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南说要在城内举行宴会为秦安接风,严诚立疑惑,秦安来南城已有好几十日了,白景南这份热情可真是晚了不少。
秦安以为,自己纵然来了,便要遵守主人家的规矩,白景南的诚意,宴会盛情,定是推辞不得的。
晚宴设立在南城正殿的一室大厅堂里,厅内装饰奢侈华丽,即便是在晚上,殿内也被灯火照的通透。
白景南最早到达,他坐在正北座位的右侧,直到最后一名宾客到达,正北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白景南看见冬灵挽着江连卿手臂进来时,眼睛内顿了顿,阴沉布满,不过很快又消散了,伴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笑。
冬灵坐在江连卿的身旁,含情脉脉地看着江连卿说笑着,江连卿也一改往日严肃的姿态,眉眼皆带笑意。
秦安低头说:“江连卿与那个冬灵姑娘关系十分亲密啊。”
严诚立停下筷子,低声说:“听说是因为冬灵姑娘月下舞蹈,将军便被深深吸引了。”
秦安笑着摇头,感叹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白景南自顾自地饮酒,眼眸下垂,却又偷偷瞄向冬灵的方向,随后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望心合手立在一旁,目光全部落在白景南落寞的背影上。
陆怀远悄悄走来拉拉她的衣袖,陆望心回头惊到:“父亲怎么出来了?”
陆怀远递给她一壶酒,示意她到席间去。
陆望心会意,脚步缓缓,裙摆微微拖地,走到白景南面前为他斟满一杯酒。
白景南多饮了几杯,面颊有些红,拉过陆望心的手,嗓音低低,道:“坐在这边陪我。”
陆望心脸上难掩欣喜,整整衣服,端正地坐下。
秦安一手端着酒杯,站起身说:“鄙人来访南城,十分幸会,在此谢过白二爷盛情款待,希望十方土地之内皆可国泰民安,四海之内皆是朋友。”
说完,高高抬起衣袖,昂头一饮而尽。在座大臣和宾客们纷纷举杯饮下。
“说的好!”白景南带头鼓掌,吸引了一行人的目光。
歌舞开始,城内训练精良的舞姬们纷纷进殿,觥筹交错间尽是花枝招展的身段。
白景南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身子借着酒劲左右摇晃起来,陆望心搀扶住他,轻声说:“二爷可是不舒服了,还是少喝些罢。”
白景南没有理会她,腾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冬灵面前,一把从座位上揪起她,立刻江连卿也跟着站了起来。
白景南用力握着冬灵纤细的胳膊,冬灵被捏的生疼,想要挣脱反被捏的更紧,冬灵嘶地叫出来,江连卿看一眼白景南,犹豫一阵后也扼住他的手腕。
白景南低头看着三人的动作,摇摇头轻笑一声,说:“这位冬灵姑娘也会跳舞,且比城中舞姬更优美,不如,请冬灵姑娘上前为大伙表演一番。”
江连卿小声说:“二爷您喝醉了,灵姑娘舞蹈虽好,但怎能同舞姬一般比较,二爷实在说笑了。”
白景南哈哈大笑起来,一把甩开冬灵的胳膊,说:“冬灵姑娘舞蹈可是城内一绝,怎的从云良苑换到殿内就不会跳了呢。”
冬灵听他说完脸绿了一片,这大庭广众下的羞耻让她抬不起头来,霎时间难堪万分,在坐宾客也纷纷议论起来,江连卿更是一脸震惊,木然立着。
冬灵低下头难堪了一阵,才握住拳头鼓足气说:“二爷喝醉了,快回去歇着吧。”
说完冬灵丢下一屋子人跑了出去,江连卿想要追,却被白景南拦住了脚步。
喧闹之中,白景南低声说:“我警告过你,不是你的东西,千万不要碰,包括人。”
江连卿瞪着他,双眼内充满怒气,说:“二爷对灵儿果然有那种意思。”
白景南含笑道:“是又怎样,不过一个小女子罢了,连卿若是向我讨了去,我定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让给你,只是,连卿真的一丝都不在意她云良苑花魁的身份吗?”
江连卿纵使有一身戾气也被这最后一句话浇灭了。这么久了,冬灵一直在骗自己,说不在意她的身份,可怎么能不在意?
他错了,他怎么能喜欢上一个风尘女子。或者说,他千不该万不该与白景南喜欢上同一个女子。
此时的白景南嘴角挂着鄙夷的笑,又带着几分宣誓主权的高傲。
当天夜晚,江连卿独自一人回去,脚底踩着草地沙沙作响,不知不觉他走进那片花园,想起那天月光下冬灵翩然一舞,美到了极致。
伴君如伴虎,活在当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江连卿内心清楚得很。
冬灵哭着跑了很久,在江连卿房门外停下了脚步,看着屋内灯火亮着,她想上前去敲门,却又担心江连卿愿不愿意见自己。
冬灵始终是没能上前去,她后退了几步,走到石阶下,抬头看着今晚的月色,凄冷而残败,仿佛在怜悯或嘲笑着自己。
冬灵缓缓抬手,衣袖顺着手臂悠悠飘下,旋转滑步,冬灵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屋内的小厮向江连卿禀报:“将军,冬灵姑娘在屋外已经舞了一个时辰了。”
江连卿无动于衷,缓缓吐出几个字:“她舞她的,与我何干?”
夜渐渐地深了,冬灵跳着跳着已经觉得四肢麻木,不听自己使唤了。
小厮看冬灵实在可怜,又向江连卿禀报:“将军,总是冬灵姑娘与您有何恩怨,你们也该坐下好好谈才是,这大半夜的,倘若冬灵姑娘冻坏了身子可不好啊!”
江连卿听了后遣走小厮们,上前打开了房门。
“你打算跳到什么时候?”江连卿双眼失神。
“将军一日不开门,我就跳一日。”冬灵眼里泪光闪闪。
“姑娘快回去吧,这么晚了被人瞧见,影响不好。”
“将军当真如此在意外人的眼光吗?”
“我可以不在意,但我容不下两情相愿间还有欺骗。”
冬灵有些急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她快速冲到台阶上,想要解释。
“灵儿何曾欺骗过将军,自始至终,灵儿心里就只有将军一人啊!”
冬灵跪下来拉住江连卿的衣服边。
“好一个自始至终,那白景南呢?方才席间,白景南为何会说那样的话,为何会对你的过往如此清楚。你,还在云良苑做花魁的时候,就与他熟识了吧。怪不得有一段时间,他总是喜欢去那里,可都是因为你吧。他对你的心思,你不会不知晓,可你为何从来不曾向我提起!”
冬灵跪坐在地上,说:“云良苑每日四方宾客莺莺燕燕,难免话多生事,二爷本就是多情之人,他的话我又怎会放在心上,直到见到将军,灵儿才知是真心啊!”
“纵使你说的是真的,那么那块羊脂玉是怎么回事?那是二爷最贴身的物件,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看不到吗?”江连卿将近咆哮着吼出这些话。
“误会…都是误会…”冬灵在地上哭的可怜。
江连卿正正身子,说:“你我之间再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段不会让自己与一个风尘女子有任何瓜葛。从今日起,你我二人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必再见面。”
这句话江连卿说的冷漠不带一丝感情,仿佛那昨日的深情早已烟消雾散。
冬灵惊讶到绝望,她的手缓缓滑下江连卿的长袍,双眼早被泪水模糊,纵使有千万句话要说,此刻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就让它化在嘴里,变成苦涩的一口汁,再艰难地咽下吧。
江连卿挥挥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冬灵从没觉得一个人可以绝情到如此地步。
不过,她不怨他,她怨自己,怨她本就怨恨的人。
灵儿有心,将军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