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卢世擎快步来到卢回中的书房。
“父亲,这是和国传来的密报。”
卢回中急切地起身接过。
“好!擎儿,你看,和国皇上与我们签订的契约,上面有他的紫金印章。”卢回中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孩儿恭喜父亲!”
“这我就放心了,黎、和两国已决意与我们合作,外患变外援,我们现在只需大胆地放手对付熙王就行。”
“父亲,万不可小瞧了熙王!”
“自然,熙王赫曦与其父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我们要尽快下手,趁他羽翼未丰之时先行除掉他,不然过上几年成败就难定了。”卢回中一脸阴狠地说道。
“父亲有何良策?”卢世擎见状问道。
“下月初九是你妹妹卢琪的生辰,你母亲也要进宫去给她庆贺,或许我们可以从这儿下手。赫曦尚无子嗣,只要他一死,趁国内大选储君之时,我们与黎、和两国联合夺宫,必能一举事成!”卢回中眯眼捋须道。
“父亲英明!”
“对了,弈安王那边你也给我盯紧了,赫曦之后,最难对付的人便是他。”
“父亲放心。”
“我听闻他最近被太后赐下一门婚事,所配何人?家世背景如何?你可曾查探过?”
卢世擎神色一冷,双手紧握成拳,道:“父亲无须担心,不过一小官宦之女,家世一般,因端仪太妃看上了才被封为侧妃。”
“这就好!万事小心,切莫大意。这段时间要集中精力查出平东、平北大军中的细作,宁可误杀,不可错过。”
“孩儿领命。”
“还有,别忘了把你媳妇已有身孕的事写信告知平西将军,算来他也快要回京述职了,到时你也要带着你媳妇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是。”卢世擎头也不抬地道。
邵阳侯府后花园,时值黄昏,华灯初上,已有些醉意的邵霖正提着一坛酒醺醺然走向湖边,不远处走廊上悬挂的宫灯把湖面照映得黑一片红一片,邵霖倚在一块熟悉的山石上,又灌下一口烈酒。
路明远远地跟着也不敢出声,才不过几日工夫,地窖里的藏酒已经被小侯爷喝去了一半。
邵霖望着沉静的湖面,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尹离的那一幕,也是在这湖边,但转瞬间十来年已经过去了。
我们已经认识十几年了吗?死丫头,这湖水的味道你还记得吗?冰凉腥苦,真是难喝透了!
邵霖又灌下一口酒,脑子中浮现尹离当年狡黠的笑容,“是你故意推姐姐进湖的,你欺负人在先。”
如果当年我们初见的时候,我没有因为厌恶你姑母而去欺负你姐姐,是不是我们现在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是的,一定是的!
邵霖狠狠地灌上一口酒。可是现在已经晚了,我该拿你怎么办,尹离?
路明看着自家主子独自对着湖面一口又一口地猛灌酒,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但也不敢上前劝阻。正在这时,他见到白兰挑着灯走过来。
“白姑娘,你来得正好!快去劝劝小侯爷少喝点儿吧!或许你的话他还能听进去些。”路明指着邵霖的方向央求道。
白兰望了望颓废地瘫在山石上的邵霖,问道:“小侯爷最近是怎么了,在外面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怎么整日窝在院里酗酒?”
“这我就不好说了,否则小侯爷知道了会剥了我的皮!反正你试着劝劝就是了,这么喝下去会伤身的!”路明道。
白兰略微思索,便挑灯走向邵霖。
“小侯爷,小侯爷。”白兰轻柔地唤着已然烂醉的邵霖。
邵霖眼也不睁,甩手道:“滚开!都别来烦我!”
“是我啊,我是白兰。”白兰上前一步道。
邵霖微微睁开迷蒙的醉眼,眼前是一个影影绰绰的纤细身影。
“尹离……尹离……”邵霖喜不自禁,不待白兰反应,就一把把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搂住。
“我不是尹小姐,小侯爷醉了!”白兰心内一凉,忙用力挣脱。
“不,不要走!离儿,你是我的!”邵霖狠狠地吻上眼前人的嘴唇,使劲地吮吸纠缠。
哐啷,白兰手中提的琉璃灯摔落在地,裂成几块,如同她那颗心。
白兰自进了侯府,就已经打定主意把邵霖作为终身依靠,原以为即便将来程泠羽处正室之位,只要浪荡不羁的小侯爷心中没有他人,自己也能在这侯府占有一席之位。却不承想,小侯爷心里早已有了人,而那人却不是自己!可见小侯爷往日对自己的那点儿柔情也不过是出于怜惜和猎艳的心理。
白兰心内一片苦涩,也顾不得路明就在身后不远,任由邵霖在唇上肆虐……
尹离等了数十日,仍不见楚荆回来,心内渐渐担忧起来,唯恐楚荆在外遭遇什么意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最近几乎夜夜被噩梦惊醒。
这晚,尹离又梦见楚荆在与一个面目不清的人打斗,她大喊一声“楚大哥”,楚荆回头,那人趁此机会,将一把利刃插入楚荆的前胸,鲜血顿时汩汩地冒出来,楚荆盯着她直直地向后倒去!
“不!不!楚大哥!”尹离哭喊着从梦中惊醒,却发觉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掩在自己的唇上,止住了自己的喊声。
尹离还没有来得及害怕,就紧紧地抓住这只手。
“楚大哥,是你吗?”黑暗中,尹离已是泪流满面。
“是我,离儿。让你受惊了!”楚荆嗓音沙哑。
尹离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唇,道:“这不是做梦吧?我是不是在做梦?”边说便借着月光使劲打量床边的楚荆,只见他一身黑衣,瘦了憔悴了,但是看起来气质更加沉稳了。
“傻丫头,真是我,我回来了,你不是在做梦!”楚荆伸出另一只手将尹离抱进怀里。
“楚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怕见不到你!”尹离啜泣着把头偎在楚荆的怀里轻蹭。
这一刻,楚荆觉得自己的快马加鞭两宿没睡很值得,为了能在黎明前先来见一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我答应过你会平安回来的!只是让离儿等得太久了。”楚荆抚摸着尹离的头发道。
“楚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等到你回来就……”尹离在楚荆温暖的怀抱里想到了自己被定下来的婚事。
“不要哭,傻丫头,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了,在路上我已听说了。”楚荆低头用粗糙的指腹擦去尹离眼角的泪水。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嫁入王府,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尹离抬头望着楚荆漆黑的眸子道。
“不用担心,也不要操心,丫头,我回来了就把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记住我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绝望,只要我没有跟你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我们就有希望在一起!”楚荆坚定地道。
尹离笑着点点头,楚大哥的话,她从不怀疑,此时,压于心中多日的重担也渐渐地放了下来。
“我好想你!”尹离低喃道。
“我又何尝不是!离儿,再给我些时日,我在熙国办完最后的事情,就带你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嗯。”尹离乖巧地点头。
“天要亮了,我得走了,记得我的话,万事有我,无论何时,哪怕走上花轿也要心怀希望。”楚荆叮嘱道。
“楚大哥放心,我会的。”
楚荆低头吻上尹离的眼睛,片刻后依依不舍地翻窗离去。
尹离目送楚荆离开,又安然睡下。
弈安王府,赫襄正急着要进宫,就遇到了风尘仆仆走进府的楚荆。
“楚荆!”弈安王惊喜道。
“是,王爷,草民回来了!”楚荆一脸笑意。
“太好了!”弈安王走上前,狠狠地拍着楚荆的肩膀道,“我正要进宫,皇上今天一大早就急传我觐见,不如我们一起去,皇上肯定盼着见你呢!”
楚荆略微思索,点头道:“如此也好。”
赫襄和楚荆一走近皇上赫曦的御书房,便觉气氛与往日不同,门口仅有两名侍立的太监,其中一名战战兢兢地为二人通传后,里面随即传来吼声:“请他俩进来,其他人都给我滚!”
两名太监忙弯腰低头慌里慌张地退了下去。赫襄和楚荆对视一眼,忙推门进去。
“臣弟参见皇上!”
“草民楚荆参见皇上!”
正在书架旁站立的赫曦扭过头来,面色铁青。
他快步走上前拉起楚荆,道:“不承想,楚公子这么快就完成使命,为孤解决了外患,他日孤若能顺利铲除卢回中一党,楚公子功不可没!”
“皇上过奖,楚荆与卢回中有不共戴天之仇,只盼能早日手刃卢回中,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好!孤一定给你这个机会!”赫曦语气坚决地道。
“草民先行谢过皇上!”
“皇上,不知今日召臣弟来所为何事?”弈安王赫襄见皇上面色稍有好转,便伺机开口问道。
“还不是因为卢回中这奸贼!孤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赫曦咬牙切齿地道。
“他又有何举动?”弈安王赫襄问道。
“哼,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孤的命了!孤也不瞒你们,前日卢妃生辰,其妻卢氏进宫庆贺,在她备下的礼物中有一碟点心,那点心是卢妃往日的最爱。幸好清点礼单的太监小心,每样吃食都悄悄留了一块。为谨慎起见,孤把这些吃食交给了药王高徒叶不芽,结果他竟然在那碟卢妃最喜的点心中发现了摄魂粉。”
“摄魂粉?!”赫襄和楚荆俱是一惊。
赫襄曾听说过摄魂粉,原以为这种药只是传说,根本不存在,却想不到这世上竟真有这种药。这种药本身无色无味,对女子来说并无毒性,但对男子来说却是剧毒。而这种药对男子的毒性却是以女子为媒介的,女子服用了这种药并无异常,但一旦哪名男子与此女子进行交合,便会日渐衰弱,长则半年,短则三两月,该男子必然无疾而终,而且据说此药至今尚未有解药。
“是,就是摄魂粉!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此药。”赫曦面色由青转红。
“那皇上有没有……”赫襄担心地道。
“放心,孤并没中毒。也幸亏当日先王对药王有恩,药王将其高徒留在宫中侍候母后,不然这种药连太医也是察觉不到的!”
“卢回中竟然卑劣至此!臣弟真恨不得立即杀之而后快!”赫襄怒道。
“卢回中是不想再等了,他以为黎、和两国已经是他的同盟了,只等除掉孤后,趁乱勾结黎、和两国,并带领平东、平北军一举改朝换代。与其被动地等着他下毒手,不如我们先发制人,出其不意地将其先解决掉。至于他一手控制的平东、平北大军,只要没有黎、和两国的撺掇、呼应,孤自信能将其逐渐收复!”
“皇上是否已有高见?”赫襄问道。
“是,只不过行事会关系到你的婚事,不知是否妥当。”
听到“婚事”二字,楚荆一震。
“皇上,在这紧要关头,臣弟岂是分不清轻重之人?但请皇上明说!”
“孤自昨夜未眠,想了许久,方意识到你下个月的婚事便是除掉卢回中的大好时机。原因有三。其一,孤会设法断了卢妃与宫外的联系,并且谎称身体不适,让卢回中放松警惕。其二,以端仪老太妃的威望,可以由她为你的婚事大发请帖,将卢回中及其两子都请来,相信没有人敢明着驳她老人家的面子。其三,平西将军下月初三正好要回京述职,可以写密信给他,让他多带几支精锐部队留于城外,一旦行事,由他协助除掉卢府的一众家将和禁卫军中那些效忠于卢世擎的叛贼。至于婚宴之上如何除掉卢氏父子,我们三人还需从长计议。据孤所知,卢回中无论到哪儿都会在附近秘藏一些死士。卢回中和卢世擎的武功本身也不可估量,尤其是卢回中。而且他们颇为谨慎,在酒中做手脚也断不可取。”赫曦目光清明地道。
“皇上圣明!此计臣弟以为可行。但臣弟府中虽不能说高手如云,但也有一些武功不弱的家将,估计对付那批死士没有问题。至于卢回中和卢世擎,臣弟尚无完全把握。”
“皇上,请准许楚荆来对付卢回中,我曾夜探过卢府,对卢回中的武功早有研究,对付他虽有风险,但楚荆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就是豁出了命也要手刃卢回中。至于卢世擎,楚荆在王府训练的那批武士此次也能派上用场,以多胜少不成问题!”楚荆上前道。
“如此甚好!你们仔细筹划,熙国的命运就交到你们手中了。一旦除掉卢贼,平东、平北大军就会出现动乱,孤还要设法做好善后事宜。”赫曦道。
“臣弟领命!”
“只是此举要使你的婚宴血流成河,孤心中也委实有愧。”赫曦对赫襄道。
“皇上多虑了,为了皇上,为了熙国,臣弟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一场小小的婚事。”赫襄道。
赫曦含笑点头,又转向楚荆道:“楚荆,你数次为孤除却心头大患,为我熙国立下汗马功劳,这些功劳孤都替你记着,等到事成那一天,孤钦赐你为熙国大将军!”
“谢皇上恩典,但楚荆无心为官,作为玄门弟子,楚荆出世的唯一目的便是襄助王爷,除去卢回中。目的达成后,楚荆也该归隐山林了。”
“孤一直想向玄狄子老前辈讨教,为何玄门子弟不准出仕,这对当今天下和黎民百姓是多大的损失!若孤亲见了他老人家,必向他讨要你!”
“皇上,此事不关恩师的教诲,是楚荆自己的心愿。楚荆一心向往海阔天空的生活,殿堂高阁从不是楚荆的梦想。何况,熙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并不缺区区一个楚荆,楚荆不过有缘得见王爷和皇上而已。”
“你过谦了,君子不强人所难,如果你确实无意于朝堂,孤也不强留你。只是孤必要赏赐你方可心安,你有什么心愿尽可提出来。”
“皇上,草民确实有一心愿,只是此心愿与王爷有关。草民随后会和王爷协商。”
“好!无论你有什么心愿,孤都让赫襄答应你!”
“草民谢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