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上午九点整,云贵高原的早晨,阳光明媚,但算不上暖和,一张银色轿车停在师大门口。
肖蔷薇和从良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到银色小车旁边,肖蔷薇踱到驾驶座门口,敲了敲玻璃车窗,顺便冲着黑色玻璃做了个鬼脸。
顾浩言下车,打开后备箱。
“春耀,这位是……”从良直直地看着顾浩言,问身旁将小件行李扔进后备箱的肖蔷薇,至于大件……也不等肖蔷薇开口,顾浩言就自然而然地提起,扔进后备箱。
肖蔷薇抬头,看着从良目光锁着顾浩言,两眼放光,肖蔷薇坏笑一声,答:“他是你千忆哥哥”
“啊!”从良奔放地叫了一声,接着又奔放地推开肖蔷薇,强行开出一条道,向前快速迈了三步,一把抱住顾浩言。
顾浩言身子一僵,干咳两声,“那个……从良,注意形象,形象!”
从良撒开手,眨巴着描了一个多小时的大眼睛,甜腻腻地说:“千忆哥哥好帅哟!”
何阳察觉到外面的骚动,也下车来,左手肘杵着车顶,斜靠在车边,假装不满却面带笑意地说:“从良,你好好看看,你无心哥哥我不比你千忆哥哥差啊!”
从良循声望去,继而两眼放光,不过这一次,却是凶光,恨不得将何阳掰碎了吃掉,从良朝何阳跑了过去,又是一熊抱,“啊!无心哥哥,我的爱人!”
肖蔷薇满脸黑线,难道从良是抱抱团的?见谁都像考拉一样往人家身上贴……
“搞定,上车!”顾浩言把行李全扔后备箱后说。
四人鱼贯上了车,“出发!”
早上九点出发,下午六点能到丽江。肖蔷薇知道行程,特意买了些吃的,例如开心果,瓜子,饼干,面包,蛋黄派,鸡腿,牛肉干之类的东西。考虑到一路上的饭店菜馆要么是不好吃,要么是不干净,四人也就这么凑合着吃完了肖蔷薇带来的干粮,含糊了自己的肚子。
“嗷嗷嗷……丽江哇!我们到呐”看到前方的收费站顶上,赫然挂着“丽江”二字的大型字体招牌,从良被长时间坐车所导致的精神萎靡,一瞬间变成精神亢奋,手舞足蹈地叫着。
“春耀,你家在哪?”何阳从副驾驶座上转过身子问。
同样萎靡的肖蔷薇,并没像从良一样亢奋,毕竟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没什么好兴奋的,正想着到城里就赶紧找个旅馆住下,洗个澡先睡上一觉。可何阳简单的几个字,不但把她这单纯到可以拧出清水的想法打消到九天之外,还像是给她打了一计强心针一样,肖蔷薇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惊恐地问:“不是吧?你真打算去我家啊!”
“来一次,去拜访下你父母也好”君千忆怂恿着。心想难说搞不好这就是未来的岳父岳母,先抓住脉门,以后才好对付。
“是的喏,春耀,你也很久木有回家了吧?我们就是去吃个饭,不打扰哒!”从良附和着。
肖蔷薇苦着一张脸,都去吃饭了,还不打扰?但遵循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外加这也算是她的地盘,也该尽到地主之谊,肖蔷薇磨磨唧唧地掏出手机,先知会她家爹妈一声。
“宝宝!”肖妈妈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着的是“宝宝”二字,激动地吼了过来。
肖蔷薇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离开耳朵一段距离,造成其他三人都听到了那声充满爱的“宝宝”,“呃……妈,我回丽江了”
“啊!宝宝!那赶紧回家,妈这就去买菜啊!”
“那个……不单单是我一个人,妈,你多买些菜,我们有四个人,他们说要来拜访下您们”
“男的女的?”
肖蔷薇黑线, 好直接的问题,她老娘没事就跟院子里几个居委会的大婶大妈搓几圈麻将,说起话来也有那股子“领导范儿”了,不出所料,到了她家,他老娘也该问问人家多大,家里几口人之类的问题吧!
“两个男的和一个女的”
“好啊好啊,赶紧来啊!妈这就去买菜,你爸在家呢,别怕没带钥匙哈”
肖蔷薇还想说不是什么贵客,暗地里的意思是让她老娘随便买点小菜糊弄下就好了,但还没等她张口,听筒里就传出了被挂断时“嘟嘟嘟”的忙音,哎!这妈还真是风行天下。
“可以告诉我们你家在哪了吧?”何阳一脸讪笑地问拿着手机一脸不可置信的肖蔷薇。
“君千忆,听我指挥!”肖蔷薇回过神,一脸无奈,让这群人见识到她家爹妈,还真是……太有喜感了!
行至小区门口,顾浩言把车停到路边的临时车位,这是个老旧的小区,规划的时候还没车库,地下停车场这些较现代的设施,物业也就索性在小区路边,用黄色油漆粗糙地划出停车位,到了晚上,住三楼以上的往下看,俨然像办车展一样。
听好车后,一行四人提着行李往肖蔷薇家所在的单元楼走去。
“蔷薇?”一个中年女声闯进了一行四人的耳朵。
肖蔷薇循声往去,只见一名手提环保袋,袋子里边儿装满了肉类和蔬菜,不论穿着和长相,绝对让你想起家庭主妇的中年妇女,正冲着他们微笑。
“张阿姨好”肖蔷薇向张阿姨那边走了几步,方便交谈。
张阿姨是肖蔷薇家的邻居,从小看着她长大,肖蔷薇刚去昆明时,张阿姨成天和肖家父母唉声叹气,“蔷薇这孩子,好是好,就是去得早了点”……
张阿姨打量着除肖蔷薇以外的三个人,目光在顾浩言和何阳身上来来回回走了三趟,这才拉过肖蔷薇的手,故作小声地说:“哟!蔷薇,听你妈说你在外边儿交了好几个男朋友,我还以为是你妈吹的呢,这次还真信了,瞧你那缺心眼的样儿,怎么一次性带俩回来?也不怕他们闹矛盾啊?”
肖蔷薇泪了,这张阿姨开始还真小声,但这中年妇女的性子就是不好控制,越说越激动,越激动就越大声,加上这张阿姨嗓音本来就中气十足,或许她的“小声”,要是没个听力障碍,估计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果不其然,肖蔷薇抬眼望着其他三人,顾浩言阴沉着脸,何阳挑眉讪笑,从良张大嘴巴瞪着肖蔷薇……完了,她废了!
“蔷薇啊,以前你带回来的那些个男的,阿姨都瞧不上,这俩好,这俩好!要阿姨参谋的话尽管吱声啊!我这就给我们家老头和那浑孩子做饭去,完事了就上你们家给你把关!”张阿姨见肖蔷薇没反应,继续语重心长地说着。毕竟是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早就把肖蔷薇当成了半个闺女,这闺女找婆家,哪个娘不操心的?
“咳咳……”肖蔷薇被呛得一阵猛咳,除了这次,她什么时候往家里带过男人了?“张阿姨,我……我们先上去了,我们还没吃饭呢,您别急,不用来串门了,等我空了,我来您们家看您和张叔叔”
张阿姨心里一喜,开口道:“蔷薇,你是来看我和我家那糟老头子,还是看我家那浑小子?嘿嘿……我就说嘛,还是你念旧情,你和我家那小子还订过娃娃亲呢!”
顾浩言闻言,不禁心里怨气缭绕,娃娃亲?还门对门?以后没他的陪伴,说什么也不让肖蔷薇自己回家,还真不知道她回家是看父母,还是看那姓张的小子。
肖蔷薇欲哭无泪,张阿姨的儿子哪哪都好,就是长得跟个ET似的,也不怪她歧视人家长得个性,当邻居还好,要真让她一辈子就跟ET过了,再生个小ET,从小像他ET老爸一样被人当外星生物看……那还不如一刀捅死她算了。
“张阿姨,我爸还在等我们呢,晚点再和您聊”肖蔷薇也顾不上礼貌,抬头看看那仨看热闹的家伙,真想自个儿撒丫子跑了。
肖蔷薇推搡着其余三人往楼上走,张阿姨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蔷薇,不要太贪心哦,咱们国家可是一夫一妻制啊!”
肖蔷薇只觉得全身血液往脸上涌,烫得她连呼吸都困难。心里不停地暗示自己:宅多了,上个楼都喘成这样……
家门口,掏钥匙,开门,“爸!我回来啦”
“宝宝!”人未到,中年男人浑厚的嗓音先传了过来。
顾浩言挑眉,肖蔷薇都那么大了还叫她“宝宝”,又看看肖蔷薇那红得不成形的脸,嗤笑一声,轻轻地说:“天线宝宝”
其余两人闻言,皆是笑得前仰后合。
肖爸爸一路小跑,从厨房奔到玄关,抬眼一望,怔住,哇咧!他家宝宝领回来了俩绩优股!
“嗯嗯哼!宝宝,他们是……”肖爸爸清嗓,摆出父亲的样子,问。
“肖叔叔好,我叫谢恩,是春……不对,是蔷薇的好朋友”从良礼貌地回应。
“叔叔好,我叫何阳,这是我表哥,顾浩言”何阳笑着,介绍着自己和身旁的顾浩言。
肖爸爸咧着嘴笑,他家宝宝一出手,就征服了一对表兄弟啊!“你们好你们好,快进来坐啊!”,说完,就招呼着他们往客厅走。
“肖叔叔果然和蔷薇说得一个样儿,英俊,潇洒,仁爱,慈祥,哎!真羡慕蔷薇哟!”从良这马屁立马出现效果,只见肖爸爸满脸春风得意,顺手拿了个苹果就让从良吃。
此时,肖妈妈开门,进来,扯着嗓子问:“老头,宝宝回来了没?”
“妈!我在呢”肖蔷薇也扯着嗓子地答。
“啊!我的宝宝!”肖妈妈无视所有人,眼里只有肖蔷薇,奔过去,摁翻,在肖蔷薇左脸颊上猛亲一口。
何阳笑了,这家人,还真有意思。
“咳咳……妈!你的莴笋叶臊着我的脸啦!”肖蔷薇快断气了,聚全身力量把反抗的声音吼了出来,她永远都想不通的一个问题,就是她老娘为什么每次看到她,都想断送了她的性命呢?
“宝宝她妈,咳!还有客人呢!”肖爸爸提醒。
肖妈妈恍然,撒开摁着肖蔷薇的手,两手提着用来装蔬菜的环保袋,四下打量了一番,最终得出结果:哇咧,她家宝宝果真是亲生的,眼光和她这当妈的一样好!
“这是谢恩,这是何阳,这是顾浩言,都是咱们宝宝的好……朋友”肖爸爸把“好”字拖长,还不忘冲着肖妈妈挤眉弄眼。
“好好好!你们好!阿姨这就给你们做饭去,你们聊啊!”
“哟!蔷薇,这就是肖阿姨呀!怎么看怎么像你姐姐哟!肖阿姨保养的真好”从良继续讨好地拍马屁。
肖妈妈喜笑颜开,“你叫谢恩是吧?哟!这孩子的名儿真好,你父母肯定特别有文化!来来来,告诉阿姨,你喜欢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肖蔷薇扁着嘴,从良正常起来也挺正常的啊!至少是个正常人都会为自己谋福利吧?“妈!不带你这么开小灶的啊!”
……
饭桌上,六个人围着圆桌。
“浩言啊!你今年多大了?”肖爸爸问
“叔叔,我24了”顾浩言答,心里一喜,一来就问他这么普通却又蕴含深意的问题,难道肖爸爸就这么被他搞定了?接着就是筹办怎么把肖家闺女落进顾家户口簿的事了?虽然很想这样,但……会不会太快了?
“哟!比我家宝宝大两岁啊,大点好大点好,老男人成熟,才懂得疼女人”肖爸爸打着哈哈的总结。
顾浩言黑线,刚才那颗乱萌动的少男心碎了一地,24岁这成老男人了?会不会因为他是“老男人”,肖家父母就不同意他和肖蔷薇交往?然后再千方百计地阻止他们,说什么打死也不会把肖家宝贝闺女嫁给他这个“糟老头”,然后肖蔷薇和他说什么父母之命不可违,他们就此相忘于昆明,最后他贯彻古人忠贞的爱情观,坚持“非卿不娶”的路线方针不动摇,末了到老时看着别人儿孙满堂,自己却孤苦伶仃,临终前再感慨一句“都是年轻惹得祸”?但……会不会太韩剧了?
“何阳啊!你今年多大呢?”肖妈妈问。
“阿姨,我22,马上就23了”何阳答。
“哟!和我家宝宝差不多,差不多好差不多好,同龄人能掰扯”肖妈妈笑眯眯地说。
顾浩言心里一颤,难道肖家父母看上的是何阳?何阳心里有人,顾浩言是知道的,但如果肖家父母老向何阳推销自家闺女,保不齐何阳不会方寸大乱。到时候还得和自己表弟来个你争我夺,鱼死网破,断绝关系,更严重点,顾浩言来个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估计就会出人命了。但……会不会太不靠谱了?
“叔叔阿姨,蔷薇在我们那很受欢迎的喏”从良含着一支筷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天真无公害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右脸颊上的酒窝处出现深深的轮廓。她的小算盘已经打得七七八八,再加把火候,保准成功。
肖爸爸肖妈妈两眼放光,毕竟对于父母来说,夸自家儿女,和夸他们自己没差。
“谢恩呀,听你口音是北方的吧?我家宝宝的名声都传那儿去了?”肖妈妈激动地说。
从良一愣,反应过来她所说的“我们那”是指游戏里,而肖家父母理解的,显然不是一个意思,不过将错就错,难说效果更好。
“是呀,阿姨真厉害,一听就听出我是北京的”,先来个偷换概念,把北方换成北京,不但夸了肖妈妈,还报了家门,一举两得。从良继续作单纯无害状,接着说:“何止是北京呀,就连火星都知道蔷薇了喏”
“哦哟!宝宝她妈,看见没,我就说我家宝宝在医院育婴室时,咱俩绝对没抱错孩子,不然哪能那么棒呢?”肖爸爸一脸得意地说。
肖蔷薇无语了半天,脸一点一点的黑下去,都快赶上顾浩言了,敢情她老爹老娘没事成天就找机会证明肖蔷薇是名副其实的肖家孩子?搞那么复杂做什么,实在不行就去验个DNA呗!
一顿喜忧参半的饭吃完后,肖蔷薇和从良收拾碗筷,肖爸爸和肖妈妈早就溜得没影了。
“老头,饭量一样,都是一碗,这怎么办?”肖妈妈眯着眼睛地问,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长得都很俊,人也很懂事,不愧是表兄弟,哎!这次难选了!”肖爸爸叹气。
“老头儿,我有招了!”肖妈妈灵光一闪,从阴暗处蹦了出来,直奔客厅里看电视的两人走去。
“何阳啊,你爸妈脾气好不?”肖妈妈坐到单人沙发上,看似不经意地问。
何阳一愣,继而瞥了一眼身旁的顾浩言,后者呼吸紊乱,胸口起伏过大,一副动怒的样子,何阳哭笑不得,那家伙吃醋了。接着,何阳微笑着答:“我父母脾气都很好”
“打过你骂过你没?”
“呵呵,都没,我父母是讲理型的”
“哟!那和我们老两口一个模样啊!我们也是讲理型的”
何阳脸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地笑着,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肖妈妈笑得越暖,顾浩言的脸就越臭。嗯,会吃醋了,这是代表心里有那人的一步,他可爱又别扭的表哥,表现良好。可何阳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从良的如意算盘打成了,那估计今晚他会被顾浩言折磨致死。
“叔叔阿姨感情那么好,又那么宠蔷薇,比我父母可爱多了”何阳加入从良的阵营,开始助她一臂之力,拍马屁。
肖妈妈脸上的得意都快滴下来了,转头问顾浩言:““浩言啊,那你爸妈呢?待你好么?”
顾浩言先是庆幸肖妈妈的公平对待,继而又面带难色,说到家庭,他确实比何阳稍逊一筹,“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离异了,我和我妈过,现在大了,一个人在外边儿住”
“哟!可怜的娃!”肖妈妈露出一脸怜爱的表情。
“呵呵,这事太早,现在都过习惯了”顾浩言干瘪地回答,不是为自己悲哀,而是怕单亲家庭的他给肖家父母留下坏印象。
“是啊!那你妈脾气不好的时候,不会拿你撒气吧?”肖妈妈似乎是嫌顾浩言还不够冰冷,又把气氛降低十度。
何阳见顾浩言一脸沮丧,好心插话:“阿姨,怎么会?我婶婶很溺爱浩言的”
“嗯嗯,那好那好”只要将来别让她的宝贝闺女遇到刁蛮婆婆,肖妈妈才不会在乎你家是一个妈还是一爹一妈。
晚上九点,肖蔷薇被肖妈妈一句话,哽得无语凝噎。
“老头儿,快去收拾收拾下客房,给何阳和浩言睡,谢恩你就和我们宝宝挤挤吧,真是委屈你们了,我们家小,你们就将就将就吧!”
肖蔷薇两眼一黑,爸妈!别那么好客成吗?转眼看向其余三人,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肖蔷薇再次败了,看来他们是算计好了的!
等肖家父母离开四人视线后,何阳凑到从良身旁,小声说:“干得漂亮!”
从良咧着嘴巴笑,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为大家谋福利呀,这吉祥话都说尽了,渴死我呐,无心哥哥,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呀?”
“明天带你去玉龙雪山,不过你别谢我,门票你千忆哥哥出钱”
顾浩言闻言,不满地说:“凭什么是我出钱?”
何阳诡异地笑着,凑到顾浩言的耳朵边,嗫嚅道:“要是没我这个帮凶,你怎么谋幸福?嗯?表哥,这门票……”
顾浩言木讷地点点头,“我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