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岁月像流逝的水,过而不复,而记忆就是被卡在一角的浮萍,不上不下。
在这个夏天,很热,坐在那里汗水就忍不住一滴一滴的滑落,夜晚也是一样,尽管有风,尽管开着窗。
回忆就像是潮水冲刷着刘夏的心。都说青春有一条尾巴,那么刘夏确信自己现在就坐在这条尾巴上。毕业季,一个时光的结束,也是一个人青春的结尾。伤感的痛大于心底的兴奋。
人就是这样矛盾着,往往一件事夹杂着完全相反的两种情绪,欣喜的悲哀吧。回忆着自己青春,不知道留下了什么,有的过多的是伤痛和惋惜。
刘夏打开电脑,看着藏在硬盘深处的那组照片。那是一群高中生,其中有着刘夏的身影,而那个身影现在看来是那么天真烂漫。洋溢着青春的微笑,甜蜜而又美好,像是一朵正在盛开的向阳花。而此时,岁月的沧桑已经爬满了刘夏的双夹,若隐若现的纹络似乎诉说着这些年的忧愁。
在照片的深处有着这样的影像,刘夏抱着一个女孩,一个身材娇小可爱的女孩。穿着白色T恤,紧身的牛仔裤,阳光在他们的脸上画下了晶莹的汗珠,可他们还是无知无觉。就像是在初夏时节里还未成熟的苹果,他们脸上青涩,却又透露出甜美。
那是他喜爱的女孩,四年了。刘夏在记忆中没有能够忘记,那张青涩的脸颊总是伴随着甜蜜的笑游走在刘夏的梦中。每当刘夏想要伸手去抓住的时候,它又那么离奇的消失了。醒来的时候枕边总有些湿润,也许是汗水吧,刘夏总在那样安慰自己,可他知道那不是汗水,那是无数的思念,是无尽的渴望与懊悔。
2012年的那个夏季,酷热的天抵挡不住同学们的兴奋与喜悦。刚刚结束的高考像是监狱生活中的最后一次考核,而现在,他们能光明正大的离开。自由、无拘无束,那是他们在一千个日日夜夜无尽的渴望,得到的时候他们在忘乎所以。但,那里却有着别样的忧伤。
就像是老天也在叹息,那日下起了雨。在辽西的那座小县城中,那座县里孩子梦想的学业天堂,那个有着省级重点名号的高中——凌江高中。那日,校园的地面被打湿了,同样湿润的还有刘夏那颗早就脆弱的心。
“为什么?”这个早就在他心里的质问,可他一直没有说出口。那声质问有一些是对别人,可更多的是想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追随她去那个城市,而她为什么极力的隐瞒自己要去哪里。
手中的志愿表拉扯着刘夏的心,颤抖的双手不知该怎么去下笔。也许,自己只要开口问一下,就会知道她想去哪里。也许自己心中猜测的地点是正确的,只要自己写上去,那自己就还会在她身边。
可最后刘夏也没有问,也没有写下那个她最可能能去的城市,而是写下了自己心中一直理想的学校,那个他从小就立志的专业——法学。
刘夏有着一个破碎的家,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弃了母亲、哥哥和自己。他想要去学法学,在那个时候他就很想。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站在法庭之上,有足够的底气为了母亲,讨回那份公道。
而她呢?刘夏从来不知道她的梦想,但刘夏知道,她不会离开自己家乡太远,而且她会选择自己擅长的英语专业,还有那个她有很大把握的校园。可刘夏不能和她一起去了,因为在那里,没有他想要学习的东西。在面对不舍与分离的时候,刘夏没有选择继续去追寻她,而是停下了自己早已疲累的脚步。
真的就像他想象的那样,两个人分开在不同的城市里,彼此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之中。而那一次分离就像是在一场闹剧之上划上了句号,尽管当时刘夏很希望是个省略号,留给彼此无限的遐想,可四年的音讯全无去掉了那后面的五个点,只给刘夏一个实心的,不可改变的墨色。
过往就像临摹在锦帛上的水墨画,你想尽办法都无法抹去,无论怎么去修饰,那早已存在的纹路始终无法改变。在刘夏的心中,那个身影也一样,是他自己一笔一笔刻进心里,现在想要划去就只能将自己的心刮去一层,可他做不到。也许是他自己根本就不想做到,不然在那硬盘里就不会还留存这古老的相片。
刘夏将鼠标放在那个相册,轻轻点开右键,看着那删除键,手就忍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这不是第一次,无数个思念的夜晚,刘夏都在这个删除键上徘徊过,同样无数次的放下过。
这一次,青春在向自己告别,也许该学会放下了。刘夏在劝告自己,也许在另一个地方的她早就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许她的记忆中根本不会再出现自己的影迹,自己又何必苦苦不放。
世界上最可笑的事就是自己劝告自己,因为那丝毫不起作用。也许别人可以改变你的想法,但你自己认定了,那就永远忘记了回头。此时刘夏就是这样,将所有的道理讲给自己听,将所有的明天都描绘给自己,可惜,那一抹淡淡的流落出微笑的身影轻易摧毁了他的决心。
那一天,刘夏整整在电脑前一个夜,若不是清晨的阳光晃到了他的眼,也许他就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不能也不愿醒来。“怎么够?”刘夏自己失语声在寝室里回荡。是呀,怎么够?那痛彻心底的回忆,那刻画在肌骨之中的思念,一个夜,怎么够他用来回忆。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有些事时常不去回忆就会淡忘,直到某一天我们彻底想不起来。但我们无法忘记那些不断出现的画面,就像一加一等于二,就像我们不会忘记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当回忆化成习惯,我们就是去了忘记的能力。
在刘夏的记忆力,那三年中,他或许会忘记英语老师第一堂课讲了什么,或许会忘记数学老师最后一次讲的是哪一道题,因为他早就不去回想那些。可是他却忘不了自己和她的一点一滴,因为每个夜晚他都在经历着,就像是在不断褪色的画板上来来回回的重新着色,他又怎么去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