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刚走,紧随着,四郎,六郎,郡主,七郎,杨夫人一个个匆忙赶来。
杨夫人要抬五郎回府养病,赵恒忙留劝道,“五郎是因本王受伤,本王怎可再让他轻易动弹。”
杨夫人为难,实不愿意打扰赵恒。
赵恒便道,“难不成我这王府没有好药好食,亏了他不成?”
杨夫人温婉一笑,“哪里?既然王爷勉留,老生哪敢不从。只怕我这儿子扰了王爷清闲。”
千雪忙起身祈求道,“我想照顾五哥,请夫人和王爷恩准。”
赵恒笑着点头。杨夫人道,“有千雪在,我便放心了。你好生照顾五郎,别惊扰了王爷才好。”
千雪行了谢礼道,“我明白。”
出门时,七郎扶着母亲走先,六郎和郡主皆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四郎则凝眉看着她。她撇开他们的眼神,静默在五郎的床边,没有他想,心中只记挂着五郎的身体。
千雪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轻轻推门,然后合上,撩帘入内屋,五郎见她进来,一骨碌从炕床上坐起,千雪见他起身,横着眉头道,“我叫你起来了吗?”
五郎近身在她面前,一面活动自己的双臂,一面笑道,“都已半月,早好了。再这般灵芝雪参的补下去,我的功夫定被六弟比下去。”
千雪推汤药在他面前道,“先喝药养身子,功夫暂且搁下,又不会忘却。”
这些日子,他卧床,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即便是晚上,千雪都是睡在外屋,守着里屋的动静。以防五郎随意乱动的身子碰触了新旧伤口。她细心呵护,他看尽眼中,铭记在心。几日下来,他竟也在她面前偶尔矫情起来。
五郎拿起一旁的书道,“你读书给我听,我便喝药。”
千雪笑撇了他一眼,旋即,拿起一旁的《尉缭子》,翻到昨日读到的地方,念道,“凡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夫杀人之父兄,利人之财货,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盗也。故兵者所以诛乱禁不义也。兵之所加者,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士大夫不离其官府,由其武议在于一人,故兵不血刃,而天下亲焉。”
五郎点头道,“说的好。”
她撩看他一眼,低头续念,“太公望年七十,屠牛朝歌,卖食盟津,过七十余而主不听,人人谓之狂夫也。及遇文王,则提三万之众,一战而天下定,非武议安得此合也。故曰:良马有策,远道可致;贤士有合,大道可明。
武王伐纣,师渡盟津,右旄左钺,死士三百,战士三万。纣之陈亿万,飞廉、恶来身先戟斧,陈开百里。武王不罢市民,兵不血刃,而克商诛纣,无祥异也,人事修不修而然也……“
五郎见她顿住,道,“怎不念了?”
千雪道,“好苦涩,不想读了。”她缓缓站起身,到窗前,心中不解,为何他如此喜好打打杀杀?难道这世上就不能没有战争吗?她不愿亲眼目睹杨家人死在战场的情景……一点都不愿……
她真的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吗?她缓缓的抬眼望向蓝的天,白的云,命运把她送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只是偶然吗?或许她可以自私一点……
五郎与她站在一起,望着窗外的风景,静默了半响。转眸,目光定在她身上。
她诧异,瞪起美眸,抚着自己的脸道,“何故这般看我?”
他慢慢的握起她搁置在脸上的手,牵在胸口道,“千雪,我们成亲吧。”
“成亲?”她被他握在心口的手欲抽不能抽,他对她有救命之恩。说实话,她无脸亦无语拒绝这般温润贴心的男人!他没有妻子,他说过他今生只娶她一人。她不必为妾,便不会去与人争宠。他可以为她舍命,他满足了她心中那个男人的标准!尤其在这个封建时代,她还求什么?不就是眼前平淡简单的幸福吗?
可是杨四郎又算什么?千雪心中微微发疼,不知为何,每每想起四郎略显忧愁却装满深情的黑眸,总会抑制不住心口疼痛。她不愿做妾,更不想伤害四娘。
她记得雍正帝对她最爱的女人说过,他能给的只有他的心,因为他的身体不属于他自己。顺治爷即使深爱董鄂妃,他也不能带她出宫还愿,最后只能落得个逃避红尘的下场。唐太宗与杨贵妃相恋,为了自保,也不得不赐她一条白绫。
他们个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依旧逃不过命运的摆布,更何况她和四郎。二女共侍一夫,也许将来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女人出现。这是这个时代男人的权利,而女人只能如四娘那般,嫁鸡随鸡心,嫁狗随狗愿!
“怎么?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愿?”五郎见她眉头深锁,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五郎心中,千雪是愿意的!第一,他曾几次与她暗示,她都未曾如拒绝六郎和四郎那般直接,只默默回望。第二,他们已有肌肤之亲。一个女子能为他不顾名节的付出,已经足以表明她的心意。第三,在他受伤这段日子,她关怀备至的照顾,夜不能寐,日益操心。一颗心全部记挂在他的身上。当然,他也明白,她之所以如此,一部分是因为报恩,另一部分是什么?今日他便要弄清?
“五弟,千雪!”身后,传来杨四郎的脚步声,旁边还跟着赵恒。
千雪忙上前作揖,“王爷,四哥。”
杨四郎点头,深看了她一眼,向五郎道,“身体可好些?”
“好了,明日便回府。”五郎站在千雪身后,直撇她躲闪的目光。
千雪转身道,“屋里还熬着茶,几位慢聊,千雪回屋了。”
赵恒默允。四郎和五郎也没说什么,皆各自异样的神情望着她出门的背影。
千雪蹲在地上,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拿着蒲扇,望着寥寥火星,低叹,“现下,如何是好,知瑶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身后一件衣物加身,回头,从脚往上看,是四郎专注的眼眸。
她撇开眼神,转身,继续熬药。
他与她蹲在一起,问,“为何独自哀叹?”
她摇头,她所虑之事怎能告诉他?告诉他又能怎样?连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感情归宿,何况是他?
他接过她手中的蒲扇道,“这些事,为何不叫下人去做?”
“我答应过五哥要亲自照顾他,怎能假手他人?”她双手托着下巴道。
“五郎向你提亲了?”他淡淡道。
呃?他知道了。她猛地撩眼,故意问,“你说我是答应还是拒绝呢?”
“你自个儿觉得呢?”他把问题抛回,顺着火光看着对面的她。
她缓缓起身,伸了伸腰,仰首,随手拈了一片红梅枝上的沉雪道,“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们,还在和初雪玩雪。只不过一年,竟和她相隔千里,山山相望了。如同这手中的雪花,随着温度的变化,时间的蔓延便会融化。”
身后一把力量轻轻的拥住她纤细的腰身,“千雪,别动摇。我知你为难,不忍拒绝五郎。可你要明白,感恩和爱情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