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已至。
火热的太阳底下是一片苍莽的大地。
大地之上,延绵着层峦叠嶂的灰白色山脉,此时一处由数座大山围起来的山谷中,聚集了许多的人。
这些人分布在山谷各处,但他们的目光,皆朝着山谷的正东方看去。
那里是一副神奇的景象:一面透明而幻美的水镜悬在空中,风至山谷,水镜的表面忽然产生水纹般的波动,就像是水面泛起的涟漪,层层递散出去,化作一股神奇而莫名的力量,波及山谷四处的众人。
凝光剑派众人便在水镜下方的不远处,细数之下,白衣素冠者共有二十三人。
其中三位是门派长老,十位是内门弟子,另外十位则是以随从身份来此的外门弟子。这些人都是经过门派精挑细选的人选,但真正进入秘境的,只有那十位内门弟子而已,外门弟子来此,不过是受门派之惠,权宜将此一行当做历练罢了,在功力不足真元的前提下,许多人并不想进入秘境之中。
“秘境入口的力量波动愈发强烈与频繁了,这说明秘境里真正开启已经不远,你们抓紧时间调整状态。”
当一场秘境之力力波动再次泛起时,凝光剑派的随行长老吩咐众人。众人听罢,纷纷点头。
“此外,你们需要谨慎提防黑刀宗的弟子......”这时另一位长老低声向众人道。众人听罢,立即顺着他的凝重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穿着黑衣的黑刀宗弟子,额眉之间,忽然显得十分凝重。
宁无玉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便明白此话的原因。
江湖人皆知。黑刀宗与凝光剑派素来不和,两门虽未展开大规模的对抗,但私下的争斗,却时有发生。
这片土地就这么点大小,两门弟子在野外执行宗门任务时难免相遇,这时长期的宗门恩怨便使得两方陷入水火不容的境地,互相排挤是常有的事情。众所周知,黑刀宗弟子性情多是暴烈,而凝光弟子性情多是倔强,要是两个门派的弟子遇上了,哪方都讨不了好处。
凝光众人皆看向不远处黑衣高帽的黑刀宗弟子,但他们诧异的发现,那些人同样在看向这里,而且神色之中,尽是不善。
黑刀宗弟子中,有一位神色冷峻的少年,头戴高帽,腰间挂着一把无鞘的纹饰黑刀,十分冷漠的向凝光众人看来。他似是弟子装扮,但站立的位置却是在队伍的前方,隐隐成了领头之势。
凝光内门中有一新晋弟子觉得十分奇怪,这人分明是弟子装扮,却站在众长老之前,岂非乱了宗门辈分纲纪?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人是谁?”
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便皱起了眉头。忽然听得王明朗低声道:“此人是黑刀宗十大精英弟子之末,王舜,十大精英弟子可以无视门中纲纪,地位隐隐高出一般的长老。但看十几位弟子皆在他身后,看来这十大精英弟子,只有他一人来此。”
他说罢,苏岚接着补充道:“王舜虽在十弟子之末,但其天赋却是十大弟子中最强之人,因其年幼,所以暂时排名在是末位罢了。”
宁无玉听罢,心道:凝光弟子中,其他十位内门弟子虽然都是真元境,但地位隐隐低了苏岚与王明朗一些,由此可见,凝光剑派高层并未派遣出核心弟子,这秘境之行,凝光弟子只怕要在那冷峻少年手上吃亏。
正当众人窃窃私语时,水镜中光影交织,许多神秘的图腾一一演化,一股强于过往的秘境之力激荡开来。
光影斑驳间,水镜内出现了一个背对着众人的男子,那男子手持染血的断剑,踏着玄奥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高天,天上乌云密布,粗大的紫红色雷霆不时闪烁,当那男子走上天空尽头,穹顶忽然缺出来一个巨大的缺口,九只奇特的鳞龙从天缺中咆哮着挣扎而出,带着滔天血焰扑向那名男子。
“天啊,那究竟是何等人物!”
“竟有如此逆天之人,竟敢一个人面对这末日浩劫般的场面!”
“此莫非神人乎!”
众人心神巨震,水境内呈现的场景似乎非常遥远,但却十分的真实、震撼,在浩劫之景象面前,众人深刻的觉得自己若蚍蜉般卑微弱小,皆失魂落魄了一阵。但奇怪的是,各门派的弟子并未受到太大的损伤,倒是一些门中长老,皆被这股秘境之力冲击地精神萎靡,四肢柔软,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
宁无玉回过神来,心道:是了!先前听过此秘境真元境界以上者不可进入,想必这个限制已经开始生效了。
忽然听得有门派长老大喝:“秘境将要开启,真元境界以上者迅速离去!”话音刚落,便有许多到身影迅速腾空,化作一道出残影遁走。
众长老遁走后不久,那股秘境之力便缓缓减弱,待波动完全停滞后,透明的水镜后面,忽然出现了一片模糊的景色。
王明朗大声喝到:“真元境者迅速入内,未到真元境者慎入!”
他再说后半句话时,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宁无玉,似乎这后半句话就是针对宁无玉而说的。这里的门派之中,皆有随从弟子,但这些随从弟子只会再次等候,料理一些杂事,并权当此是一次历练,不会有多少人选择进入其中。但倘若有人敢进入其中求寻机缘,宗门也不会因此横加责罚,毕竟秘境中生死参半,造化与危机并存,弟子自行选择进入其中,责任全在个人。
王明朗这句话吓住了一众凝光随从弟子,但宁无玉却不在此列,趁着大乱之际,他敏捷地抓住了一名弟子的脚掌,跟他入了秘境之门。
在进入秘境之前,他看见了许多门派的弟子纷纷用力跳起,企图依靠自身弹跳力进入秘境中。这些人与举衣飞腾的弟子有着明显的区别,前者十分狼狈于尽力,而后者脸上只有严肃和凝重,并未见得有几分吃力。由此观之,前者便是真元境以下的武者了。
被宁无玉抓着脚裸的凝光弟子似乎察觉了宁无玉的心思,却也不闹不怒,他看着宁无玉的目光里,尽是怜悯与悲切。他似乎在想,这样的人进入秘境中,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成为强者登上高台的垫脚石。
这一幕落在宁无玉眼中,倒不能引起他内心的变化。秘境之门像是一层巨大的水幕,表面上荡漾着透明的涟漪,他穿过这层水幕时,忽然觉得头脑一阵恍惚,眼前的场景化作了一片朦胧而灰暗的画卷。
紧接着他便感到了一阵巨力,抓着凝光弟子脚裸的手掌,已被这股巨力弹开。那人道:“好自为之!”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宁无玉很快便回过神来,发现身体下面传来粗糙与坚硬的质感,似乎躺在一片铺着粗粒砂石的土地上。
他抬起头,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苍茫的天空,这片天是灰白色的,太阳散发着微弱的光,悬挂在无边遥远的天空尽头。天空下的大地是红褐色的,似乎沉淀了万古的寂寞与悲凉,放眼望去,无数把外形各异的兵器插在红褐色土壤中,一股苍凉的气息弥漫在天地之间。
宁无玉心神巨震,呆滞地伫立着,喃喃自语道:“这就到底是怎样的一片荒野,竟埋藏着如此众多的兵器......”
紧接着他缓慢的迈开脚步,小心谨慎地穿行在这些兵器之间,并怀着敬畏的心态观摩身边的兵器。目光可及之处,没有一人踪迹,红色大地上插着的兵器或为剑形,或为刀形,或为枪形,或为其他,种类十分丰富,不尽相同。但这些兵器皆布满铁锈,而且许多都已残缺不全,横插在地面上。
它们虽已布满锈痕,黯淡无光,但坚硬的器身无形中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机,似锋利,似不屈,就像无数战死沙场的士兵,以无畏的姿态英勇赴死,落败后化作不腐的信念存活在世间。
宁无玉神色呆滞,缓缓行走,内心感受到了天地间充斥着的苍凉与悲壮之息,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这些古旧的兵器有灵,而不再是生硬的器具。他心道:难道这片荒野是一片无边的藏兵冢?这些古旧残缺的兵器,究竟从何而来?
他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心道:也许这片荒野从前是一座战场,曾发生过惨烈的大战,许多将士都战死在此,留下了他们的兵器。
但他很快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地上只有古旧的兵器,而不见一具骸骨。
“这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荒野?”宁无玉皱着眉头,低声自语道。此时他的内心似乎浮起了一个巨大的疑团。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漫无方向的行走,有时还不忘观察地上的兵器,但走了很远,也依旧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似乎已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却并未有任何的发现。在同一个时间段进来的武者,到目前为止却不见任何一人。
四野荒寒,穹顶漂浮这灰白色的薄云,太阳散发的微光,远不足以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苍凉与压抑。宁无玉越走越远,每当他抬头张望,总会被无比辽阔与高远的苍穹所震撼。
他极目远眺,神色愈发地凝重,“这样行走下去,究竟何时才能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