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采访不到的事,阴差阳错地成就了丁松,这口气他已经憋坏了脑子,副总编和主任进进出出,丁松偏偏不肯放大音量讲话,真是急死人。
现在,他一遍遍刷新着晚报网络,只要晚报把内幕一公布,让杨玉莹亲口说出“演唱会的目的,就是为复出作铺垫”,那么,丁松今晚就将死无完尸。
偏偏晚报屁也不多放一个,把公众注意力,全转移到了演唱会现场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媒体资深人士心里全清楚,晚报这是心虚呢。若是真的手里有货,演唱会前就把这尿给爆喽,比任何现场新闻都具有震憾力。
殊不知,梁成明紧张得手心出了汗,晚报和其他媒体记者手心,全都在出汗,而且一边出汗,一边连续不断地刷着娱乐报的网络版。
记者们哪个不明白,这条消息的来源,就在汽车里有个年轻的记者,用手揪了一撮头发,晚报记者自认为最聪明,打响了市场第一枪,说有确凿证据表明,今晚演唱会,是杨玉莹复出的前奏,详情请看晚报记者随后发来的报道。
可是现场,杨玉莹在不断地唱啊唱,哪个记者有机会去问这个问题?
于是又回到了揪头发问题,泥玛,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揪头发,有木有另一种解释,那就是……那就是……跟毛有关?
头发……
俗称为毛发……
毛?
复出个……毛?
哇靠,这解释太特么的有才,有才得令人吓出一身冷汗!
所以他们才一遍遍刷着娱乐报网络,哪怕娱乐报透出一丝丝消息,他们也能妙笔生花、无中生有,然而,然而的后面就没有然而了,娱乐报的网络安静得可怕。
十时出头,记者从现场发回了演唱会结束的最后一条新闻:杨玉莹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从后台直接走人。
梁成明的手心凉了;
晚报记者的手心也凉了;
其他媒体记者的手心,全凉透了。
娱乐报在家的记者,全紧张地注视着网络,作为业内人士,他们隐隐感觉到,一场风暴酝酿了好久,已经到了爆发临界点。
“啪!”
寂静中传来一声重重的键盘敲击声。
丁松敲完稿件上最后一个感叹号,伸着懒腰站起了身,朝负责网络传稿的小姑娘喊道:“妹纸,报报晚报头条新闻后面的跟帖。”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好的丁老师,其实跟帖在演唱会结束前十分钟,已经有了明显变化,读者期待感迟迟得不到满足,现在已经不耐烦了,越来越多的跟帖在催,杨玉莹开演唱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说好的内幕呢?”
金申滨操着浓重的陕省口音忙不迭喊道:“丁老丝(师),媒界龙头电丝(视)台滴跟帖,已经有人开骂咧。”
“晚报跟帖也开骂了。”有娱记给出最新消息。
主任急匆匆冲了进来:“阿丁,我们前期的报道起效果了,日报、晚报、电视台这三家龙头,点击量正在锐减,我们的点击量在急速蹿升,读者纷纷想从我们前期的独家专访中,寻找答案。”
丁松灿烂地笑了:“秦天何在?”
“末将在!”秦天胸膛一挺,中气十足。
“释放重磅消息!”丁松一拳砸在桌上,太特么的解气了。
秦天将稿库里早就拟好的稿子,按程序上传给网编,小姑娘轻点鼠标,看也不看就发到了网上。
办公室顿时发出欢呼:“重磅炸弹来喽……”
“快看快看,看看咱丁老师那横溢的才华……”
“干死晚报这批高傲的娱记……”
“咱们娱乐报,要异军突起,横扫江湖了……”
然而,秦天却感到,欢呼声在渐渐低下来,变得有气无力、变得软绵绵,最后……竟然没人欢呼了。
好几分钟过去,全场竟然变得鸦雀无声,全体记者看着网络新闻,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秦天奇了个大怪,设想中,应该连续不断地欢声一浪高过一浪,叫好连天呀,怎么大伙的神情如此古怪?
一低头,看清网上稿子,猛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哦买疙瘩,死了算了!
稿子传错了!传错了!!传错了!!!
误传到网络上的头条新闻是这样的:《媒体界特大乌龙事件:娱乐报记者揪了撮头发,全城媒体都报成了玉女复出,其实本报小记想说:复出个毛啊。》
梁成明的脸色,本来已是灰暗一片,此刻突然容光焕发,艾玛,这是严重的差错事件。
秦天秽气得都快给自己整哭了,特么的这稿子是自己无聊时写着玩的,主任和副总编审定的稿子还在稿库里原封未动呢,网编姐姐啊,你若看一眼,就能制止这起重大灾难啊。
他哭丧着脸转向了丁松:“丁老师,我传错,给您闯祸了,赶紧重传。”
手忙脚乱地点着鼠标,将稿件发给网编,直起腰,他呆住了。
副总编铁青着脸,眉毛着火了似地滚了进来,大吼一声“揪头发的稿子,特么的谁写的?快说,谁写的?”
网编妹妹撇着小嘴,眼泪在眶里打转。
丁松张张口,可是不知怎么辩解。
秦天哭丧了脸。这祸,好像闯得大了点。
梁成明的脸可就开了花喽,哈哈,丁松啊丁松,哈哈,秦天啊秦天,我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主任听到声音,也匆匆赶来。
从网站上出现“揪头发”的稿子,到副总编屁股冒烟地闯入,时间大约过了有五六分钟,秦天的肠子都悔青了,泥玛的这五分钟,能不能让时光也倒流一下啊。
丁松站起身,想向副总编解释。
秦天挡在了他面前,低着头,老老实实回答:“副总,稿子是我上传的,丁老师不知道,也不能怪网编姐姐,是我叫她快点的。”
副总一把推开了他,大步走到丁松面前:“特么的你耳朵聋了,老子问你这稿子谁写的?作者、作者、作者,我想问的是作者!”
嗯,这么重要的事,必须说三遍。
丁松愧疚地望着以往文质彬彬的副总,他很少这么冲动,今天以这种样子慌不择路地来查问,说明问题很严重。
“副总,是我……”
秦天不待丁松话音落地,马上走到了副总身前:“副总,丁老师撒谎,稿子是我写的,也是我传的。本来我是写着玩儿的……”
副总打断了他的话:“我靠,到底是谁写的?”
就在三人对话声中,有记者发出了“咦”的怪叫,然后喊道“主任……”
主任作了个手势,示意别捣乱:“等副总处理好事情再说。”
秦天把副总带到自己电脑前:“副总对不起,你看,稿子确实是我写的,跟丁老师无关。要处罚就处罚我一个人吧……”
话依旧说到一半,副总看清电脑上确实是秦天写的,马上就打断了他的话,今天的副总也是奇怪,连连爆着粗口:“泥妹的,你懂不懂规矩,写稿子为什么不署名?赶紧,网编,马上署上‘见习记者秦天’的名字,快快快!”
“什么?”秦天顿时愣住了,犯了重大错误,还要署名?副总我跟你无冤无仇,您老这招狠是狠,但不知招术的名称,是叫名垂青史,还是叫遗臭万年?我小秦死也得死得明白啊。
不远处的娱记早就按捺不住,叫了起来:“大家快看啊,揪头发的稿子都火成什么样了,跟贴一边倒叫好,点击量火箭式蹿升,都在追问是哪个记者这么有才……”
秦天还没从名垂还是遗臭中反应过来,丁松已经像条狼狗般蹿回了电脑前,拉着滚动条粗粗一看,惊得魂儿都掉了。
“次奥,十分钟点击量六千多,跟帖一百余条,秦天,你改名叫逆天得了。”
“乌拉……”
“网红诞生……”
“给咱娱乐报长脸喽……”
南创文化组的娱记,全爆发出声声欢叫,这是近几年来,娱乐报引发关注最多的一则稿子,而且还是在以往的冷门版块中。
明星组却出奇地安静,下午秦天刚来报到时,几个冷言冷语的记者,现在都趴在办公桌上,像是十分努力忙工作,没法分心似地。尤其是那个公鸭嗓,P也不敢乱放半个。
其他谁不知道呀,今晚他们几个就是机动记者,只有当南创文化组忙不过来时,才分活给他们。
偏偏丁松跟秦天这厮相似,也特记仇,就是不分他们。下午秦到报到时他们讲的话,丁松听得一清二楚。
副总拍着秦天的肩,他生就一副铁板的脸,笑起来也像板着脸:“好小伙,我时刻监测着后台数据,稿子传上两三分钟,跟帖就已有几十条,一边倒叫好。”
秦天恍然大悟,网站数据是延时两分钟的,也就是说,值班领导早他们两分钟,看到了稿子的反响,如果有谩骂、恶意攻击的帖子,会由值班领导反馈给网编,予以删除或屏蔽。
秦天脸憋得通红,猛拍着小心脏:“妈呀,副总,可把我小灵魂给吓飞了,您老像杀手似地从天而降,我以为小命不保喽。”
“网络稿跟报纸稿不同,网民特别喜欢先看是谁写的,如果是美女记者,那点击量就特别高,然后该赞的赞,该骂的骂,毫不含糊。嘿嘿,我刚才也是被网友催得心急,这才着了火似地找作者。我还以为是丁松搞的,恁有新意的稿子……”
这回秦天打断了副总的话:“副总副总,稿子是我跟丁老师一起写的,把丁老师的名儿也署上吧。”
副总乜着这家伙:“咋的,拍老师马屁?”
“行了行了。”丁松上前把秦天推开了,“副总,我们上猛料吧,读者胃口已经吊得很高了,跟帖中也有开骂的,不过在责问为什么还不公布真相。”
副总摆了摆手:“再晚几分钟也没问题,看看晚报他们,今晚怎么收场。嘿嘿,这屁股要能擦干净,我也是服喽。”
网编美眉一声娇叫:“副总、主任,撤了,晚报撤稿了,把复出的头条给撤下了。”
“副总编,日报也撤了。”
“电视台撤了,其他媒体全撤了,哇塞,他们盯咱网络,盯得可真紧啊。”
金申滨这家伙完全忘了形:“哦也,晚报点击量断崖式下降,全转移到咱报社来咧。晚报骂声一片,砸咧砸咧,他们全演砸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