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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岳山北。
竹林坞。这里是独孤氏家二公子独孤卿避世隐居的地方。
芦溪水潺潺,溪上九曲石桥,桥尽处就是竹轩。
平日的竹轩本是莺歌燕舞,鱼跃蝶飞,但今日的竹轩却极为反常。十数名身着官服的捕快守卫在竹轩周围,窃窃私议。
门廊前,一个年轻的捕头正在和一个中年仆妇说话。捕头正是单喜。单喜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死了一个人。
本来,以他七县总捕的身份是不必亲自到场的,只因为死的这个人叫独孤卿。独孤氏家二公子,剑豪独孤夜的胞弟。
独孤卿是独自死于自家的书斋。死因是中毒,现场近乎于密室,唯一的出入口是竹轩的正门,从事发后捕快们用刀斧劈门而入可说明这一点。
独孤卿是死在书斋藤椅上的,他面前有桌,桌上有盏,盏中有茶,茶中有毒一一剧毒。
无论怎么看,独孤卿都是自杀,
这也是众捕快的共识。
单喜也是这么认为。至于其自杀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单喜第一的直觉就是独孤卿已经被秋大哥的反向捕杀迫入了死地。
“你是什么时间过来的?“单喜看了一眼天空,已近辰时。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我来的。“仆妇一看就是勤劳朴实之人,且怯于见官,加上突然的变故,早已惊骇非常,容颜失色。
“你都看到什么了?“单喜看着仆妇目光灼灼地问道。
“我什么都沒看到。“仆妇慌忙摆手,结巴道;“我天天来给公子收抬,并做三餐饭食。只是今天公子并沒有应门,我很奇怪,就去竹轩侧面的窗外看看,结果就…“她沒有往下说,明显是感到恐惧,全身都在颤动。
“你透过窗子看到你们公子仰头坐在椅子上,七孔流血,所以你立即喊人报官?”单喜再问。
“是,是的。“仆妇连连点头。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家公子是什么时候?“
“是昨天下午,日落之前。“
“那时他在做什么?“
“他只是独自在书斋来回踱步。“
“那你仔细想想,你们公子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单喜道;“比如行为举止,说话,等等…“
“那倒是沒看出来。“仆妇想了一会道;“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公子常常会外出,有时彻夜不归。“
“你怎知他彻夜不归?“
“因为饭呀,前一天准备的晚饭,
第二天却丝毫未动,你说不是彻夜不归,怎会如此。“
“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吗?“单喜若有所思地问。
“不知道。“仆妇道;“我只是个仆人,主人家的事怎会知道。“
单喜点点头,接着叫了一名瘦高的捕快过来,吩咐了几句,自己便向竹轩东侧的窗子走去,瘦高捕快则引着仆妇离开。
竹轩并不大,整体为韧竹所建,
前后两进屋子,东西各配一厢。
单喜此刻就站在东厢的窗外。窗子很小,且分成四格,每格仅容成人头部出入。
透过窗子,单喜可以看到室内的全貌。当然,也能看到那具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曾经光鲜俊逸的翩翩公子已经变得丑陋骇人。
“哼,金扇公子。“单喜颇含嘲讽意味地低语一声。
看到,数名捕快拥着一名上了年纪的仵工进入房内,他招呼了一声,和老仵工对视一眼,然后绕着竹轩开始踱步。
绕行三圈后,单喜走进了竹轩。此时,老仵工已经让人把独孤卿的尸体搬到地上,并且在狰狞的脸上盖了一方白布。
“应该是中毒死的,沒有错。“老仵工见单喜来到,迎了过去。
“是什么毒知道吗?“单喜问道。
“这还要仔细验看。“仵工皱皱眉道;“不过,初步断定是一一睚眦。”
单喜全身一震,他听说过这种毒药,它被列为江湖最恐怖的四种剧毒之一。
“真的是那个睚眦吗?“单喜不自觉地问道。
仵工点点头,“正是传说的睚眦必报。与女雉,不活,蝗动,并称四大毒药。“
“睚眦是烧脑吧?“单喜皱眉道。
“是的。“仵工沉声道;“它的毒性和其它三种剧毒都不一样。女雉烧四肢。不活腐全身,蝗动溃表皮,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只剩下一个空脑壳了。“
单喜一阵战栗。
“那我先走了。“仵工扬手招呼一声,让人把独孤卿的尸体搬出,先回了府衙。
“自杀的人会选择这么残酷的死法吗?“看着仵工离去,单喜脑中生出这种想法。
他若有所思地在书斋中走了一圈,然后在独孤卿坐过的藤椅上坐下。接着开始用两根手指在桌面上人行。
他先触到了一个粉白的圆圈,那是有毒的茶盏被仵工拿走时留下的标迹。再往前是一方砚台,
砚中有墨,一支毛笔橫担砚上。
砚台左边,放着一张白纸,上书四个黑字,一一南山孤城。
单喜目光闪动,沉思片刻,忽然提起笔,在南山孤城下写了几个字,稍待墨干,便折起,即遣人送出。
南山孤城,独孤卿已死,死因可疑,南山孤城为其死前留书,恐有蹊跷,大哥勿自揣踱,珍重。当秋暮霞看到这封短信后,第一个想法就是直上南山探个究竟。
但他必竟不是一个鲁莽之人,对方即然留下这个地点讯息,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他要先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