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了两天便是那决赛之日,傅如意发挥不好不坏,在八人之中得了个第六名,自己厨艺上的弱点倒是被那些火眼金睛的评审们给揪了出来。她心情不坏,至少算不上低落,毕竟能走到决赛已经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了。除了她以外的那七位都属于大城里的好手,至少算是一方名厨了,这几位之前或多或少都接触过,对各自的实力也都有个底,只有她傅如意,是几人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几人自然对她保持着极大的好奇心,就算到比赛结束,傅如意仍然被这几位大厨视为对手,对厨艺狂热无比的那几个家伙更是当场就和她对战起来,真真让她过足了嘴瘾——这些家伙的手艺真不赖。
不管结果如何,让县里扬名的目的至少是达到了,掂了掂手里刚收到的银子,傅如意的嘴咧到了耳朵根,比之所谓的名声带来的无尽烦扰,她还是更喜欢实际一点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无尽天下任她游了。虽然依旧有离别的不舍,但是新生活已经向她张开了双手,她没有理由也断不会拒绝这种诱惑。
祥云酒家门前,傅如意和顾青书一人拿了一个包裹,李唯潇站在他们正对面,那位姓马的车夫驾着车停在一侧,带着慈爱的笑意看着他们。
人还未行,李唯潇却已经在一边呜咽开了:“傅如意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以后还回来不?”
不知道怎么回答,傅如意只能凝视着她,所有的歉疚与愧意都在她的眼睛里,只是,李唯潇这家伙,压根儿没看她的眼睛。两只爪子抓着她的衣袖做出一个抱熊的动作,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断有人朝她们这儿侧目,顺便带点诡异的狼光。
不着痕迹地放下某人的手,傅如意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脸凑到李唯潇的正对面,傅如意轻声开口道:“已经说过了不是么,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李唯潇愣了半晌,扯住她的衣袖,面上却已经盈盈带着水光:“死丫头,你可记住今天我说的话,以后不管过得怎么样,记得回来一趟让我见见你,在我死之前让我见见你。”她的面孔严肃而沉重,在夕阳的映照下反而透出些许神圣,似乎这话,是用尽力气的对天神的祈祷,是她对自己最诚挚而纯粹的友情。
傅如意点了头,她答应。面前这人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的慰藉,是姐姐,是亲人。李唯潇对她的关心,已经渗到了她的心血肺里,就算这一辈子,也很难忘记。她的年纪,毕竟是比自己大了许多,而年纪也是自己做出旅行决定,若是她穿越到一个中年人甚至是一个老年人身上,那也只能任命运摆布,永远不会挣扎出去。
“唯潇,谢谢你。”想及此处,傅如意突然反手抱住眼睛突然张得老大的某人:“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我。”
“说什么呢,跟我还这么客气。”李唯潇打掉了她的手,狠狠擦了一把眼泪:“你身子不好,以后出门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做饭什么的就让这小家伙代劳。走到那荒山野岭的你自己千万不要逞强,找个熟人带着,实在不行就雇个车,反正钱是小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回来,听到没?”
傅如意连连点头,这样的关心与恩情,是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只剩一小会儿了,她又如何能不珍惜?
见她面上凝重,是真的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李唯潇便继续开口了:“最好这一路上找个好大夫给你看看腿,钱带够没?”
傅如意点了点头,这么久以来的积蓄已经全部都带在身上了,再加她自己本来就有一身手艺,就算是在野外生存,估计也能好好活着。
李唯潇见此放下心来,话锋一转,她却将手指向了一边的顾青书:“如意,我和这小家伙说两句。”傅如意微微退后,将空间留给这两人。
隔了良久那两人才回来,面色如常,傅如意这才放下心来,对这两个不对盘的家伙,她一般也没主意,手心手背都是肉,说了谁她心里都难受。朝着马车的地方看了一眼,傅如意就算脸皮不算薄,这会儿也不由得微微羞窘了。那马车夫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你们年轻人有话说,何况傅老板都要出去了,有些话说说是应该的。我年纪大了等得起,你们有什么话说早说完,别到半路上才想起有什么没说的,心里有了遗憾可就不好了。”
傅如意冲她感激一笑,回身抱住了李唯潇:“唯潇,再见!”
“走吧,走吧死丫头!”李唯潇紧紧勒住她,泪珠子早就布满了整张脸,傅如意轻拍着她的后背,脸上也带了泪。
望着李唯潇上了车,看她揭开帘子看着自己,傅如意便觉得自己内心沉重了起来,似乎出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了。叹了一口气,傅如意看了看面色同样沉重的顾小孩,低声开口道:“走吧!”她声音沙哑着,面上犹有泪痕,顾青书看出她此刻心情不好,联想到走之前李唯潇对他说的话,他不由得扯住了她的衣衫。
“恩。”他听见自己,带着欢喜和眷恋,跟她走。
“对了,青书,唯潇今天跟你说了什么?”眼前就是锦官城的大门了,门很高,远处泛着绿色的山都被这座门遮挡了大半部分。两人沿着主街走,速度不快,但是没多久就见着了城门。
小男孩低下头去,微微踌躇了一阵方才开口道:“她叫我好好照顾你。”就像照顾自己的妻主一般,时间久了,总也跑不掉的。他也知道那嘴上总没遮拦的那家伙说的话确实很对,而
他,也不是一个等不起的人。
顾青书一直很明白自己的优势,尤其为了自己的心愿,他已将傅如意的性格摸得透彻。身边的这个女人,心软得厉害,但是一旦受了伤害,却总会退缩,就像她对那秦沉,绝对不会没有半分心意,但是为了秦沉的愿望,她却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愿说。而他也相信,就算以后有再见之日,秦沉也只会被排除在面前这人的世界之外,再无翻身的机会。
而他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他知晓傅如意此刻对他并无旁的心思,一是心受了伤的缘故,二自然是她因着自己的腿残疾而没有信心,但是这些,他全都不在乎。在她把他带回家的那一刻,他的心他的人就是她的了,她就是他唯一认定的妻主。在以后和她出游的这些日子里,他有的是耐心等她看到他的好,等她忘记心中的伤痛,等她愿意娶他回家。他会诱惑她照顾她把一切交付于她,为她编织一张温柔的网,让她从此再也离不了他。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傅如意低头一笑,微微迈开了步子。她自然不知道此刻顾青书心中的弯弯绕绕,望了望那城门,向着下一站走去。
把通关证明交了上去,守城的兵士看了他们两眼,便把两人放出了城。傅如意前几日就已经将通关证明做好,这时候交上去毫无压力,何况她本身就长着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这双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年久了的毛病,自然也不会为难于她。顾青书原先在身份上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个时代对身份的重视又远远不及现代,傅如意稍微找了人在县衙替顾青书把身份办了下来,顾青书早已正式是她家的一份子了。
“我们继续赶路,还是找个地方歇着呢?”望了一眼外面快黑的天色,傅如意低声询问道。她手里有一份车夫交给她的地图,最近的县也不远,但是差不多要赶一个时辰的路,她倒没关系,这么多天来给人家做菜,一个时辰的路程并不在话下。只是这小家伙身娇体弱的,若是贸然走那么远,估计他会吃不消。
顾青书面上带着笑意:“再走一会儿吧,反正离下个县城也不远,咱们都出了锦官城了,难道还要进去找客栈?”
傅如意想想也对,当即皱眉道:“可是你的身子吃得消吗?”
顾青书微微一笑:“原来如意是担心这个!我本来就是农家出身,又不是那些富人家的少爷们,哪里有那么娇弱。我小时候也随着祖母上山摘菜,可皮得很。”听他这么一说,傅如意便又想起来某小孩在第一次见她时的英勇表现,当即点了头:“这样也好,我们便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处客栈住下,若是半夜里遇到强盗或者狼群那可就不妙了。”
两人便提起精神,稍稍走快了些,身后那宏伟的锦官城离他们越来越远,就像那些熟悉的生活一般远去了。未来是个什么模样她现在还不了解,但是她会直往前走,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