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哲见她拿了这个色,也没说什么,伸开双臂闭上眼睛,睫毛弯弯,若蹁跹之蝶,头发墨黑,如星河般璀璨,他姿态闲雅,背脊挺直,一看就是一位高雅贵公子的非凡身影。
槿安乖乖过去把衣服抻好,服侍的听听当当,一个褶子都没有,最后轻轻把腰带系好,末端垂着几根穗子和一块上好美玉。又将他的头发用玉簪束起,凑近他身体之余,槿安闻到一股不同于兰麝的青草香味,霎时间,双颊又飞上了两抹红晕。
收拾妥当,泥鳅就带着方少爷去了怡养阁请安,槿安留在静舒堂整理书籍,今天学的是商训,槿安需把所有关乎生意经的书籍找出来排在案上,另外还要准备好文房四宝,教书先生的茶也要提前备好。
大约一个时辰后,方明哲从怡养阁回来了。
“你吃过早饭了吗?”回来头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吃过了,刚刚饭堂丫鬟来送了。”槿安再次检查好书桌,确定一切妥当了就立在桌旁,等候别的发落。
“先生九点整才来,还有一刻钟,你先陪我温习下上次的功课吧。把书拿过来。”
“哦。”槿安从整理好的一摞书中挑了一本。
“你不是不识字吗?怎么知道是这本?”
“回少爷话,奴婢昨日见少爷拿的就是这本书,而且隐约听见少爷吟诵里面的句子,好像跟做生意有关,所以……”
“哦?你听见我吟诵什么句子了?”方明哲卷起书,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
“好像是能用人,因才四用,任事有赖;能辩论,生财有道,阐发愚蒙。”槿安一板一眼的念了出来。
这倒让方少爷有些惊讶,他至少看了不下三遍才记得里面的句子,她一个从未念过书甚至连字也不识多少的人怎么可能听一遍就记住了呢。
槿安没答话,她也不知道是为何,反正只要是别人说过的话或是交代过的事情,她都能一遍记住,从小就是如此。
“也罢,你既不想说,我也不多问,初槿安,以后书房里的书籍你可以随意翻阅,不必来请示我。”
“什么?”她没有听错吗?丫鬟可以随意翻看主子的东西?
她喜出望外,开心的问,“真的吗方少爷?我真的可以随便看书房里的书”
方明哲看见她满脸的笑,很满足,那是他意料之中的。
槿安虽穷苦,可她很渴望学习,以前没有机会,曾经的那些主子都吝啬的很,只要碰一下纸张就会狠狠处罚,说读书是高贵人的专利,像她那种天生服侍别人的下三滥命根本配不上读书。
可这个方少爷例外,槿安开心的都快蹦起来了。
先生来了,是个穿灰袍的白胡子老头,看上去就很博学。他性情很好,对待槿安也不刻薄,时不时还问她几个问题。
槿安很有眼色,观看先生的茶杯没水了,就立刻起身去倒水冲茶,看着少爷乏了就拧热毛巾擦脸擦手心,冻了就点暖炉放少爷身边。先生兴致高,教授的就多了,少爷身心舒服,学的也多了,只一个上午,就学了平素两倍的课程。
上午的内容学完了,泥鳅要带着少爷去外面走一走,要求槿安一块去,她没答应,一溜烟就混进了书房。
这是她头一回看见这么多书!人们常说,学无止境,到了今日她才明白。
手指滑过那些书皮,像触及到春水一样令人满心欢悦,槿安挑了一本讲诉胡雪岩的书,躲在一个角落里看了起来。
一看不要紧,彻底的废寝忘食了。
饭堂丫鬟送来了午饭,少爷和泥鳅都吃过了,却始终不见槿安的身影。
“不会是去饭堂了吧?”泥鳅说道。
“不会吧,今早上我已经告诉过她了,以后吃饭不必回去,丫鬟自会送来。”方少爷四处张望,这个小妮子又跑到哪里去了,“不会还在书房吧?”
“不会吧?这都什么时辰了。”泥鳅不相信,在书房泡一刻钟他都觉得头晕脑胀,别说这都快接近两个小时了,“莫非这丫头在书房睡着了?”
“走,咱们去瞧瞧。”
刚走近书房,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响。泥鳅立刻起了警觉,“少爷,不会是有贼吧?”
方明哲用力敲他的头,两人蹑手蹑脚往里走,只见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女孩趴在地板上,左边放着好几本书,右边则是一个算盘,她认真的翻阅着书籍,嘴里念念有词,右手娴熟的点拨着那些小小的珠子。
泥鳅张大嘴巴看向方明哲,哑语道,“这个小妮子竟然……”
方明哲示意他小声,然后指指书房门的方向,泥鳅不乐意的瘪瘪嘴,“关键时候总是让人家出去。”
泥鳅出去了,方明哲小心靠近槿安,“原来她喜欢珠算法,没看出来,这丫头,野心倒不小。”
忽然,他出其不意的侧身躺下,“喜欢珠算?”
“啊!”槿安吓得跳了起来。
“哈哈,有那么可怕吗?谁让你那么用心,连我进来时的脚步声都没察觉。”
槿安慌忙整好书籍,把算盘放回原处,跪下来,“少爷,奴婢有错,不该私自动那个算盘。”
“没什么,我已经说过了,这个书房随你用。”方明哲躺下,随便拿过几本书垫在头下,“不过,有一件事我始终很好奇。”
“什么事?”
“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旁人没有的气质,可究竟是什么呢,我就是说不清楚。”方明哲眼睛出奇的望着天花板,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
“方少爷抬举了,奴婢哪里有什么气质,若是有,也不过是劳苦的气质罢了。”
“不,你有。槿安,我想满足你一个愿望。”
“嗯?”槿安愣住,这个少爷完全不像外界传的那样,霸道蛮横,反而总是三番两次帮自己实现愿望,这是为何?
“不不,方少爷,奴婢多谢方少爷抬爱,不过……万万不可的,少爷已经让奴婢自由出入书房,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奴婢不敢再有它想,何况,奴婢也没有什么其他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