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如水的月华落到了飞来峰顶。
月光照耀在苏浮****的身体上,而后又渗入他的体内,像是被海绵吸收的水。
苏浮周身的血痂开始一片片脱落。
足足半刻钟之后,一道煌煌的剑吟声从他体内响彻而起,蔓延传开。
血痂脱落,露出底部白皙粉嫩甚至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肌肤。
苏浮苦痛的表情慢慢的恢复至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一场虚幻。
如大河奔涌一般的真气在经脉中自行流转,一道道近乎透明的淡白色光芒透体而出,化作细微的剑形,随后在他身体四周俏皮地舞动。
这是剑气大成之兆。
炼气之道,自太古时代,传承至今。
初时,炼气之人被通俗的称为“炼气士”。
第一个炼气士是谁早已无法探究,他可能至今还活着,也可能早已经逝去。
或许是有人觉得“炼气士”的称呼太过普通,不易区分,因此,后人根据炼气士修炼过程的不同变化,总结出了不同的阶段,从而创造了不同的境界称呼。
不过,“炼气士”的称呼被使用了整整一个时代,自然证明了它的正确性。
气,即“元气”。
非凡人所言呼吸之气,而是万物之母,天地本源。
“元”通“原”,元气即原气,乃创造和构成天地万物的原始物质。
故而,炼气士之神通,可通晓天地,直达天地万物之本源。
后人换了称呼,却变不了根本。
在这之中,却又有一种炼气士,他们与众不同,甚至出类拔萃。
纵横天地之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上游九重天外,下巡六道轮回。
静则万物皆寂,动则天地颤栗。
乘风御剑来,除魔天地间。
以剑为器,以剑为心,以剑为命。
剑修!
剑修的气,同样直指本源,而他们的“气”,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气,由天地而生,经由炼气士提炼,化作真气。
剑修第一步,是凝结剑心,每一缕天地灵气入体,经剑心转化,剑修才能施展剑气。
苏浮的眉心正中,便以那柄玉剑为核心,由他自身真气淬练,化成了一颗剑心。
剑气冲星斗,文光射日虹。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自遥远的上古时代至今,只有凝结剑心,炼化剑气,才有资格被称为真正的剑修。
然而凝结剑心十分困难,需以剑道感悟为根,以真气、神识为基,三者结合,方能成就。
其他的要求倒也罢了,苏浮唯一的疑问,就在“神识”上。
神识,乃是修士灵魂的延伸,可透出体外探查万物,较之双眼所见更为入微。
但是,众所周知,只有达到紫府境,开辟天庭紫府,方能令神识显化。
先前,他不过炼气期,就算现在也只是初入道基境,哪儿来的神识可用?
而且,从此刻正游离在他体外的众多微型小剑来看,他居然已经剑气大成?
剑气分品级,裂地、破空、斩天。
此刻,苏浮感觉自己的剑心分明已经是斩天级,只是这斩天级的气息十分虚浮。
“这剑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睁开眼,苏浮并出剑指,轻微在空中一划,一道耀眼的银弧以极快的速度飞出,斩破前方的空气,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
直到数千米之外,银弧才慢慢散去。
好强!
苏浮目光一紧。
因为没有实物,所以不能直观的判断这以剑指发出的剑气有多锋利,但仅看它的速度就可以有所想象。连空气都能斩破,飞行轨迹更快到难以捕捉,难道还不够强吗?
“为什么会是斩天级呢?”苏浮想着。
以他现在的感悟,距离斩天级根本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嗯?”
蓦地,苏浮身体一震。
再看那剑心,气势居然变弱了。
苏浮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剑指划过,剑气飞出,速度较之前慢了许多,也没了破空声,只是其中的凌厉锋锐依旧令人心寒。
“还能变化品级?”
随着苏浮念头的转换,剑心的气势不断变化,裂地、破空乃至斩天!
“怎么会这样?”
苏浮心中大为不解。
三种品级的剑气,好似一道道阶梯,都是剑修的必经之路,而且也都不是道基境能掌控的。
望月天君,元神境大圆满,也不过才初步掌握了破空剑气。
紫府境之上,才是元神境。
道基境,仅能施展剑芒,比之剑气弱了不止一筹。
因为不真实,所以苏浮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他冥冥中有感觉,随着修为和剑道感悟的提升,这颗剑心也会越来越强!
想不通!
苏浮的阅读过望月天宫大半的残存典籍,但阅历终究太浅,见识太少,这些东西,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清风拂过,苏浮顿觉一阵凉意。
这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远处,打斗声再次入耳。
他几乎忘了还有人在。
低头一看,见自己浑身****,他禁不住脸色涨红,猫着腰飞跃回到房间。
急急忙忙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他带上长剑,重新来到后山。
繁星密布,此刻已经是凌晨深夜了。
江如尘和鬼面人的动作越来越慢,他们的伤势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重。
苏浮对江如尘有些感激,若不是江如尘,方才他根本没机会凝结剑心。
不过转念一想,要不是江如尘,他也不会被打得吐血而飞,要不是他吐血,也没机会知道剑碑的秘密,更不会凝结剑心。
一时间,苏浮的心情很是复杂。
听到脚步声,江如尘和鬼面人同时看了过来。
鬼面人不知对苏浮有何深仇大恨,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又扑了过来。
苏浮一怔,但这次他没有倒退。
鬼面人先前伤了他,他心里可是记着呢。
手中长剑霎时出窍,剑光乍现,如同一条银色匹练!
剑身与长刀交集,苏浮稳稳站立,鬼面人却朝后晃了几晃。
鬼面人面露惊疑,仔细看了看苏浮,嘶哑着道:“居然突破了。可道基境又如何,我同样一刀解决你!”
苏浮冷笑,鬼面人已经重伤,修为十不存一,他根本无惧。
双方都没有留给彼此更多的时间,猛地斗到了一起。
苏浮趁着对方身形晃动,猛地上前一步,剑锋直刺。
鬼面人心下暗骂,刀身一扬,挡住剑尖,退后一步。
这时,他终于察觉出异样。
“这小子,好巧的剑!”
见对方退步,苏浮顿时心念一转,没有上前,反而将剑身往回一收。
唰!
长剑斜斩,一道黑色的弧光从剑锋上分离,急速飞出。
“剑芒?”
鬼面人嗤笑,长刀也跟着斩出一道刀芒。
转瞬间,剑芒与刀芒相撞。
锋芒交击,自是无声。
谁知,刀芒在相交的刹那间被粉碎,黑色的“剑芒”锐不可当地将其斩为齑粉,而随后它的去势依然不止,直冲黑衣人的胸口而去。
面具之下,鬼面人骇然震惊,连忙举刀抵挡。
唰!
依旧是轻盈无比的响声,如同微风拂过,“剑芒”将鬼面人手中的长刀轻易地分为两半,然后不可抵挡地渗入鬼面人的体内。
一声闷响从他的体内传出,鬼面人浑身止不住的乱颤,一道殷红的鲜血从他嘴角渗出。
瞬息后,他的眼神慢慢涣散,,仰头一倒,绝了气息。
苏浮站在原地,见状也是愣了一会儿。
他只是想试试剑气之威,哪想到对方居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发出刀芒来与之对抗?
剑气的锋利与速度难以想象,即便只是最初级的裂地剑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硬抗的,更何况鬼面人早就重伤。
鬼面人一死,苏浮将目光投射到了江如尘的身上。
江如尘眼神灰暗,他的伤势比鬼面人要重的多,只是依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志才支撑到了现在,而眼见鬼面人死在了一个小孩儿的手中,他心中虽感震惊,但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摇晃着身体,以剑做拐,走到苏浮身前,躬身致谢,道:“在下江如尘,宁国九江侯世子。受此恶人及党羽追杀,一路厮杀至此,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哦。”苏浮的回应有些冷淡。
拆了我的墙,还想我给你好脸色?你咋不上天呢?
不过看到对方浑身伤痕交错,一身白衣几乎染成了红色,他还是道:“你受伤很重,先待着别动,我给你拿药。”
在不知道对方是好是坏的情况下,苏浮不会冒然地把他请到屋里。
很快,苏浮拿着两个药瓶走了出来。
“这是止血丸,这是回元丹,一样两粒。”说完,他把药瓶抛到了江如尘手中。
江如尘服下丹药,盘膝坐下默默调息,片刻后,脸色就好了不少。紧接着,他起身朝鬼面人走了过去。
“集结十八人追杀我,就让本世子看看你究竟是血衣阁哪位执事。”说着,江如尘俯下身去,伸手揭开了鬼面人的面具。
轰隆!
先是夺目的光芒升起,然后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传入耳中,强大的气浪陡然间爆发开来,整座飞来峰都随之颤抖。
苏浮被巨大且灼热的气浪瞬间推开十来丈之远,胸口阵阵作痛,他双手拄着地面坐了起来,却只觉双眼一片白茫茫,不可视物,耳中更是嗡鸣不止。
强压下心中的惊骇,他盘坐着休息了许久,才终于站了起来。
耳边的刺鸣声仍在,但却弱了很多。
三两步走上前,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先前鬼面人躺尸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直径三丈,深两丈左右的大坑,大坑周边还有零星的火焰仍在燃烧。此外,原本长满了青草地表被强烈的气浪翻开,露出了下方黑色的岩石和土壤。
这样强烈的爆炸,都是因为江如尘掀开了鬼面人的面具。
苏浮没有想到,鬼面人居然连死后,也还是要算计江如尘。
同归于尽!
尸骨无存!
苏浮心里一阵后怕,要知道,他刚才可是也有掀掉对方面具的想法。
惊惧过后,他环顾四周,然后看得直咧嘴。
后山的青草地彻底废了,还留下一个大坑,爆炸的力量也摧毁了后宫墙。
还好,正殿离得远,受到的波及要小一些。
白嫩的脸颊一阵抽动,苏浮开始收拾残局。
来到深坑旁边,月光的映照下,苏浮眼神微动,那深坑底部,有丝丝微光闪过。
纵身跃下,扒开土壤翻找,片刻后,苏浮手中握着几件东西跳了上来。
将几件东西依次排开,苏浮细心地检查起来。这些东西在那样强烈的爆炸下还能保持完好,应该不凡。
首先是一副洁白的玉简,苏浮握住,一丝真气缓缓渗入,顿时便有一道完整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江如尘,宁国九江侯世子,道基境巅峰。悬赏下品灵石五十万。勿使其回归宁国,杀!”
除了这一段话之外,还有一副被红线标注的地图,显然是江如尘的行踪。
苏浮不知道江如尘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能令人家悬赏五十万灵石取他性命。
这块玉简,应该是鬼面人的无疑了。
宁国,地域不大,但实力不差。
飞来峰所属的飞来山脉,就处在宁国的北面边缘,相当于一座天然的天堑。
至于九江侯,苏浮却是不认识了。
看完玉剑,苏浮的目光投到了下一件东西之上。
这是一块玉佩,似兽非兽,被雕刻成了一种奇怪的形状。
苏浮同样往其中注入真气,但被一股奇异的能量反弹了回来。
他不死心,加大了力量,却受到了更强的反弹之力。
暗暗较劲了好一会儿之后,苏浮才渐渐放弃。
玉佩放到一边,望着接下来的最后一件东西。
那是一座巴掌大小的塔,塔身青灰,共分九层,整体晦暗不明,似为青铜所铸。细细看去,苏浮惊讶地发现,这座塔的塔身虽小,但每处都极为精致,门户、窗棱乃至于木质围栏都雕琢地近乎真实。
苏浮当然不会把它当做一件简单的工艺品,能在那样强烈的爆炸中还毫发无损,又怎能普通?
在苏浮的眼中,遇见不懂的东西,拿真气探一探就好了,九成的东西都会有所反应。
只是可惜,眼前这件东西好像正好就在那剩余的一成当中。
没有先前一般的反弹力量,更没有其他异样,无论他注入多少真气,小塔来者不拒,却又无比冷淡地不给丝毫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