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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父母在的日子异常安心。早上醒来和父亲侃侃大山,吃过饭后和母亲聊聊家常,在父母恩爱温馨的场面中静候腹中胎儿的诞生。
往日的安全感又一次回归到身边,然而死神却悄然降临。
早饭过后,起身要帮母亲刷碗。母亲推我:“你快坐在那里歇着,让你爸来。你以前在家不也没让你干过多少活,怎么现在怀孕反倒勤快起来了。”
我笑而不答,依旧去抢那些碗筷。
手机铃声在卧室响个不停,母亲耳尖,听到那聒人的声音后便死活不让我触碰碗筷。我无法,只得放弃争抢,去终止那个燥人的音乐。
纵然号码陌生,但好友多年,我依旧能够清晰地辨别电话那头的声音--王月。
“冉丹,是我。”
我没有吭声,三年的友情早已被时间泡淡。我对王月,早已没有青春时期的澎湃,我们的情意被没有一通电话的那六年所阻隔,似山般横在我面前,严丝合缝地阻碍着我的视线。
“冉丹,这是你的电话没错吧。”那头有翻动纸张的声音。
“是我,那位?”我隐蔽住情感,陌生人般地反问。
“啊呀呀,你真的记不得我了?我是王月啊。”那头的人话语里丝毫没有失落之意,“怎么样,老朋友出来叙叙旧,喝一杯如何?”
我在这头嘲讽地笑笑,许是感应,连语气里都带着讽刺:“还真是很老的朋友呢,六年之间一点联系都没有。老朋友,可不要怪我记不起你啊。”
“啊呀呀,这可是冤枉我了。你的号码换来换去的,我哪里知道!我还是找胖子问的,才知道你的号码呀!”这好似是我的错了。
“老朋友,我从高中以来从没有换过电话号码,套餐倒是换过几个。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应该是互相存过电话的吧。”嘴巴好似刚刚吃过枪药一般,总是制止不住地向外喷发,“还有,我怀孕不能喝酒。如果要叙旧,原谅我无法奉陪。”
那头没了声音,我拿下手机,早已挂断。
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很多余,也许这些事情和我的话语对于王月来说并没有什么。她只是向我证明她还活着罢了。
晚上楚明达回来的时候,我没有向他提起这件事,我怕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在这一瞬崩塌,我只能选择闭嘴并淡忘。
第二天我意外地起了个大早,母亲还在身边熟睡。下床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开的瞬间,显示着王月昨晚发来的短信:
有些事我需要坦白,有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想让你了解。如果你还惦念着我这个故友,明天下午一点在我们曾经的老地方见。
看了看时间,是昨天挂断电话后发过来的,因为太生气,那条短信被扔到一边,后来便遗忘了。
我打开房门走出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父亲的屋子里隐约有声响,转头看看门口,楚明达的棉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许是他吧。
我向后靠去,深陷在那座绵软的沙发内,轻轻打哈欠。
父亲的房门一开一合,楚明达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笑着走过去,为他理平绒衣上的褶皱。最爱看他穿这件衣服,斯文的像个书生,单纯的少年郎。
“你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楚明达拨开挡住我眼睛的那缕头发,轻抚我的脸。
我偏头,在他手上蹭蹭,眼底透着柔情:“肚子里的小朋友睡够了,想出门透透气呢。”
“冉丹。”楚明达抬起我的脸,“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好不好,生好多的孩子养着。”
我笑,拍拍他身上的衣服:“等到孩子生出来了,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不可能。”楚明达倒是眼神坚定,抱住我深深地吻。
深情过后便是寂寞,王月的那条短信依旧晃荡在我眼前,绕的人眼晕,倒是提不起干劲再纠缠了。
“快走吧,等下妈妈出来看到,又该嘲笑我了。”我推着楚明达,让他向门口移动。
“那好,我走了,不然上班要迟到了。”楚明达刮刮我的鼻子,“你在家要乖乖的养胎哦,不要乱跑。”
我笑着应,推他到门口,细心为他穿上冬衣。有那么一瞬,竟出现母亲照顾孩子般的错觉。
防盗门轻叩,我站在偌大的客厅内,显得单薄。四周似散发着冷气,要将我吞没。正巧母亲醒来,急急地念着我的名字,我连忙去应,才终得以解脱。
早饭过后,我又抢着去刷碗,母亲没有推脱,在一旁用清水替我冲洗碗筷。
我转头看她,她的脸上反倒增添了几分红晕,偷笑着,像个陷入爱恋的少女:“怎么了?”
母亲抬眼看看我,视线移到我的唇边,脸上的红晕又增添了几分,摆手道:“没事,没事。哎呀,羞死人呦。”
我有些懂了,母亲许是看到早上的那场缠绵了。母亲生活的年代终究不允许那样开放,所以在保守的母亲眼里,这一幕让她撞见,终是羞人的。
想到这,我也不便再问,静静地摆弄着手中的碗筷,岔开了话题:“妈,我下午得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吃了。”
母亲有些急切:“怎么不吃,就算早点开饭也要吃的,你现在可和之前不一样的!你是要做妈妈的人啦,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我笑着点头。母亲又问:“要去哪,妈妈陪你。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外面天冷路滑的,可不能乱跑。”
我简单地应个是,内心却不愿让母亲陪去。虽说母亲陪旁在侧倒是会让我安稳些许,可有些年少时期与楚明达的私事,我还是不愿让母亲知道的。母亲对他好感本就不多,我不想让那仅存的默许也荡然无存。
“妈,不用了,我就是去见个老朋友。地方不远的,我打车来回不到半个小时,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老朋友,真真的是很老的朋友。
我恍了恍神,转头看向母亲,她的脸上充斥着对我的怀疑,满眼的疑问,我有些心虚,对她笑笑。
碗池空了,母亲那边的水龙头也停了。我擦干手,正准备离开厨房,母亲那边又一次开口:“丹丹,你可是有丈夫,并且即将要做母亲的人了。可不能在一些地方绊跟头,有些人有些事,能忘掉就忘掉吧,没有缘分终究走不到一起。”
我没有回头,可内心却是一悸。我知道母亲在说陆羽樊。母女总是连心的,我对陆羽樊的不舍她全都能看在眼里。我想我和楚明达结婚,她许是不理解的吧。两个明明立即可以终成眷属的人,突然之间各奔东西,对于母亲,甚至对于我自己,都是无法想通的一件事。也许就像母亲说的,是无缘罢。
“没有的事。”我轻声道,狠狠按住胸口那颗抽搐的心,扶着肚子,缓步走出了厨房。
随后,我听到了母亲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