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日近中天。
一棵大树。
远方出现了一个人影,白色的衣服上明显有血迹。
凤阙停下脚步想要站稳些,但还是踉踉跄跄的倒下了。他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一颗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大树上。看到这棵大树,他就好像看到一张无法攻破的护身符一样,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把这口气吐了出来,身子因为虚弱的骨架又一次躺在了地上。他闭上眼睛,阳光肆意的铺洒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很是惬意。他忽然想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的晒过太阳了。自从飞凰山逃出来之后,每天昼伏夜出,厮杀无数。要不是敖空的“移花接木”,估计现在已经到了黄泉了。
他第一次觉得被阳光这么照耀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这种幸福甚至超过了当年偷偷和喜欢的女孩子一起喝酒。想到这里,凤阙睁开眼睛,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那个小不点儿了。
凤阙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警惕性的望了望四周。他好像总是如此,对不是亲眼见到的事情保持着一丝本能似的怀疑。他已听过无数遍“无争之地,禁止交兵”,而且大部分是从父母那里听到的,但他还是不放心。
在确定了没有人跟踪后,他又一次把目光落在了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远望过去,只看到层层叠叠的树叶一直向四周延伸着。大树无边无际的样子,就像一只巨大的翠绿的碗碟倒扣在地面之上。凤阙盯了好一阵,还是觉得很奇怪,因为这本不应该是一棵树的样子,所以他决定走近看一看。
他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着,因为他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陷阱,或者是某种不知道的力量。虽然凭感觉和记忆,无争之地是最祥和的地方,但是经过十次拼杀之后,他的谨慎已经上升到一种过分的层面。
终于,他越来越接近那个倒扣的翠绿碗碟了。现在,他对这棵树更加奇怪了,因为在靠近这棵树的过程中,他觉得灵气越来越浓郁了,而且这种灵气他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过。
父母曾经告诉过他:世间灵气源于阴阳,阴阳交合,生出五行,太阳曰火,少阳曰金,阴阳曰土,少阴曰木,太阴曰水。阴阳相生相克,五行相斥相容。也就是说,世上灵气只有七种,阴、阳、金、木、水、火、土。可是这里的灵气根本不属于任何一种。但他却可以正常吸收转化,毫无妨碍。这种灵力融入他体内的离火之气中,就像小溪汇入了江河,丝毫感觉不到异常。
所以他就更奇怪了,但年敖空用乙木之气为他疗伤都没有这么顺畅。五行相生,乙木生离火,就连这两种灵气在融合时都会有些许阻碍,但这里的灵气汇入身体内的离火之气时却是如此的顺畅!
他决定先不管这些,这是他的优点,想不通的,就不去想。他越来越接近那棵树,终于走到了大树的面前,发现这的确不是一棵树的样子。纵横交错的树枝直接破土而出,延伸向四面八方。他在纵横交错的树枝中找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找到想找到的东西。现在他想起母亲对他描述无争之地时的那段话:
“那里有一棵树,一棵奇怪的树。”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奇怪的地方在于,它根本就不像一棵树。”
凤阙现在还记得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说它不像一棵树了,因为他根本没有树干和树根,只是整个树冠直接拔地而起。在凤阙的印象里,这种植物应该叫做灌木,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称呼他为树——神源之树。
凤阙在神源之树的旁边席地而坐,准备运功疗伤。虽然他不知道这种灵气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产生的,但他知道,这种灵气好像没有副作用。虽然他知道进入那茂密的枝桠之间会感受到更加浓郁的灵气,但是还是保留了一丝警惕。从不信任不熟悉的人和事物,这也是他的原则,从死神那里学到的原则。
大量的灵气翻江倒海般的进入他的体内,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突然,凤阙猛地睁开眼睛,他感觉到丹田中出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力量。他觉得这种力量很熟悉,但又有一丝的陌生,他有了一个猜测,但还不能确定。
2
凤阙张开了眼睛。
虽然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他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身体里的灵气已经达到饱和。虽然因为逃亡而导致的灵力枯竭已经通过吸收这里的灵气解决,但是身上的伤是恢复不了的,只能靠时间慢慢恢复。现在凤阙有些后悔了:若果当初多跟敖空学一些东西就好了,龙族虽然打架不是最厉害的,但配药用毒,治病疗伤可是天下首屈一指。
凤阙站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无争之地还是一片祥和,祥和的令人生畏。现在他也不知道给该去哪里了。神界是回不去了,他现在心里充满仇恨,恨不得马上回去和白虎玄武拼个你死我活,但还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还不够强。
所以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魔界,或者人间。
凤阙还是犹豫不决。虽然魔界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但真正的样子他一次都没有见过。如果说对魔界还算有所了解,但人间就是听都没听说过了。
他摊开腿坐在地上,还是下不了决心,却忽然看见腰上系着一个香囊,玄黑色的丝线。凤阙拿起香囊嗅了一下,香味很淡,像水一样。他又想起那个小不点儿了。但他心里又很难受,玄武白虎精锐尽处,最终灭了火凤一族,她却是玄武族人。天意弄人。凤阙心里很是黯然:为什么她偏偏是玄武族人呢?为什么我总是和玄武一族恩恩怨怨,混淆不清?
想到玄武,凤阙又想起另一件事,一件母亲告诉他的事:
3
十八年前。飞凰山。
飞凰山张灯结彩。这也难怪,族长又诞下凤子,而且这次的凤子浑身雪白。整个凤族都因为这个孩子而变得有些疯狂了。
这种疯狂是可以理解的。上次火凤族出现纯白的幻凤已经是千年以前了。他是火凤族的十七世宗祖,也是唯一一个将凤族的幻凤诀练到第九重涅槃的幻凤。他带领着凤族成为五方神族之首,那也是凤族唯一一次成为五方神族之首。第二次神魔大战,极阴之子昊一离奇死亡,神魔两界本来平衡的局势瞬间被打破。从此神界兵败如山倒。幸好最后关头十七世宗祖研究出了五行固元大阵,才堪堪阻挡住魔界的大军。
十七世宗祖时的凤族当真是辉煌至极。
这次的张灯结彩也就理所当然了。
宾客络绎不绝。虽然五方神族之间利益冲突不断,但表面上还是还是很和气的,更何况,神王太一也亲自来了。
宴席上宾筹交错,其乐融融,连刚刚诞下凤子的族长凤煌也挺着虚弱的身子出来敬了几杯酒。
席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听说这次的凤子天生与众不同,洁白如雪,不知道能不能抱出来让大家看一看?”
或许是感染了宴席上愉悦的气氛,一向冷漠的凤煌也笑了一下,说道:“好,承蒙各位不弃,就抱出来看一看吧。”
话音刚落,一个丫鬟已经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宾客们却早就纷纷了离开了座位,想看看这个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的凤族族长。
这个孩子的确长得是眉清目秀,天庭饱满。大家不知道是想讨个彩头,还是发自心声,却是都纷纷夸奖这个孩子必是不世出的奇才。只有一个玄袍老者紧紧盯着襁褓中的孩子,眼睛里带着一丝严肃,半晌之后终于叹了一口气,转向凤煌说道:“凤煌族长,可否让老朽给令子算一卦?”
看着这个老者一脸的严肃,凤煌心里也慌了。谁都知道,这个老人就是玄武族族长墨无痕,五方神族之首,德高望重,易卜之术天下无对,却是很少出手。今天却是一反常态主动要求,怎能不使人心慌?
凤煌脸上也漏出一丝焦虑,虽然马上就隐藏起来了。问道:“墨族长,有什么问题吗?”
墨无痕拱了拱手,道:“凤煌族长,大喜之日,不是老朽存心找茬,但观令子之面相,玄之又玄,竟连老朽都说不清。但老朽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所以想卜上一卦,所以有此一问。”
凤煌道:“墨族长严重了,墨族长德高望重,这是连魔界亚魔都承认的事。凤煌岂敢疑心。况且墨族长易卜之术天下无对,常人欲求一卦而不得,今日墨族长赏脸,凤煌自然欢喜的很。”
墨无痕道:“好。”说罢闭上双眼,随手一挥,空中就出现了三枚铜钱,古朴无华,好像还生着绿锈。三枚铜钱马上就要落地,只见墨无痕又挥了挥衣袖,三枚铜钱就又飞了上去,落在了墨无痕的右手。
墨无痕摸了摸铜钱,却是猛地睁开双眼,声音中有了一丝波澜:“太阴!”
凤煌听罢,马上问道:“墨族长说什么?”
墨无痕又恢复到了波澜不惊的样子:“凤凰族长,事关天机,不便多说。但是老朽有一言相告,可否借一步说话。”
凤煌道:“好。墨族长请内堂说话。”
4
内堂。
凤煌道:“墨族长请说。”
墨无痕道:“令子命相如一片迷雾,老朽暂时看不明白。但令子一生命途多舛,如若遇到死劫,可到魔界一行。言尽于此,凤煌族长一切保重。”
说罢墨无痕便拱了拱手,退出了内堂,只留下若有所思的凤煌。
5
现在凤阙决定了,去魔界。
虽然墨无痕是玄武族族长,虽然现在玄武族是凤阙的死敌,但凤阙还是选择相信他。因为他已经德高望重到连魔界的亚魔都承认的地步了,他还不至于说谎,或者说,他还不屑于说谎。
墨无痕一句话,连魔界亚魔都会相信的。所以凤阙决定相信他。更何况,现在想要报仇雪恨,最方便最快捷的道路就是和魔界合作。神界青龙族慈悲为怀,黄麟族顾全大局,恐怕都不会帮凤阙灭掉白虎族。而且现在能不能回神界都是一个问题。
凤阙转过身,准备最后看一眼神源之树。之后转过身,准备去魔界。
事情就是这么巧,当凤阙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挂在树上。树叶是绿色的,树干是棕色的,为什么会有白色呢?
所以凤阙又转过身看了过去,终于看到了一颗白色的果子挂在树枝上。凤阙很奇怪,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快要一天了,一直没有发现还有一个果子挂在那里,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果子,让凤阙有一种陷阱的感觉。
可是他没有那种危险即将来临的预感。凤阙一直相信自己的预感,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一点,每次有危险临近,他的直觉都会提前告诉他。正是因为这一点,他逃过了战魂卫队的十次截杀,更何况现在他已经将幻凤诀修炼道第六重离尘。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个果子,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去,还是不去。
最终,好奇还是战胜了稳重,他决定去看一看。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旦事情有变,就不顾一切的逃跑。
他亦步亦趋的向那个白色的果子靠近。
时间过得很慢,或许是因为他走得很慢。
最终还是到了那个果子面前。他盯着那个果子,见它只有一个苹果大小,浑身白色,没有一点瑕疵,像一块玉一样,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
凤阙最终还是下了决心,要把果子摘下来。
他把手放在果子上,逐渐用力,抓紧了果子。果子有一点微凉,给人很舒服的感觉。现在他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还没有意外发生,也没有危险的兆头。
凤阙握紧了果子,猛地蹿了出去,力度足以将果子带离树枝。
在逃离的瞬间,凤阙将速度提到最大,还用幻术同时幻化出了另外五个自己,这是目前他能幻化出的最多的数量了。
就在弹指一瞬间,凤阙已经到了神源之树的外围,又过了一瞬间,凤阙已经离开了神源之树数十丈。
凤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神源之树。没有一点动静,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这和他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他已经做好看到电闪雷鸣的场面的准备了,可是现在就连本来的微风都没有大一点。
凤阙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就索性不想了。他低头看向手里的果子,一个白色的果子,还有两片碧绿的树叶。凤阙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果子,还是有一种微凉的感觉。
这时,果子和树枝断开的地方冒出一股白色的光华,却像烟雾一样飘了出来。凤阙立刻将果子扔在了地上,退后了两步,仍旧看着果子。
烟雾般的光华在果子四周环绕着,最终笼罩在果子上。光华越收越紧,也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紧贴在果子外面,像一层薄薄的保护膜一样。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凤阙又等了一会,觉得一切又平静下来了,才敢捡起那个果子。他又盯着那个果子一段时间,发现那层保护膜异乎寻常的薄,也异乎寻常的透明,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果子又像一个艺术品一样静静的躺在凤阙手里。
凤阙将果子收了起来,准备以后慢慢研究。
凤阙抬头看了看太阳,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决定朝着魔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