水里蹦到岸上来,当时我拉绳子的时候它怎么不动手?那时我一点防备都没有,不是更容易?我们到时找个远些的地方,遮挡好自己,应该没问题。”他抬腿重新踏上小路,低声说,“老实说,我猜到这个的时候一身冷汗啊……要是当时真的蹦上什么东西出来……就麻烦了!”
我听了也心悸不已,不敢想象倘若如此可能发生的事情。黑夜很配合地将忽隐忽暗的光线剪成无数碎片,制造出一片诡秘的气氛。小路上只有我和吴宏“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响起,反而衬得周围一片肃杀。
到水潭了。我很自觉地把自己隐藏在离水潭几米远的一块石头后面,微微躬着身子,随时准备逃命。吴宏平静地盯着水潭看了足足几分钟,大气都没有喘一下,看来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水潭上还是像昨天一样漂满片片光影,只不过今天的风更加阴冷,吹在身上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暗暗浮动的水波一下下推向岸边,黑色的浪头在岩石边沿堆出白色的泡沫,像油一样覆盖着水面。
吴宏凝视了一会儿水潭,不见有什么异动,就开始在地上寻找石头,他弯下腰的时候冲我做了个手势,让我注意周围。
我一下紧张起来,探出脑袋紧紧盯住四周,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漏过我的视线和耳朵。因为精力集中得很,我竟然连吴宏来到身边都没有发现。
吴宏手里拿着两块玉米大小的石头,在我旁边半蹲了下来,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居然含有笑意,嘴里轻轻说:“小子,找的地方不错嘛!”
我真是佩服得紧,这厮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开我玩笑,我示意了一下水中昨日出现头盔的地方,不再说话。那意思很明确,扔吧,还等什么?
毛骨悚然的结论
吴宏看我不理他,便转过脸,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石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我在月光下都能看见他的面部肌肉在轻轻抖动,看来他刚才是为了缓解我的压力才开玩笑的,其实他也非常紧张。
当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比我还要害怕?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吴宏的石头就扔了出去,全团第一名真不是盖的,我看见石头一下消失在黑暗中,然后就看见目标水面上出现了一圈大水花,同时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很明显,石头砸到了水底。
果然,那里是延展出去的石头。
我刚放下心,没想到另一块石头一下递到我面前,侧头碰上吴宏有些挑衅的眼神:“后面的范围大了,好投,你来扔吧?”
我一下蒙了,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无意识中就一下接过了石头,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吴宏小声说:“怎么,不敢?”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我的火药桶,我心里腾地蹿起了火苗:不敢?就是有水怪,老子一石头砸死它!
我红着脸把石头扔向绳索漂起的地方,因为离得近,我能看见石头划出的弧线很准确,恰好落在离昨日头盔不远的前方,而那里,正是绳索漂浮的位置。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就那么几秒钟,仿佛过了几天一样。
“咕嘟”一声,我和吴宏都清楚地听见,石头不但没有触底,反而只砸出一阵清脆的水声,水面的波纹并不大。
很明显,这里不但没有石头垫底,水应该还非常深。
我一听石头落水的声音心就凉了,毫无疑问吴宏的猜测是正确的,水底当时一定有着一个体型巨大的东西潜伏在表面之下,静静地贴附在水里,让我们以为是一块凸出的石头。不过想想就知道,这东西体型之巨大一定完全超出我们想象,简直是匪夷所思、人间罕见,不过什么东西能有这么骇人的身形,又在距离我们如此之近的地方悄无声息、隐匿于无形呢?
我感到寒气一阵阵地窜上脖颈,吴宏脸上也是阴沉得吓人,在石头后面观察了许久后,没发现什么异常,想必水底的东西早就不知遁形到什么地方去了。吴宏站起身来,小声对我说:“我们去困龙湖看看。这里看来不会有什么了,那边水面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我突然想起罗耀宗说过,景富和小栋死而复生令人胆寒地出现在水面之时,正是在这黑夜的深水之中。这样,吴宏要去湖边的目的就很明确,他是要去困龙湖边会一会水中的鬼!其实以吴宏的胆色,有这种打算毫不意外,如果不是之前的发现让我们意识到这困龙湖涉足不得,估计他早就已经入水探查了。
我和吴宏向困龙湖走去,一路无语。因为心思不在赶路上,反而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湖边。吴宏面前一出现黑波涌动的湖面,他就迅速地做了个手势,让我停住脚步。
我站在原地,看着吴宏在四处观察了一会儿,找了处隐蔽的高地蹲了下去,试了试位置之后,他冲我挥挥手,看样子那地方比较理想。我二话没说就赶了过去,和吴宏一起藏在那块看上去毫无特异之处的石头后面。
吴宏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住安静的湖面。他位置的确选得非常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前方湖面一览无余,虽然天上的月色并不明亮,但因为水面范围宽广,零星的光影积聚起来也成为处处闪亮的水泽,如果真的出现什么异象我们必然能够注意到。
等了一段时间,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就悄悄插嘴道:“老吴,我们在找什么啊?”
这话问得有些无聊,如果知道在找什么我们还用这么辛苦?我有些后悔多嘴,不过话已出口,便闭嘴收声,老老实实地把目光重新投向水面。
没想到吴宏虽然身体纹丝不动,嘴巴却轻轻地动了动,一丝微小的声音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鬼。”
出乎意料,我竟然没有感到多么害怕,反而因为猜中了吴宏此行的目的有些隐隐的得意。不过等一阵冷风吹过之后,我的心情也变得忐忑起来,心脏又不受控制地急剧地跳动起来。不知道这暗星闪耀、月色蒙阴的夜里,会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上出现——是巨大的湖怪还是恐怖的丧尸?
一无所获。
这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直到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湖面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动,只是山边的树木发出阵阵飒飒的摆动声,偶有几片垂叶随风飘打在湖面上,激出一丝小小的波纹。
不知道吴宏怎么会有这样充沛的精力,他始终保持着那个警惕的姿势蹲守在石头之后,眼睛时而眯起时而瞪大地凝神在水面上,几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什么变化。比较而言,我就丢脸多了,要不是吴宏轻轻地拍打我的肩膀,我可能已经伏在巨石之上昏睡过去。
睁开蒙眬的眼睛,我看见吴宏已经慢慢站了起来,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身体应该已经疲惫得不轻,他一边动作迟缓地往路上移动,一边拉拉我的衣服说:“起来吧,回家去。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发现了。”
我直到被吴宏拖上回家的道路才开始神志清醒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到罗耀宗家。院门虚掩,里屋一片黑暗,罗耀宗和老母亲想必已经进入梦乡,细心的他还给我们点燃了一盏油灯,照亮了小小的院落。看来虽然罗耀宗知道此去之凶险,但心中还是怀着对我们平安归来的愿望,因此添油燃灯,给我们指一条回家的道路。
水底绿光
第二天白天没有太多的事情做,吴宏再也没有提去湖边的事,只去了车上一趟,待了很长时间,因为没有让我跟去,我便留在家中,和罗耀宗照顾老人。罗耀宗的母亲似乎很喜欢我,总是摸索着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晚上我们照例又去了困龙湖,不同之处在于,这次吴宏似乎连水潭也留意上了,在困龙湖看不到什么情况之后,就去水潭边上隐藏了起来,想在那里碰碰运气。
不过事情没有那么顺利,一连几天,我们或在困龙湖边夜守,或在水潭边静等,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甚至连水里的鱼跃都没有发现一次,因为之前罗耀宗告诉过我这水中并不见鱼虾,所以也不吃惊。这样几天下来,我变得厌烦,开始怀疑:也许在这困龙湖中并没有什么庞大的湖怪?我们推理的方向开始就错误的?不过那水中的异动又怎么解释呢?
吴宏开始还沉得住气,后来也变得坐不住了。老罗自然发现不了,我却有所察觉,最明显的就是虽然他脸上轻松自如,但睡觉时却并不安宁。要说我们从湖边回来都已经非常晚了,疲惫得碰到枕头就会马上睡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夜里却听到过几次他翻来覆去的声音,可以想见吴宏必然有十分大的压力。不过这种事情他不言明,我是不便点破的,况且正好可以看看他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于是我便顺其发展,静观其变。
后来他好像想通了什么,又变得平静起来,晚上鼾声大作。白天不时主动和罗耀宗攀谈,我有几次在旁边竖耳倾听,觉得也没什么特别。无非就是问些家中琐事,好像还聊了些山中老僧的情况。这段我非常关心,不过当时恰巧手头有事,半途离开了,真是遗憾。后来我还问过吴宏老僧救老罗的经过,吴宏心不在焉地给我复述了一遍,不过我感觉他的心思并不在此,期间似有古怪,但又说不出在什么地方。
如果没有这一路上的鬼事,深山碧水、蓝天苍树,这里还是非常清雅的所在。这天我在院中找了个阴凉的地方闭目冥想,只觉得天地万物仿佛都静止了,陪我一起躲在时间的背后静享这难得的安逸。特别是到了下午,阳光不那么炽热的时候,耳边拂过轻柔的风,带着些许草木清香和淡淡的腥气,竟然让我产生了一份留恋之情。
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天色就暗了下来,吴宏下午已经从外面赶了回来,他并没有告诉我出去干什么了,进门就张罗着帮罗耀宗做饭。
饭后不久,吴宏就张罗着出发了。因为几次晚出我们都没有危险,老罗几乎习惯了这种夜行,虽然照例叮嘱安全,把院门打开送我们走远,但表情已经轻松起来,不似最初那样一脸悲壮了。
我们再次来到困龙湖边,我照例向先前埋伏的地方走去,刚走几步,就被吴宏拉住了肩膀。
我奇怪地回过头去,吴宏指指近处的一处高地说:“今天换个地方,去这里。”
我没说什么,随着吴宏过去蹲好,这地方我们前几天也看过,地势的确不错,观察角度和范围都很理想,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离水面有些近。黑漆漆的深水近在眼前,距离上应该是安全的,但心里总是打鼓,保险起见就选择了比较稳固的蹲守点。这次吴宏叫我到这边来,难道是有什么发现?
今晚比以前那些晚上的月光都要明亮,天空中挂着一盘圆月,皎洁清澈,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大片的水泽在光照下泛着冷光,忽明忽暗、一起一伏,风比前几天小了许多,直接的表现就是山间变得异常安静,树木仿佛都进入了梦乡,不再探头探脑、摇摆不定。
我们都已经轻车熟路,调整好姿势后就蜷缩在石头后边默默地观察,吴宏掏出军用望远镜,悄悄地调整着焦距,左右探查。我之前觉得好奇,也曾抢过来把玩几次,发现在夜里根本看不到什么,视线中只有黑茫茫一片,偶有几点白光一晃而过,觉得无趣就还给了吴宏,因此对望远镜兴趣顿失,不复关心。
经过几次熬夜,我已经调整了自己的生物钟,晚上的精力大为增长,除了无聊以外已经不再犯困。不过这里也没有什么休闲活动,时间长了浑身酸软得难受,不自觉地开始放松警惕,渐渐困意就上来了。这时时间也差不多了,想必已经到了午夜,估计今天又要白来一趟。我怀着这种想法渐渐垂下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