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回头,见到的是一个公子哥模样的青年正玩弄着破碎的玻璃杯子,一双异样的眸子中有常人难辨的眼波流转。
那疤脸的壮汉最先忍不住,这几个月来城里无趣的日子已经让他这样习惯刀口舔血的莽汉无聊到了一定程度,他当即唤出构装劈断了青年面前的桌子,这一把彪悍的虎头大刀配合他近两米的身材显然有着许多都市青年不曾感受过的可怕压迫力。但面前的青年却丝毫不为之所动,他垂下眼睑众人便再难看出他的任何表情。那壮汉见他低下了头,心中更是想当然的以为他是怕了。于是得寸进尺的道:“你这小子脸蛋倒白净,正合我虎爷胃......”
后面的话语他却没能说完,一个喉咙被刺穿的人要如何说话。甩掉手里的碎玻璃渣子,青年淡淡的道:“你嘴很脏,所以不要也罢!”那壮汉可怜空有五阶的修为此刻却突然被玻璃渣直接刺穿了咽喉,他望向自己首领,双手胡乱向空中摸着,最终倒在地上没了生机。
“虎子!”
后面的佣兵目睹了同伴惨死的状况,当即红了眼睛,怒吼着想要上前手刃对方。而那个首领模样的枯瘦男子却是抬手制止了他们,他面上生硬的堆出一个微笑,眼神却如紧盯将死之物的秃鹫一般阴狠的看着面前的青年:“阁下知道她的身份吧,如果不是门罗派遣而来的死士的话,我劝阁下还是断了英雄救美的念头比较好。现在满城明里暗里都是抓捕她的人,阁下护不住她的。”只见他一字一句的轻声道,语气却如阴冷的毒蛇吐信。
“不知道,不关心,不用你管我!”阳光的笑容和叛逆的话语同时呈现在男子身上。
“你......”后方当即又有人想要冲上前来,却依旧被枯瘦男子阻挡了下来。他缓缓的吐字道:“我们走!”语罢,自己率先就向门口走去。就在一行人走出门口之际,队伍中落后的一人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迷你的弓弩,弩箭无声的射出,飞向背对着他们的青年男子,而男子也恍无察觉。
“叮”
弩箭击在了男子的护体魂力上,而射箭人则是又惊又喜,惊得是他居然挡了下来,喜的是方才他乍现的护体魂力有淡淡的四色光圈,显示此人左右不过四阶的修为,也就是一个低阶魂将的样子。而当头打算出门的人却发现门把手上不知何时搭了一把巨型的砍刀,砍刀足有两米长,像另一片门板将真正的大门都掩在了后面。此情此景,在座的各位都是经过战场的老练佣兵,哪还不知是那青年在作祟。
枯瘦的佣兵首领怒极反笑,他冷冷的道:“那就让我们狂狮......”如一道紫电飞过,巨型的砍刀划过他的脖子飞到了男子手中,抖手甩落上面的血珠,他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道:“你们这些傻子总喜欢在毫不设防的时候放狠话”。众人心寒,但多年历经战场的经验告诉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他终究不过是个低阶魂将而已放手一搏或还有胜算。众人怒喝一声,将护体魂力催发到极致,唤出构装便向他攻去。
片刻之后,店内只余两个站立的人,一个青年男子和尤利娅,两方眼神再次交汇。男子却依然没有从尤利娅眼神动作中看出害怕的情绪。
“你不怕我?”
“你受伤了。”
两人交谈,语气仿佛故人久别重逢。
对视良久,男子突然哈哈狂笑然后对着她轻声道:“真好”!
尤利娅看着他,倒觉得这人有点奇怪,可具体哪里奇怪又一时说不上来。
“你是我姐姐派来的?”
“要不要跟我走,小狐狸。”
“我收拾收拾。”
两人对话牛头不对马嘴,却在顷刻间又达成了共识。他想起了当年自己冲出龙潭时在旁边涉水的那只小狐狸。她想起了道格少爷那丑恶的嘴脸。
两人出了门,对方小店的伙计遥遥看着这边,想了一会儿,走在男子身后的尤利娅朝伙计摇了摇头。跟上男子步伐,尤利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男子想了一会儿道:“我没有名字,不过你可以叫我秋荒”。
“古怪的回答,奇怪的名字。”嘟囔了一下,尤利娅继续问道:“你是从科灵郡来的吗?你身上穿着的是北曜的校服吗。”
男子没有作答,只是侧头看她,她微笑起来眼睛眯成一个月弧,更像那只小狐狸。不过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忘记那只小狐狸长什么样了,就连皮毛颜色都回忆不起来。与其说她像小狐狸,倒不如说是记忆中的小狐狸像她。但他就愿意这么想。真好。可以一起走一遭。
城门口,各种交通工具围起一面墙。为首者则正是道格家的少爷,他看着偌大的城门口走出一对貌似情侣的男女。女子绕着男子说着什么,男子偶尔想到便作答,大部分时间则是目视着前方,明明前方是一群气势汹汹的来人,他却面无表情,像要看到更远的前方一般张目远眺着。
道格看着城门口好似一对神仙眷侣般走来的男女,狠狠吐出一口唾沫在地上。对着两人高声道:“尤利娅,这就是你选定要陪你赴死的人吗?也罢,我就看看你们怎么做一对亡命鸳鸯。”
两人走到离对方大约三十米距离时,秋荒左手将尤利娅虚揽至身后,右手重新唤出了那把造型狰狞的砍刀。尤利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把隐隐缭绕着蓝紫电芒的砍刀,从魂力强度来看他已赫然是五阶的中阶魂将。莫非在出城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升了一阶?要知道魂海修炼是没有捷径可走的,若说在前三阶魂士的阶层修炼速度还主要受天赋影响的话,魂将的修炼则基本是靠每天的日积月累了,天赋只能起到微乎其微的作用,且几乎没有取巧的途径。因此就算是绝世天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动声色的破镜。
然而道格却是不知尤利娅所想的。五阶的中级魂将么,虽然实力不错,但自己这次足足带来了十个中级魂将,高级魂将也有三位之多,他一个中级魂将再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者说,通常的构装者之间不同职业相互搭配形成战阵效果的可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这在人类中是妇孺皆知的道理,面前两人不可能不知道,两人的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尤利娅攥紧了冰冷的手心,秋荒则是瞬间向前掠去,提刀,转身,避过身旁上撩的一剑,在道格少爷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反手一刀劈下。一位高级魂将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但仓促间也只来得及将自己手中的长枪伸出去抵挡。蓝紫色的雷霆落下,只僵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劈断了长枪将道格少爷的一只手臂砍了下来。周围修为实力较低的佣兵这才在道格少爷杀猪般的惨叫声下反应过来。当即举枪就要射击,而秋荒一击即退,提着染血的右臂便回到了尤利娅身边,再次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提着那只断掉的手臂站立在原地,一众佣兵都有些投鼠忌器的不敢攻击。这道格家的少爷也是狠辣,在短暂的痛呼后便回过了神来,他咬牙切齿的道:“老子不要那只手了,给我打死他......”由于刚才的剧痛,此刻的他披头散发,涎水不受控制的流着,简单的包扎过后,他躲到人群后,满头是汗的看着这边。
密集的弹幕顷刻间袭来,秋荒将手中沉重的砍刀几乎挥成一面光幕抵挡着子弹。这时后方有人以构装搭成简易的炮台,一声轰鸣中便有一个巨大的弹头袭来。尤利娅也不曾想到佣兵中竟然会有人有这样的战争型构装,当即不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原地尘土飞扬,众人被尘土隐蔽了视线,但也是心头一松,方才出手的人也是五阶的中级魂将,这个炮台便是他的唯一构装,其威力可想而知,若是正面对上连高级魂将都不能幸存,遑论这样的两人。就当众人以为可以就此班师回朝之际,犹如恶鬼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枪手小队的背后。手起刀落,人头落地,刀势若游龙,片刻不停,转眼间已是杀了好几人。尤利娅整个人都被他揽在了怀里,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她甚至忘了去看身周的战局。她只是呆呆看着这人的眼瞳,暗金色的竖瞳中像是封存了一条嗜血的恶龙,随时要冲出来择人而噬。
这些久经沙场的佣兵自然不是吃素的,在转瞬间的不解后迅速后退,而由其他几个高级魂将和中级魂将手持刀剑组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他二人围在中心,其他修为尚弱的则是在旁用枪械掠阵。
尤利娅在他怀中痴呆的看着他,他的左臂几乎被砍下来,仅靠着一丝皮肉挂着,腿上枪伤不计其数,连腹部都破开了一个口子。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同时手这么重的伤,也从没想过一个人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连她的姐姐也不行。作为他重伤的代价,那位在他腹部开了个口子的高级魂将脑袋已经不翼而飞,另一位高级魂将身子几乎被对半切开,其它人也是死的七零八落。而秋荒此刻身上的魂力波动已经无限接近于六阶。环视一圈,似乎唯一还能动作的就是包扎好伤口的道格少爷了。但他几乎已经被吓破了胆,见到秋荒走来只能无神地蹲坐在原地,哭喊着含糊的话语。秋荒并未理会他的话语,收起构装,蹲下。道格少爷以为他要饶自己一命,当即面露狂喜之色。秋荒凑近,猛然张口,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喷涌的血液染红了他之前不曾沾染猩红的素白面孔。道格最后一眼看到的只有他与常人不同犹如锯齿般的牙齿。
尤利娅面带异色的看着他吸食着一个个人的鲜血,身上伤势像时光回溯一般快速恢复。她感觉今天一天的大起大落几乎胜过她过去的二十多年。差不多恢复了伤势,秋荒起身看了尤利娅一眼,尤利娅也在看他。
“脏!”
“无论多肮脏的人,他们的血液总归是干净的。”
“夜族?”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