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在镇上算是显赫,所以,我们一到,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挤过来看。有看热闹的,有巴结的,因为他们听说女婿是大学教授。满满当当挤满了厅堂,老太太一边忙着招呼我们,一边还要忙着回应街坊邻居。
我们连着喝了一个星期的酒,她爹本身就是个海量,光白酒可以喝上一斤,还有其他什么大伯,二伯等,把我灌得个方向都没有。除了喝酒,最开心的是和小高去镇外的山上转悠。据说那山叫麻雀山,我以为山上有很多麻雀,其实啥也没看到,光听到鸟鸣声,却连一只鸟的踪迹都没发觉。
山不算太高,但爬爬走走,也要一个多钟头。山上还有些破烂的小茅房,凉亭,我们走累了,就坐在亭子里听山风吹过木叶的声音,非常安宁。因为此地并非旅游胜地,当地人又极少来山上,所以只有我们俩。
她见我一言皆无,就会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说:“什么也不想。听那风声——”
山上风很大,穿过树梢枝丫发出呜呜的声响,倒是显得天地间更加安宁。我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在上海住了几十年,每天生活在各种吵杂中,早已忘却什么叫真正的宁静。
从山上俯看下面可以看到近处的城镇和远处田野边上灰色的村落,当中是弯曲延伸的公路,再远处是呈几何图形的田地,天边夕阳正在慢慢沉入地平线。大地那么辽阔,让我感觉自己的渺小和猥琐,这种巨大的差异令人心生动容。
一架飞机越过蓝天,一群鸟在山腰处盘旋飞舞。四处山脉绵延起伏,弯弯曲曲的山线伸向别的省市。此刻时间还早,但由于是冬季,远处的天空还是明亮的,近处沉沉的暮色已经笼罩了下来。
小高说:“以前这山上有很多坟堆,都是山下农民的,后来都迁走了,小时候我都不敢来山上,怪吓人的。”
“真的?那个时候可是真正的土葬,现在简单火一烧就结束了。”
“其实后来也是火化的,然后再埋到土里不过我的祖父倒是真正的土葬。他走的很快,下午人不行了,等拉到医院已经走了。”
“老了走得快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是啊,不拖就是福气。”
那会子责责在医院时,我看到很多半身不遂的,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很恐怖。要说不怕死,都是年轻人的疯话,到了我这把岁数死亡这件事开始逐步提上日程表,说不怕都是假话。
每每想到,脊梁都发冷。不去想吧。
我说:“我们还是下山吧,天快黑了,这里怪阴森的。”我想到她说的那些坟堆,虽然现在都迁走了,保不住有个什么幽魂不愿离去的,黄昏以后开始出来游荡,这里毕竟是他的家。
山风似乎更大了,吹的人骨髓里都生出寒意来。林木树梢间的呜啦声更响了。我拉了拉衣襟,问她冷不?
她也冷了,把身子挤向我,我搂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