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儿做了孟晓诗的高级护理，和秦凯一到把孟晓诗照顾得舒坦极了。病房里多了个赵星儿，多了许多欢声笑语。赵奶奶和晓诗妈妈非常高兴，这哪儿还像病房，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早晨医生查完房，赵星儿和奶奶就到了。他给大家买来早餐后，坐在床边看大家吃东西。吃过了早餐，孟晓诗说头皮痒痒，让妈妈给她洗头。没等晓诗妈动手，赵星儿已经跑出去水房打了两暖壶热水。晓诗妈妈将女儿的大辫子打开，搂着脖子将瀑布般的头发垂下来。赵星儿已经将热乎乎的水盆端过来，左手用纸杯舀水往头上浇右手在头上抓挠着，头发很快浇湿了，他将蒂花之秀洗发精挤到头发上，两只手从上到下揉搓着，那个细心劲儿像是照顾个小孩子。孟晓诗很是过意不去，她说：“我还是把辫子剪了吧？洗头时也不用这么费劲儿！”赵星儿一听赶紧说：“别剪别剪，往后我专门负责给你洗头编辫子！”孟晓诗说：“你不嫌麻烦就好。”赵星儿认真地说：“洗个头有什么麻烦的。我承包了，不用阿姨和奶奶动手。”正说着，秦凯走了进来，见赵星儿给孟晓诗洗头发上来把赵星儿挤一边去，自己绾起袖子给孟晓诗洗了起来。赵星儿只好垂着手站在一边。秦凯笨手笨脚地，弄得地上湿淋淋。孟晓诗说：“好了，冲一遍就行了！”秦凯还想再揉搓几下，赵星儿用毛巾把头发包起来，对秦凯说：“换水呀！”秦凯四下里看了看，问道：“水在哪呀？”赵星儿说：“水壶里，把热水倒进盆里，兑上凉水端过来。”秦凯刚拎起暖壶，赵星儿说：“得了，还是我来吧，别烫着！”接过暖壶去兑凉水。
折腾了一通可算洗好了，赵星儿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个吹风机，给孟晓诗吹头发。暖暖的风吹干了脸上脖子上的水珠，把乌黑的长头发吹得飞扬起来。孟晓诗闭着眼睛笑眯眯地靠在枕头上，脸蛋红扑扑的，很惬意的样子。秦凯想给孟晓诗吹头发，赵星儿抓着吹风机不放手。秦凯怕伤着孟晓诗，不敢伸手抢，只好站在一边直瞪眼睛。赵星儿把吹风机关了，拿起梳子正要给孟晓诗梳头发，冷不防被秦凯抢了过去。秦凯抓着梳子对赵星儿说道：“靠后，我来给晓诗梳辫子。”说着用梳子在乌黑油亮的头发上梳了起来。梳了几下，放下梳子想给晓诗编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编，急得他直挠头。孟晓诗笑着说：“不会编让妈妈编吧！”
“还是我来吧！”赵星儿把秦凯拨拉到一边，拿起梳子在湿淋淋的头发上梳了几下，将头发匀成三股左一下右一下灵活地编了起来，一会的功夫变成了一条滑溜溜的大辫子，拿起蓝色的发带在辫梢上扎上了一个蝴蝶结。孟晓诗捋了捋自己的大辫子，朝赵星儿笑了笑。站在旁边的秦凯不错眼珠地盯着赵星儿编辫子的动作，羡慕地直流口水。赵星儿扶孟晓诗躺了下来，双手搭在腿上刚要按摩，秦凯推开他，说道：“按摩我会，我来！”孟晓诗说：“我有一个好主意。星儿，拿纸笔来我写纸团，你俩抓阄！”秦凯赶紧把床头柜上的纸和笔递给她。孟晓诗写了两个纸条，一张左，一张右，把两个纸条搓成了两个纸团，放在床上，喊了声“预备——”一声抓刚出口，秦凯和赵星儿飞快地伸出手去，一人抓起一个纸团，迅速打开。“我的是右腿！”他笑嘻嘻地说，“左腿归你了！”
“左腿就左腿，一样是腿！”赵星儿将纸团揣进衣兜。
秦凯翘起两个手指头给晓诗按摩右腿起来，赵星儿给孟晓诗按摩左腿。秦凯到底是个大小伙子觉得自己没用几分力，却把孟晓诗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轻点！愣小子！”赵奶奶赶紧挤过来护住晓诗的右腿，“你以为是柴火棒呢，俺这可是细皮嫩肉的小腿腿儿啊！”
“疼了吗？我还没使劲儿呢！”秦凯看着自己蒲扇似的两只大手，说：“太不禁掐了！”
“谁让你掐了，按摩！知道了！”赵奶奶在孟晓诗的腿上做示范，“这样才叫按摩！”
秦凯说：“知道了，老太太！”说着搂着赵奶奶的肩膀把老太太推到了椅子上，“坐好了，别抢了我的饭碗！”
“你个坏小子，没人跟你抢！”赵奶奶笑着说。
秦凯像一缕阳光一样温暖而活跃。秦凯还很会讲故事，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言情浪漫的、悠幻玄谜的，听得几个人入了迷。赵奶奶喜欢秦凯，喜欢听他讲故事，秦凯要是晚来一会儿，老太太站在窗前直念叨。星儿坐在小京凳上，他在孟晓诗的左腿上蒙一块厚毛巾，两只手一下一下地捏着，那样子很专业，很投入。老太太盯着宝贝孙子暗想，星儿咋就不像秦凯这样乐呵呵的呢？年轻小伙子看上去总是心事重重的，看着叫人跟着发愁。心里想着，禁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秦凯坐在赵星儿对面，学着他的动作轻轻按摩着。他没在孟晓诗的右腿上蒙毛巾被，他觉得这样才能区别出自己男朋友和赵星儿哥哥的身份，他因为可以和孟晓诗肌肤相亲大有胜利者的沾沾自喜。
晓诗妈妈坐在另一张床上，望着两个男孩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秦凯阳光开朗，赵星儿老成稳重，两个男孩子对女儿都是细心呵护，哪个做女儿的男朋友都没得挑。晓诗妈妈直埋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生一对双胞胎呢，这样两个好小伙子都能划拉到自己家里。常言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子，两个加一起正好是一个儿子。如果是那样该多惬意呀，可惜呀！正在暗自遗憾着，秦妈妈走进病房。
孟晓诗像磁铁一样吸引着秦妈妈，她在院长室坐不住了，抽点时间就往孟晓诗病房溜达。她喜欢和晓诗妈妈聊天，喜欢听赵奶奶讲孟赵两家过去的事情，喜欢和三个孩子说说笑笑，她觉得自己也变得年轻了。见秦妈妈走进病房，孟晓诗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这一声阿姨，秦妈妈很舒畅，她走过来，按了按孟晓诗的腿。孟晓诗的腿肌肉结实，像莲藕般圆润白皙。秦妈妈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恢复得很理想，再有一个月就能站起来走路了。好好锻炼，争取早点站起来走路！”说着给秦凯递了个眼色。
秦凯看见妈妈的眼色，跟着她走出了病房。进了院长室，亲妈妈说：“中午那个王丽丽到家里找你了！”听见王丽丽三个字，秦凯的笑容不见了。“去咱家干啥？”他问。
“干啥？人家让你负责任呢！”妈妈面露愠色。
秦凯没吱声，一下子坐在了沙发里。
“秦凯，你是不是和人家做了不该做的事！”
秦凯的脸红了，一下子坐在沙发上，低着脑袋不吱声。秦凯默不作声等于承认了，妈妈叹了口气，责备道：“你这个孩子啊，才多点大就——哎！”
秦凯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喝醉了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到底做没做呀？”秦妈妈不由得发起火来，声音提高了个八度。秦凯扭头看了眼门口，说道：“不知道，丽丽说做了，可能是做了！”
“王丽丽说的，她和你一起喝的吗？”
“不是，我自己喝的，她后来的！”
“来了就跟你那个了？”
秦凯烦躁地打断秦妈妈的话，说道：“别问了，都跟你说了，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还问！”说着站起来既要出去，被秦妈妈拉住摁在沙发上。秦妈妈抱着胳膊在屋里踱着，她把儿子的话串起来考虑分析着。秦凯醉了，醉得一塌糊涂，而王莉莉是清醒的，她绝对可以不让事情发生，除非是她有意的！为了拴住秦凯，这个丫头设套让秦凯钻。她绝对是有意的！秦妈妈很是气愤，死丫头，小小年纪一肚子鬼点子，拿我们秦家耍着玩！她看了眼愁眉不展的儿子说道：“远离这个难缠的丫头，否则会给你惹大麻烦的，你只要答应别再和她来往了，剩下的事儿老妈来摆平！”孟晓诗受了这么重的伤，秦凯难辞其咎，他认识到要是自己清清楚楚地表明态度，站稳立场，信任孟晓诗，绝对不会弄出这些节外生枝的事情。孟晓诗这次能死里逃生躲过一劫全是上天保佑，往后可不敢在稀里糊涂做傻事了。正如老妈说的，不管丽丽是不是个难缠的丫头，为了孟晓诗必须要远离她。不过，丽丽会轻易放过他吗？想到那天被他丢到大河里的安眠药和水果刀，想到王丽丽独自躺在礁石上的样子，秦凯又担心又难过闭着眼睛直揪自己的头发。秦妈妈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她说：“孟子说过，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孟晓诗和王丽丽就好比熊掌和鱼，你只能选择一个人。你有没有考虑到更喜欢谁，谁更适合你？”
秦凯说：“老妈说的道理我当然懂，孟晓诗是我女朋友，我爱她，可王丽丽——我又不忍心伤害她！”
“既然你选择了孟晓诗，就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不能让她再受到伤害！”秦妈妈接了杯水递到儿子手里，说道：“至于王丽丽的工作老妈来做。多少医学顽症都叫老妈给攻克了，我就不信摆不平一个小丫头！”
秦凯喝了口水，说道：“老妈要跟丽丽好好谈，别刺激着她！”说着把被子放下回了孟晓诗的病房。
秦妈妈没费多少功夫就把王丽丽的家庭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父亲是出租车司机，母亲是超市收银员，一家人住在六十几平的回迁楼里。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一家人小市民想和秦家结亲家，把女儿嫁进豪门做少奶奶，真是异想天开，滑稽可笑！
“说个数吧，只要别缠着秦凯，我马上给你写支票！”咖啡厅里，望着低头不语的王丽丽，秦妈妈语调平静，冷冰冰地说。
“阿姨，什么意思？你想用钱来买断我和秦凯的感情吗？太过分了！”王丽丽抬起头同样平静地反驳道。
秦妈妈以为王丽丽会哭哭啼啼哀求她，跟她死缠烂打，没想到她的态度如此冰冷强硬，这让秦妈妈很不安，事儿闹大了，不仅仅会伤害到秦凯和孟晓诗的感情，损毁了秦凯的声誉，对他将来都会有不利的影响，不能跟王丽丽正面冲突。她的语气稍稍缓和点。“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你是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子，应该知道，强扭的瓜不会甜。假如你和秦凯相爱，作为母亲我是不会反对的。问题是秦凯不爱你，勉强在一起将来也不会幸福的。”见王丽丽不吱声，继续说道：“秦凯翻了无心之错，我也很气他。错都错了，无法挽回，作为家长我们也只能在经济上补偿你。丽丽，阿姨是真诚的，没有一点欺负你的意思。先拿着这些钱，以后有什么困难，秦家不会坐视不管的！”说着将一张活期存折放在王丽丽面前的桌子上。
王丽丽拿起存折，看了看上面的数字，凄然一笑，将存折推回到秦妈妈的面前，说：“阿姨，钱不是万能的，买不来感情和心灵的宁静。我和秦凯两个人的事情，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吧！”说着站了起来，“请你转告他，三天之内他要是不来见我，上网看新闻吧！”说完，径自走出门去。
秦妈妈愣在那里，望着活期存折上的数字自言自语地说：“十万，还少吗？这个丫头竟然不认钱！”
王丽丽回到家开始翻腾针线包，她看都没看，扯过一件衣服欻欻几下剪成了小块，她将布折过来，画了个小人儿的轮廓，然后用剪子咯吱咯吱地把多余的剪掉了，上下两层对齐嗖嗖地缝了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小人儿缝好了。坐在床上，喊一声秦凯妈妈就扎一下，记不清喊了多少声，扎了多少下，直到累了，将小人儿丢到地板上，蒙头大睡。
女儿不开心，丽丽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知道又是那个死小子秦凯惹得祸，她不知道怎么帮女儿，只能陪着女儿难过。都说女儿贴心，养女儿是福气，如今看来，养女儿真不如养儿子。儿子小时候操心，长大了就好了。女孩子小肚鸡肠的遇事儿就知道摔摔打打，连哭带嚎使小性子。丽丽妈长叹了一声，多乖巧的孩子，长着长着咋就变成这样了呢！她大气不敢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动静，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见，又不敢进房间，只能站在门外犯合计。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吃没吃东西，还是先熬点粥吧。丽丽妈走进厨房去熬粥，现在，她能做的只是给女儿熬粥了。十几年来，丽丽妈不知道熬了多少次粥，每一次都是把幸福与欢乐、把期待与祝愿熬进粥里，王丽丽是喝着妈妈精心熬制的粥长大了。但是，这一次，丽丽妈是把心疼，担忧，无奈掺到粥里熬着的。丽丽妈熬得是胡萝卜粥。将胡萝卜削洗干净、切成细丝，然后把香菜剁成细末。丽丽喜欢吃香菜，尤其是吃火锅的时候，必须要有香菜，平时做凉拌菜的时候也得撒写香菜末。丽丽妈研究过，香菜是益智菜，为了迎合女儿的口味，也为了女儿有个聪明的大脑，丽丽妈和香菜结下了不解之缘。她每天上菜市场买菜必定要买香菜。丽丽妈把胡萝卜丝和香菜末放进白色的搪瓷锅里范进洗净的大米，大火烧开转用小火慢慢熬煮。十分钟后，白色搪瓷锅里鲜艳的胡萝卜粥冒着小泡，阵阵香味在厨房里弥漫着，丽丽妈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将粥盛在白色小瓷碗里又加点精盐、味精、猪油。丽丽妈用小勺子轻轻搅拌着，她想像着女儿端着粥碗小口品藏，撒娇地直喊“好吃”时的样子，开心地笑了。丽丽妈端着粥碗轻轻地推开门。丽丽不知什么出去了，地板上躺着被缝衣针扎的千疮百孔的小偶人。她放下粥碗，捡起小偶人，见上面写着秦凯妈妈四个字，明白了女儿的爱情遭到了秦凯妈妈的阻挠，为自己的女儿抱不平，自言自语地抱怨起来：“傻孩子啊，难道世界上就秦凯一个好小伙子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什么偏要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丽丽妈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