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左手手骨
黑夜的"倦鸟"是一片混沌的海洋，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习惯了沉沦，对他们来说，既然世界可以在黑夜和白昼中交替，人为什么不可以呢？
也许是应了这句"有什么不可以"，每到深夜，无数个套着皮囊的灵魂便开始穿梭在昏暗的夜总会里。他们或是搂着衣着性感的舞娘，或是挽着满嘴甜言蜜语的帅哥，然后沉醉在这喧嚣的假象中。
杨毅军坐在吧台前，望着舞池中一对对虚情假意的情侣发呆，这样的场合显然并不适合他。半个小时前，负责监视"倦鸟"的警察告诉他，陆小青的仇人沈胖子刚刚出现在"倦鸟"，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杨毅军担心这对仇家争执起来，发生械斗，所以特意带上便装警察，潜伏在"倦鸟"的各个角落，以便在必要时候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时针指向午夜十二点，杨毅军看看表，不禁皱起眉头：这些人选什么时候不好，为什么要选在深夜谈事情？
就在这时，吴俊打来电话，他待在"倦鸟"对面的一幢大楼里，负责观察楼上出现的异常状况。
"杨队，沈胖子已经上去，陆小青也在。"吴俊放下望远镜，低声说，"沈胖子看上去不像是来寻仇的，我觉得他不会那么笨，这里可是陆小青的地盘。"
"是不是待会儿就知道了。"杨毅军回答说，"希望今晚什么事也别发生。"
珍珠看了看表，对陆小青点点头，然后慢慢拉开她身前的一扇日式木门。
现在是深夜十二点，陆小青和沈胖子约定见面的时间。今天下午，他难得有绅士风度地请陆小青选择地点。陆小青没有客气，将见面的地方选在了自己的"倦鸟"。
既然选择了自己的地盘，陆小青当然要尽地主之谊。日式包间是沈胖子选的，他说自己喜欢所有能带给人美感的艺术，也包括日本的插花。
包间的装饰不多，却非常讲究，所有隔扇和器物都是珍珠特意去日本选购的。第一次看到这些被装饰一新的房间时，陆小青不得不对她投去赞赏的眼光，真庆幸她在房屋装潢上的眼光并不像选男人时那么差劲。
沈胖子提前到了。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肥硕的肚子耷拉在大腿上。
"陆老板，这么久不见，您真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见陆小青进来，沈胖子立即满脸堆笑地望着她。不过，他的笑永远只停留在皮肤上，那双被挤成小缝的眼睛永远透着死灰色的寒光，让陆小青想起天鹅湖下那具浑身布满绿色污迹的玩偶。
"您过奖了，沈老板见过的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的长相充其量算是普通罢了。"陆小青回敬了一个微笑，和沈胖子不同，陆小青的眼底荡漾着一层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渴望复仇的喜悦。
"沈某见过的人哪能跟陆老板比啊！当年萧三兄身边的美女那么多，但真正让他倦鸟归巢的，也只有陆老板您啊。"沈胖子似有深意地指指陆小青，也许是因为陆小青正好走到他对面坐下，位置移动了些，他粗短的手指正好指向她左手的义肢，"可惜啊，萧兄死得早，要是他看到'倦鸟'今天的规模，一定会后悔没有早一些将基业交给您打理。"
"什么啊！我这人懒得很，'倦鸟'一直是由手下打理的。今天下午珍珠还对我说，沈老板难得来，一定要用最好的茶点招待您。"陆小青轻轻挥手，珍珠立即心领神会地拉开隔障，将几个身穿和服的女侍者引进来。侍者将茶点一一摆放好，珍珠还不时对茶叶和器具做一些介绍。沈胖子不停地点着头，视线却始终停留在陆小青的身上。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进入正题了。
果然，女侍者一离开，他就拉开了话匣子："这几天我去了趟城西，你也知道，城西的鲁湾是我们这儿最繁华的地方，正好我一个朋友在那里做生意亏了本，想把地方转让出去。我过去一看，地段还真是不错，比'倦鸟'的地面儿大出整整一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