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父亲跳河
（疏影依依）
父母亲离婚后，父亲与菁菁光明正大地走到了一起。可是奶奶却从不让父亲带她回家。只要父亲在奶奶面前提起菁菁的名字，奶奶都铁青着脸没好话说，且总骂她是狐狸精，说她把他们好好的家庭给破坏掉了。
父亲一听见奶奶骂菁菁，他就赌气不说话不吃饭，后来干脆很少回家了。他又在市区买了一套房与菁菁住在里面。或许是因为爷爷奶奶的反对，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父亲与菁菁从来都没有领取结婚证。
刚开始时，父亲与菁菁在一起还正儿八经地做生意。公司也因为菁菁的加入风生水起。不到半年时间里，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公司净资产超过了一千万。
城里的教学质量总比农村的要好。父亲与菁菁商量把我接到城里上学，菁菁也同意，可是奶奶却偏不让。奶奶逢人就说害怕菁菁虐待我，害怕我在城里吃不好睡不好，更怕因为没有管教，我在城里学坏。
“世界上有几个后妈是好人呢？”奶奶说。
房地产行业开始不景气。不知道从何时起，公司的业务开始减少，业绩也大幅下滑。不管菁菁的专业多精，父亲的经验多丰富，工程的质量有多好，他们的人际关系多广阔，他们也是无力回春。他们都开始闲下来了，不用再像原来一样马不停蹄地奔走于工地与办公室，甚至于酒桌之间，也不用忙着做标书做到半夜三更还睡不了觉。
父亲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时间停留在牌桌上。在牌桌上停留的时间越多，菁菁对他就越不满。她常说他不思进取，甚至骂他继承了他家的天然劣根性——懒散性。
父亲开始还让着她，随她说随她骂，只我行我素地打他的牌。当有一天傍晚他又在打牌时，菁菁打电话催他回家吃饭，他袋子里的五千块现金已经没影，那时他正在恼他的牌运太差劲了，正在想着如何翻本呢。为了让他回家，菁菁连续打给了他好几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里，她没好气地说：“你以后就把打牌当饭吃吧，最好打一辈子的牌，把身上的衣服连裤衩也输光，光着身子回老家当你的老农民吧……”
父亲听了也来气了，再也不顾菁菁的任何面子，也不考虑考虑她的承受能力，难听的话张口即出：“臭婆娘，最好把你的臭嘴用针缝住！正是因为你这闭不上的臭嘴，我才走霉运！我打一辈子的牌又怎么啦？我家是农民又怎么啦？当农民也不关你的屁事！你不也是农民出身吗？要是看我不顺眼，就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以前的每个晚上，父亲回来之前，菁菁都会在厨房里给他准备一杯温牛奶。半年多来，他都习以为常了，睡前喝温牛奶已经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当天晚上，当父亲半醉半醒地返回住处后，整套房子里没有一丝光亮，虽然感到有些异常，他开灯后但还是与往常一样先去厨房拿牛奶喝，可是转遍了整个厨房，也没有看到牛奶的影子。于是，他先从净水器里倒了杯温水喝，然后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书房都没有了菁菁的影子，只有一张写了字的A4纸停留在书房里电脑的键盘上……
一看到这纸，父亲本来有些迷糊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他急急地拿起纸读起上面的文字来。
明晖：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另外一个城市了。
你的房子、你的存款我都不要，我只从公司账户里转走了十五万块，算是我来你公司后我的辛劳所得。公司所有的资料都在电脑里，公司的公章、银行卡等主要东西都在老地方。
当年还认为你是一个勤勉上进，胸怀大志，一生可依靠的人，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才明白，其实我俩不适合做夫妻。
感谢你曾经救了我，你的恩情在这两年里，我也算还清。
我想你可能会后悔你今天在牌桌上对我说的话，也许会到处找我，但是真的不用再来找我。这样的日子我实在不想过下去了。离开你，也是我许久以来的想法。
再说一次，不用白费力气找我，你找也找不到的。
祝一切安好！
菁菁
父亲拿着纸怔怔地看了老半天。他回想起这些日子来菁菁的行为，可是怎么也想不起菁菁有曾想走的念头或行动。
在他的心里，他一直觉得他这个职校毕业生配不上菁菁那个名牌大学生，可是他也一直在努力，这不，前年在菁菁的监督下，就报名参加了成人自学考试，现在已经拿到了土木专业的专科文凭呢，接着又报名参加本科学习的培训了，以后如有机会，或为了公司的发展需要，他还想继续读研，甚至读博……也许随着菁菁的离去，这些所谓的文凭，也就只是一张写了字的纸而已，读研、读博也只是空想中的空想了，是真正的乌托邦吧。
父亲没有因为菁菁的离开而在牌桌上收手。第二天他一觉睡到午饭时分，在楼下吃了份快餐，然后又被人喊到了麻将桌上。他头天晚上输了两万块，其中的一万五是借别人的。他被赌友一说，然后又想把本钱给赢回来了。这晚，他赢了一万。
有人说：“你还差一万就把昨儿输的赢回来了。”于是，第二天，父亲又到了麻将桌上。可是这一天，他却输了四万……
在近三个星期的时间里，父亲因为老想着翻本，加上别人的怂恿，所以每天都在麻将桌上几乎都没下过。实在太困了，就在麻将桌旁边的长沙发上眯会眼睛。
每天输多赢少，最后累加起来的赌债让人触目惊心：500万。
他公司所有的财产加起来也不够五百万了啊。父亲傻眼了，他想起了菁菁最后一次在电话里说的话——“把身上的衣服连裤衩也输光”。菁菁的话居然灵验了！难道她是巫婆转世，或是巫婆的化身？可是算起来，不仅他身上的“衣服”与“裤衩”，就是连“裤衩”的“裤衩”的“裤衩”……也输掉了！
他和静，和菁菁一起十多年来的辛苦，让他21天就全部化为乌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