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昼,秋风归。
〔第壹卷·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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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墨朝。崇笙十三年。
时节已入三月,方出大寒。
春风悄然起,风中阵阵冬日里的寒气,仍未及消去。
明明阳春三月的风,偏是冷得奇怪,刮在脸颊上生疼生疼的,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仍然未换下厚衣服。
这风,吹在春天……却倒更似是秋风。
风中扬起竿上的白色缟条,翻飞凄凉。大街上熙熙攘攘,平头百姓没有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道是平常,只是稍稍奇怪一下挂在高处飘飞的白绢,不知是祭奠何人罢了。
这一日,是已逝孝懿皇太后的忌辰。
孝懿皇太后仙逝已有十八年。当年她离世已矣,先皇悲痛欲绝,从此禁止任何人再提起她的名字。
自此二十年来那个曾经风头无量的皇后,渐渐已被所有人淡忘。
而当年的那个人,孝懿皇太后的女儿,当年因为那件事后被送去和亲,也有好多年没有消息了。
天亮的很早,只是阴沉沉的,云层灰冷,好像就要下雨。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慢慢闪过一抹随缘飘逸的天碧色。
天碧便是那男子衣袍的颜色,他行步潇逸,在潮湿的晨风中猎猎而行。
唇角永远保持着那一个弧度,正如,他十八年前那样。
……
宫中。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香炉里燎着一点淡淡的龙涎香味道,慢慢散至若有若无。
墨之澜笔尖凝止在纸上,好像忽然忘记了要写什么。思虑了一阵仍旧想不起来,他有些烦躁,掷了笔,站起来走离龙案。
他是崇笙帝,十三年前在这皇宫中继位,成为天墨开国以来第三个皇帝。
至今为止,十三年过去了啊,还真是快呢……
他随手披了件长衫,走出大殿。
抬头望,这天灰蒙蒙的,云层把潮闷的空气都压了下来,真是让人不舒服。
“皇上。”
听到身后管事太监的声音,他头也没回,只是随意吐出一个字。
“说。”
“……”身后的声音似是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穆安公主,薨了。”
“穆安?”墨之澜只是随意地皱了下眉,开口声音有略微的不愉悦,“死了?”
“是,越楚新帝登基后,穆安公主被药鸩而死。”
墨之澜没说什么,只轻轻哼了两声,“画儿怎么样了?”
谨公公一怔,下意识答道:“回皇上,云乐公主在越楚一切安好,只是有些思念皇上和太后娘娘。”
墨之澜“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谨公公揣摩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皇上,那穆安公主的事情……”
墨之澜却直接用一个哈欠打断了他。
“都已经是死鬼了,那种无所谓的事情,提它做什么?”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传来。
谨公公顿感自己多嘴,不再问下去。看到皇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忙转身离去。
他摇了摇头,心中到底有些叹惜当年被迫嫁去越楚的那位穆安公主。
明明性子那么好的人,才华横溢,年纪轻轻有第一才女之称。到最后,却被那件事毁得那般彻底。
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孝懿皇太后若在天有灵,得知自己的女儿在人间这般惨遇,还不知要多难过。
……
荒陌,野上。
苍老的箫声,卷在风里。
空旷地方的风,永远要比别处大一些,令人感到莫名的仓惶。
因为你无处可避。
……又是那抹淡淡的天碧色。
男子执箫,静静站在呼啸的风声中,墨发纷飞,与被风掀起的衣袍交叠而扬,幡然周身的气场,浑大而冷漠。
极为精致的面容,清冷的眉宇,目光如雪,含着某种悠长的思绪。
深沉,忧郁。
忽然转过身来,扬起头,面对漫野寥旷的风,目光,忽如凝视魂魄一般庄重。
忽地笑出声来。
他终于慢慢开了口。
声音清越,铮铮然如箜篌之音,带着某种莫名的释然,像是豁然放松了什么。
“是你啊……”
“这么久了,应该回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