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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野利旺荣亲自率兵前来偷袭,眼见麾下万余骑兵非但毫无建功,反而人数越来越少、士气越打越低,不禁怒气勃发,又见夏军重重包围当中一员宋将勇猛难挡,更是气得哇哇大叫,便欲亲自上阵与郭遵厮杀。

野利遇乞急忙上前,道:“兄长,那名宋将纵然骁勇,但我军只需以弓弩远远射之,量他也难逃万箭穿心之灾!”

野利旺荣用力一拍脑门,叫道:“不错,不错!”随后又道:“可惜,可惜!”

野利遇乞不解其意,道:“兄长何言可惜?”

野利旺荣冷然一笑,道:“如此勇将,可惜不能为我西夏所用,更可惜便要死于此地啊!”说罢,急调三百余名弓弩手上前助战。

郭遵此刻早已杀得双目赤红、势若疯虎,眼中除了西夏兵将再无他人,全然没有看到三百余名弓弩手已然悄悄围拢上来。正奋勇向前冲杀间,他座下那匹黑色战马“希律律”连声嘶叫,随即四腿一软,颓然倒地。郭遵趁势打了个滚,翻身站起,才见战马身上已然中了十余只箭矢,着箭处正“汩汩”往外流血,眼见是不活了。郭遵再转首看去,只见众多夏军张弓搭箭,向着自己一齐射来!郭遵情知必死无疑,索性将心一横,舞动手中铁枪直如风车一般,将射来的百余支箭矢纷纷拨打开来,而后大喝一声,向着身遭十余名夏兵冲杀过去。

那些夏兵上阵厮杀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勇武之人,不由心生惧意!及见郭遵失了战马、跌落尘埃,方才重拾胆气,“嗷嗷”嚎叫扑向郭遵。

郭遵纵然神勇无惧,但毕竟只是独身一人,兼且又失了坐骑,冲杀之力霎时去了大半。片刻之后,便已背中三箭、腹遭一枪、肋着两刀,浑身上下直如一个血人一般!

最后时刻,郭遵将手中铁枪奋力掷出,将两名夏兵刺个对穿,而后劈手夺过一柄马刀,砍死三名夏兵,又一脚将一名夏兵踢的口喷鲜血,一拳打在一名夏兵心窝,而后大笑三声,力竭而亡!

此一役中,仅郭遵一人便斩杀夏兵足有两百余人。战后元昊获悉,盛赞郭遵“勇武非凡,宋之倚仗!”

刘平远远望见郭遵壮烈殉国,心中不由一痛,强忍虎目中的泪水,叫道:“众位将士,郭将军英勇无敌,已令那些藩贼心惊胆寒,无力再战!况且我军尚有数千援兵正在赶来,众位将士快快随我一同杀尽藩贼,今日便可进入延州!”

宋军目睹郭遵勇武之威,又借刘平激烈之策,果然士气大震,喊杀之声骤然响亮了许多,砍杀之时也似凭添了许多气力。

野利旺荣原本以为自己此番偷袭,定能全歼大宋军队,不想接连遇挫,士气大受影响,不由怒从中来,连连呼喝麾下将士向前拼杀。野利遇乞眼见夏军已然心生惧战之意,情知再战下去,夏军也讨不了多少便宜,忙道:“兄长,宋军此时士气正盛,硬拼下去于我军不利,莫如权且收兵,待我军将士好生休养一番再来厮杀,当获全胜!”

野利旺荣望着纷纷落马的夏兵,嘿然一声,道:“便依兄弟所言!撤!”一声令下,仅余的六七千名夏兵纷纷拨转马头,向着来路退却而去。

刘平望着夏兵纷纷撤离战场,心中方始稍稍安定一些,随即命人清点兵马。过不多时,属下来报:目前骑兵仅余一千二百多人,步卒仅余一千六百多人,总数不及三千人。郭遵与王信将军尽皆壮烈殉国,石元孙、卢政与万俟政等诸位将军或着刀伤、或中箭伤,情状堪忧!

刘平闻言,心中悔愧不已,若是昨日听取卢政进言,带兵撤离延水,退至平坦地带,扎稳营寨,夏兵焉能轻易偷袭得手?郭遵、王信两位将军又岂会就此殒命?

刘平望着远处已然初现轮廓的延州城,心中叹息不已,随即收拾残余人马,匆匆撤离延水,向着西南方向退去,直到数里外的山脚之下,方才止住行军,着令兵士依着山势修建营寨,以作固守之地。

野利旺荣回转营地,亦是先行查点兵马,当初发兵之时带着的两万铁骑,如今只余不足七千,已有一万三千多人从此葬身于三川口的绵绵丘陵之内、延水河的滚滚激流之下。

野利旺荣回想起当初朝堂之上的豪言壮语、发兵之时的满腔豪情,再看着面前夏兵沾染鲜血的战甲、黯淡散乱的眼神,不由又气又怒、又羞又恨!索性掏出身边的最后一只酒囊,打开塞子,猛灌几口之后当头淋下!

野利遇乞与野利都藏对视一眼,却未上前拦阻,直待野利旺荣情绪平稳下来之后,野利遇乞方才上前,道:“兄长,适才探马来报,宋军已然撤离延水,向着西南方向退去,想必是在等待他处援军吧!”

野利旺荣闻言,登时心中大喜,急忙长身而起,将手中酒囊狠狠掷于地下,拔出腰刀,喝道:“宋军既已退却,当是我等报仇雪恨之时!传我号令,全军集结,追击宋军!”

那些夏兵先是昨日苦苦鏖战半日,而后又彻夜未眠、偷袭宋军,此刻原本以为可以好生歇息一番,不想号令传下,又要立刻追击宋军,心中连番叫苦,暗自埋怨道:“野利将军真个将我等当是铁打铜铸的么?”怎奈军令如山,不敢违背,只得勒紧腰带、强打精神,拖着疲惫之躯,沿着宋军退却方向,一路追击而来。足足追了一个时辰,方才远远望见宋军依山扎寨、稳固据守。

野利旺荣停马驻足,望着宋军营寨,忽地哈哈一笑,向着野利遇乞,道:“兄弟,我有一法,你看是否可行?”

野利遇乞一怔,忙道:“兄长请讲!”

野利旺荣用手向前一指,道:“宋军结寨据守,我等若是强攻硬打,定然有所损伤,不如修书一封送与刘平,许以高官厚禄,诱其来降。兄弟以为如何?”

野利遇乞望了一眼兄长,苦笑道:“劝降之法若是放在平时,或许有效。此刻宋军明显是要与我军决一死战,兄长再去劝降,恐怕无用啊!”

野利旺荣摇了摇头,道:“不然!此刻宋军前有阻拦、后无退路,再战下去必然全军覆没,刘平又岂能不知?常言道蝼蚁尚且贪生,我就不信那些宋兵各个俱是泯不畏死的汉子!你速去修书便是,不必多言!”

野利遇乞暗叹一声,只得当即修书一封。野利旺荣随即派人送入宋军营中。

刘平正自独坐帐中,苦思退敌之策,听闻夏军派人递书,便已明白十之八九,冷笑一声,走出营帐,只见一名夏兵手捧书信,立于营门口处。

刘平命其进见。那名夏兵大步入营,走到刘平面前,躬身施礼,双手高举书信,道:“我大夏野利将军致书于刘平将军麾下!”

亲兵接过书信,呈于刘平。刘平打开书信看去,只见信中写道:“书致大宋刘平将军麾下:今两国交兵,宋弱夏强,诚难匹敌。将军欲解延州之围,却接连兵败将亡,纵如郭遵将军之勇,亦殒命延水,诚可惜哉!素闻将军忠勇之名、爱兵如子,必不愿亲见麾下袍泽殒命沙场、尸骨还乡。若将军毅然弃戈、率众归降,以我大夏皇帝爱才惜才之心,将军必不失王侯之位,远胜当前多矣。他日某愿与将军并辔齐行,牧马中原!书不尽言,面晤详谈!”落款写着“大夏祖儒野利旺荣!”

刘平看罢,冷冷一笑,“刺啦刺啦”将书信撕个粉碎,喝道:“将这厮推出营门,斩首示众!”自有数名兵校上前,将那名夏兵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那名夏兵兀自连声叫喊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刘平冷笑一声,道:“难道还要留着你的性命,等你杀我士卒不成?休得废话,斩!”

顷刻之间,那名夏兵的首级便被悬于宋军营门!

野利旺荣闻讯勃然大怒,拍案大叫道:“不愿降,当尽死!”随即不再理会野利遇乞劝阻之言,亲自带领所有兵马,直奔宋军营寨冲杀而来。

刘平接到战报,急忙带领麾下兵将出营迎战。双方又在山脚之下一通厮杀。此时宋军经过连番厮杀及匆忙行军,早已精疲力尽,全仗一口血气鼓起余勇,加之宋军人数不足三千,而西夏兵马尚有六七千余,哪里还挡得住夏军强突猛冲?顿时阵型大乱,军心涣散,少数宋兵竟然悄悄退离战场,逃命去了。

刘平长叹一声,情知大势已去,向着身旁的刘宜孙及石元孙道:“我等身为大宋将领,纵然一死,也绝不退缩!你等随我冲入敌阵,多杀几个藩贼,也不枉一世为将!”说着催动战马,抡起手中砍刀,向着夏兵冲杀过去!刘宜孙及石元孙也齐喝一声,各自挥舞手中兵器,紧随刘平左右,一起向前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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