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心夏天的云。乐观自信的王丽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烦躁不安,动辄发脾气摔东西,家里的每一件东西成了她的发泄对象,一句话不顺耳便呼天抢地地哭嚎起来,吓得老妈躲在房间里不敢吭声。一向泼辣的丽丽妈被吓住了,整天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的脸色,揣摩女儿的心情,唯恐一不小心惹女儿发火,她不是怕,她是心疼女儿啊。丽丽爸爸本来就是个闷葫芦,不善言谈,对女儿的情绪变化虽然忧心忡忡,但是心有余力不足,没说上几句,丽丽脸色一沉,转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老爸只好瞪着眼睛,伸脖子,将剩下的和着唾沫咽下肚去。女儿油盐不进,夫妻俩黔驴技穷,一筹莫展了。
“我看还是找个明白人看看吧,是不是撞上什么了!”丽丽爸对老婆说。
丽丽妈一肚子火没处撒,看见丈夫窝窝囊囊的样子,没好气地抢白他:“撞你个鬼呀!一天就知道开个破车,挣那几个塞牙缝的破钱,连个女儿都哄不好,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睛看上了你!”
丽丽爸没答话,从兜里摸出半盒烟来,点了一支,抽了起来。
“抽,抽,要抽上卫生间抽,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行了!”丽丽爸将烟掐灭,把剩下的半截放回到烟盒里,“不抽了,行了吧!”丽丽爸理解妻子的心情,没接茬,和衣躺在床上。“自己这辈子也就没出息了,原指望女儿能有个好前程。现在莫名奇妙变成这个样子,别指望学习了。”越想越心烦,禁不住常常地叹息了一声。丽丽妈有点心疼老公了,她缓和了语气,低声说:“秦凯,就是送丽丽金笔的那个男同学本来跟丽丽好,有个死丫头在中间插了一杠子,把秦凯给撬去了!你说,女儿的心情能好吗?变成这个样子全是那个死丫头的责任!”
“这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事儿,你劝劝女儿想开点。再说,好小伙子多的是,偏得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啊!”丽丽爸嘴上这样说,心里也为女儿抱不平。
“这事儿,都怨大姐家的强子。”说道婆家人丽丽妈的气又上来了,狠歹歹地骂道:“你们老王家那有一个像样的?老鼠一窝都是喂猫的货!”
丽丽爸不解地问:“这跟强子有啥关系?”
“他说要修理那个丫头给丽丽出气,不但没修理成,反而把丽丽给装进去了,害得秦凯那个死小子不理咱们丽丽了。你说,哪有一个有用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件事做的可不对,把人家打坏了对谁都不好!”
“到这时候了,还替别人着想。那女儿呢,就该受这份窝囊气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丽丽爸赶紧解释,“我能不心疼女儿吗?只是——”
丽丽妈知道丈夫说不出什么顺耳的话来,低声喝问道:“烦死了!睡觉!”
丽丽爸没再往下说,将身子转了过去。
躺在床上,王丽丽看着老妈偷拍的照片,一边看一边流眼泪,“秦凯,我喜欢你,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你知道吗?我不能没有你,失去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秦凯,我不能没有你,你听见了吗?我不能没有你,不要对我冷淡,不要不理我,我真的好心疼!秦凯啊!”丽丽伸手将枕头下的半瓶安眠药掏了出来,“这么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秦凯我是为你死的,你是杀我的凶手!”丽丽望着手里的药瓶哭一会笑一会,她觉得只有死才能让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可是,真的要死,她还没那个勇气,她将药瓶又塞回到枕头底下。
“孟晓诗,你这个克星,狐狸精,天下男孩多得是,为什么要来抢我的秦凯?为什么!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丽丽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来了,跑到客厅,从壁柜里翻出针线盒,拽出件体恤衫咔咔咔咔地铰开了,然后穿针引线,嗖嗖地缝了个口袋,她把自己的袜子裤头塞进了小口袋。小口袋塞满了,鼓溜溜地,变成了个小偶人。她举着鼓溜溜的小偶人儿端详了片刻,自语道:“还缺一条该死的大辫子!”随后铰了三绺黑色细棉线,用嘴咬着一头,一双纤纤玉指灵活极了,几下就编了一条三股辫子。王丽丽把辫子缝在小偶人头上,又画上了眼睛,鼻子,嘴。“对了,还得写上名字,写在哪呢?就写在肚子上吧!”她拿起笔在小偶人肚子上写上了孟晓诗的名字。
准备停当,她盘腿坐在床上,左手拿着小偶人,右手捏着缝衣针,喊一句“孟晓诗”照着小偶人的心口狠狠地戳一下;又喊一声又戳一下,一口气喊了七声,戳了七下。这种诅咒术是她在香港电视连续剧里看到的,当时剧中的什么妃子被人用这种方法诅咒,疼得大声惨叫着。绝对灵验。要用这种方法诅咒她的情敌孟晓诗,折磨她,惩治她,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看她还勾引秦凯不了!把小偶人狠狠地摔在墙角,跺了几脚,踢到床底下,这才消停地躺在了床上。
王丽丽找表哥拦路施暴,被暗中保护孟晓诗的秦凯好顿修理,做贼心虚,王丽丽没脸缠着秦凯了,只好找刘璐陪着。刘璐早就看出王丽丽在秦凯面前失宠了,幸灾乐祸,故意躲着王丽丽。王丽丽又失落又孤独,整天趴在课桌上病恹恹的。秦凯板着一张检察官的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伤透了王丽丽的心,她不恨秦凯,她恨横刀夺爱的孟晓诗,每天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床下拎出“孟晓诗”,喊着孟晓诗的名字,用针扎,用脚踹,再把她踢到床底下,疯狂地发泄着对情敌的切齿痛恨。
不知道女儿在房间里面折腾啥,老妈老爸不敢进屋,连问都不敢问,每天守着饭桌胆战心惊地恭候着女儿从房间里走出来,才开始吃饭。王丽丽不知道对孟晓诗的咒诅是否起效,她接触不到孟晓诗只好观察秦凯。如果秦凯焦躁不安,伤心难过,就说明对孟晓诗的诅咒成功了,即使死不了也只剩下半条命了。王丽丽并不是真心希望孟晓诗死,死亡的惩罚过于严重,只要她痛苦,整天疼得龇牙咧嘴的,再没心情和精力勾引秦凯就好了,这样秦凯就能回到她王丽丽的身边。观察了几天,王丽丽发现秦凯很平静,课上课下没有什么异常反应,除了偶尔冷冷地瞥她一眼,其余时间都是快快乐乐的。他以为秦凯是装出来的,做样子迷惑她的,便利用课间四处踅摸孟晓诗,终于在卫生间里扑捉到了那条大辫子。孟晓诗还是那么阳光健康,根本没有被诅咒的样子。她思忖道:“难道这招不灵吗?电视上演的可是很灵验。或者是用针的力度不够?吃药都讲究疗程,做法也应该需要一定时间的。再扎她一个星期看看!”
王丽丽的心思都用在咒诅孟晓诗上面了,期中考试总成绩四百三十分,班级排名倒数第八。从小到大,女儿的家长会都是丽丽妈去开。女儿长得漂亮,乖巧懂事儿,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坐在一大群家长中间,丽丽妈得意极了,热情主动地向家长们传授她成功的爱的教育。这次,丽丽妈谎称丽丽的姥姥犯了心脏病,要回娘家陪母亲打吊针,让丽丽爸去开家长会。这要是以前,丽丽爸会很高兴,这次却打怵了,心里埋怨老婆不够担待,把问题丢给丈夫来扛。他觉得烦躁,眼看着时间快到了,才朝学校开去。
都说女儿乖女儿好,女儿是爸爸妈妈贴身的小棉袄。丽丽小时候再也没她那么乖巧懂事儿,桌上有什么好吃的,爸妈不动筷子,她不张口。收工回来,刚坐到沙发上,女儿握着拳头的小手伸过来给他捶膝盖。每天放学回来,吃完了饭就写作业,学习上从不用爸妈的督促,年年捧回鲜红的“三好学生”证书。为了丽丽,老爸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的。心中有希望,生活就有奔头。这次家长会丽丽爸失望了,望着成绩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三十分,最高的不过五十分,这样的成绩别说是考名牌大学,就是专科也未必考得上。丽丽爸沮丧极了,低垂着头忍住了就要滴下来的眼泪。常言道,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丽丽爸的心被女儿伤透了。他想起丽丽妈跟他说的那个坏小子秦凯是女儿的同桌,往身边瞟了一眼。座位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他低声问小姑娘是秦凯的什么人,小姑娘说是秦家的小保姆。丽丽爸心想:果然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家长会派小保姆来参加,只有他们那样的家庭才有这样的特权。他觉得自卑,为女儿投生在自己这样的平凡人家难过起来。晚上,夫妻二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家长会的事情,草草地吃过饭上床睡着了。
王丽丽整个人病恹恹,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教室里再听不见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尤其是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秦凯有点沉不住气了。同桌了这么长时间,丽丽对他还是不错的,这么冷漠地对待她,是不是有点过分?再说王丽丽变成这样,百分之八十是他的原因。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沉下去,毁掉了美好的人生吗?秦凯决定拯救痛苦煎熬中的王丽丽。
上午第四节课,下课铃声一响,秦凯笑着对她说:“丽丽,走,吃饭去!”
王丽丽愣了一下,淡淡地说:“我等刘璐,你先去吧!”秦凯还想说什么,被走过来的刘璐打断了。刘璐白了秦凯一眼,拉着王丽丽就走。”走廊上,刘璐问道:“秦凯和你说什么了?”丽丽说:“让我一起去吃饭,我说等你一起去。”刘璐盯着问:“没说一起去吗?”丽丽摇了摇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用理他!”刘璐忿忿地说。
丽丽妈偷偷溜进女儿的房间,四处查看,在枕头下面发现了半瓶安眠药,她哭了起来,赶紧给丽丽爸打电话让他赶快回来。丽丽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着出租车就往家赶。刚一进门,看见妻子脸色发青,瞪着眼睛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擎着一个白色的药瓶。
丽丽爸接过药瓶,一看是安眠药也吓了一跳,忙问从哪儿拿到的。“我在丽丽的枕头下面找到的。女儿要自杀,我们的女儿不想活了!”说着,丽丽妈放声嚎哭起来。“这丫头动了自杀的念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丽丽爸在客厅里转着圈儿不知如何是好。
“不行,我得找那个坏小子谈谈,他要害了我们的女儿啊!”丽丽妈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被丈夫拦住了。
“先别去,好好想一想,想想怎么办!”
“怎么办?能有什么办法?谁让咱生了个死心眼的女儿呢!”丽丽妈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往眼眶外涌,她扑到丈夫的怀里嚎啕大哭着。
怎么说也是男人,丽丽爸很快镇静了下来,他嘱咐妻子:“把药片换了,放回到原处。咱们先装做不知道,千万可别刺激她。看情况再说。”
丽丽妈止住哭。换什么药片呀?她问。
“我上药店去问问,你在家等着!”丽丽爸将药瓶揣进兜里,急冲冲地走了。
丽丽妈坐在沙发上捂着脸直叹气。女儿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她这个当妈的造成的。她后悔对女儿过早进行启蒙教育,后悔发现早恋现象没有正面教育而是帮助怂恿女儿,采用卑鄙手段达到目的,她这才知道她这个当妈的有多弱智,她痛悔万分。我真混呢,竟教女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狗屁九字真经,简直是坑害女儿的大毒草。她追悔莫及,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没想到放学回来的丽丽神采飞扬的,心情似乎好的不得了。夫妻俩像跌进了草窠里,被女儿弄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