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曼曼知道,
九龙殿有很多传说……
传说中,九龙殿的开山祖师——一阳真人飞升的时候,驾着九条金龙破空仙去……
传说中,九龙殿的掌教——情天玉幻真人之所以悟出“伤心十二剑”,是因为他,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
传说中,太乙殿的紫阳真人,在阵法上的造诣已经前无古人……
传说中,清微宫的白云道师,其掌中的神霄天雷能变沧海为桑田……
传说中,长生殿的长春真人,已经炼成仙丹,返老还童了……
传说中,潇湘馆的梦蝶道师,其隐居九龙殿的原因,只是为了一个浪子……
传说中,天元阁的璇玑老人,已经悟透三皇破道一百八十式道术……
传说中,御风真一楼的无极真人,曾与剑仙莫逍遥论道于太华之巅,以太极二十四式剑法,赢了莫剑仙一招……
她还知道……
传说中,立地成佛的无字天书,藏于九嶷山金鼎大殿……
所以,顾曼曼来到了九嶷山,来到了九龙殿,来到了御风一脉……
她,是不是,也经历很多事情……
谁知道呢……
每一天,都有十二个时辰,而卯时,是十二个时辰中阳气生发的始点。修士认为,卯时悟道,能够事半功倍,自身极有可能窃得天地间的玄机。
每当到了秋天,清晨,一般都是凉风习习的,天空,也都是阴阴沉沉的。当然,今天,也不会例外!掩映在九嶷山剑戟峰下——氤氲树色中的真一楼,重檐歇山顶式的大木结构显得它沉凝而庄严,青烟寥寥度,钟声悠悠起。真一楼殿顶,红墙青瓦,飞檐赤栋,蓝底的金字牌匾上大书“无极大道”四个隶书大字,四字落笔如万岁枯藤,苍劲古拙。真一楼观前,阔大的院落里,荒草丛生,灌木青葱,零零散散的金色野菊在秋风的摇曳中凋谢,他们,仿佛都在哭诉着这里曾经的热闹和辉煌……
东方的天际,隐隐泛起了鱼肚白,朝阳还没有完全展露出它的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开始发现,一朵不大不小的紫云悄悄地伏在天边微醺的红霞中,时隐时现的,若有若无的。九嶷山下,上山的东、西神道上,早就已经跪满了许愿求签的难以计数的信士们。朝拜门前,荀空鹤笔直地站在光滑的石阶上,他,已经站了很长的时间,双脚,有些发麻,荀空鹤将后背微微靠在凿成葫芦形状的石栏上,他的双眼,上上下下地望着石级上——长生殿门下的师兄妹们,仔细地看着师兄妹们将一个个馒头和一碗碗清粥逐一发放到——神道上每一个信士的手上。望着仙山下,神道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男女老少,荀空鹤的心中,自豪之感油然而生,九嶷山,终于在掌教师尊数十年如一日﹑呕心沥血地经营下成为了当今的天下第一名山,而师尊玉幻真人,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蓝月国的精神支柱,师尊在,蓝月就在!
“快看,东方,好像有一朵紫云正朝这里飞来!”,“紫气东来,仙人降世,仙人降世呐……”,“不知道,是九龙殿的哪位仙师得道了,哼……,我上次来仙山上香的时候就遇到过神仙,说了,你们还不信!”,“瓜娃子,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跪下来给神仙磕两个头,好让神仙保佑你这兔崽子金榜题名,娶个巧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为娘的,就是死了,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咯……”嘈杂喧闹的神道上,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长长地伸着脖颈,崇敬地望着天上——正向九嶷山顶飞来的那朵紫云,人山人海的古神道上,无数信士接二连三的都跪倒在石阶上,喋喋咻咻地拜个不停,他们当中,有许愿的,有祈福的,有求子的,有要金银的……
无数的叫喊声中,荀空鹤高高仰着头,满脸狐疑地望着停滞在九嶷山上空不动的——那朵百丈大小的奇异紫云。今天发生的这种情况,从出生到现在,整整十八年,他似乎都没有见过,咦……,不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次……荀空鹤的眉头揉成一团,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的脸上,满是回忆的神情。荀空鹤的目光,慢慢从天幕上的紫云移到了九嶷山的山顶,那里,白云飘荡,仙鹤飞舞,神秘无比的金鼎大殿正被无比炫目的五彩祥云重重地遮掩着,从这里望去,只能大概看到倒映在彩云上不断闪烁着的金光。高山顶峰,插入云霄的金鼎大殿,那里,是一手缔造九嶷仙山的——掌教师尊玉幻真人的所居之处,掌教师尊在他的心中,不单单只是师叔的身份,或许,是接近于神的存在!
“快看,仙人下来了”,“神仙,是神仙!”,“啊……,我……我……,神仙……神仙呐!”蜿蜒的神道上,无数祈求﹑称颂的声音中,又夹杂上了喜极而泣的哭声和咚咚乱响的磕头声,甚至于,还有些老年的妇人和娇弱的少女,昏倒在人潮拥挤的石阶上……
朝拜门前,长身站着的荀空鹤正极力抬起头来,虽然他的全身不断地在颤抖着,但是他依然咬着牙齿,固执地望着天空上的那朵紫云。此刻,寥廓的苍穹之上,万道霞光齐齐映照着那团紫色的云气,将那团百丈大小的紫云幻化成一种绚丽的紫金色,在天幕中滚滚翻腾,久久不散。云蒸霞蔚之中,一道耀眼的紫光突兀从那团紫云当中轰然照射下来,直直地穿透到九嶷山山顶——剑戟峰下的真一楼的楼顶。长空之中,紫气弥漫,一道灰衣人影负手而立,在紫光的笼罩中,慢慢凌云而下,荀空鹤猛然发现,这灰衣身影中,流露出的,是三分的随意和七分的洒脱,更加奇异的是,这灰衣人脚下每当踏出一步,都会在虚空中留下一个极为明显的脚印,就像是行走在平地上一样……就连那一提一顿的步伐间,也有着说不出的萧散和自然……
紫光笼罩下的真一楼,一扫往日的荒凉衰败气象。楼观前的石台上,御风一脉的八个弟子整齐地分为两排∶第一排左首,曾守静长身跪在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紧挨着他身旁跪下的,是王守一和秋静文。而秋静文身旁,身形清瘦的吴道恒却是气度悠闲地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极为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第二排左首站着的是叶暮,当然,他也没有像师兄师姐们那样,长长地跪在地上。即便身上如泰山压顶般沉重痛苦,他也绝对不会跪下,因为,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勉强他!叶暮的身旁,笑容甜美的顾曼曼正恭恭敬敬地跪着,这个时候,顾曼曼正仰着白皙的玉颈,小脸严肃地望着虚空中那道恍如仙佛一般的身影。
顾曼曼的身旁,站着的,是两名有些怪异的男子。左边一人,一头长发散散地披着,一身雪白道袍迎风猎猎作响,此刻,这白袍男子正用一方白色的手帕紧紧捂着嘴唇,弯下腰来,不停地咳嗽着,他那俊朗的脸上露出极为虚弱的神态来。而这白袍男子的右边,站着的是一个更加怪异的人,他的全身都缩在一件黑色的斗篷中,好像很怕阳光似的,他那露出的手腕和手指上,都缠满了黑色的绷带,就连露出的一小部分脖子也是被厚厚的黑色绷带裹紧。叶暮觉得,这黑衣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影子一样,没有丝毫的生气。那黑色斗篷中露出一双死灰色的瞳孔,正漠然地盯着半空中——那道强如神佛一般的灰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