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迷之森内,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四人两妖,随着小妖的问话,气氛有点紧张与尴尬。
一位是掌控众人生死的仙道雷劫境强者炘熔子,一位是炘熔子的五难境得意弟子邓真,一位是一旁恭敬侯立元神境修者的丘关月,再一位就是被炘熔子斩了一只爪子的五难境妖修穿山塑,至于最后两位,则是一脸茫然的小妖与独刑。
刚出迷失之地,还没走出森林,就被修行奴隶贩子抓住,本想配合他们卖到修行宗门,结果又被一只实力高深的大妖抓住。看着周围惨烈环境与散发强大气息的人类修者,小妖与独刑哪里还不清楚现状,定是这只大妖又被更强的修仙者抓住了。
看到人类修者占据上风,小妖与独刑相视一眼后,小妖立即屁股翘高,双爪抱头,趴在地上。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里是人族地盘,更有人族强者在面前,小妖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为妙,至于交涉什么,就由同样是人类的独刑来好了。
“各位前辈,在下独刑,这是我的灵宠妖小妖,误入东迷之森,结果被一个名叫黑磷帮的修行奴隶贩子团伙抓住,本以为会被卖到修行宗门,结果他们的测灵盘爆炸,他们害怕仙道处罚,就传讯说要引妖族与武道强者前来救援,然后那位身穿白色铠甲的修仙者就来了。在那身穿白色铠甲的修仙者闭目沉思的时候,我们忽然被一股奇妙力量,拉到一个乌漆墨黑的房间,出来之后,人就在这里。我们就知道这些,还请各位赎罪。”
从浑浑噩噩中站起来,独刑看了看周围形式,虽然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但从那名穿白色铠甲的强大修仙者只能远远站在一边来看,眼前两位陌生修仙者一定极为强大,而且不是很高兴。这时候,老实交代情况,撇清关系,才是明哲保身的做法。
“没有人能从我仙道带走人,哪怕是一个再弱小不过的凡人!”
真相出现,原来,炘熔子口中,穿山塑犯下的大罪,竟然是抓走独刑这件事!六道表面平和,但暗中内战不断,对于炘熔子而言,一个凡人并不算什么,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但当一名妖族,从仙道境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抓走一个凡人,那就是奇耻大辱!莫说是他,就连整个仙道都要为此蒙羞。
对于中低层修者而言,利益与生命最为重要,但对高层修者而言,有时候,尊严比生命更为重要!
“咳咳!”闷咳几声,刚刚挣脱的炘熔子束缚的穿山塑,三爪着地,一瘸一拐的爬到丘关月放下他爪子的地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将其捡回来,体内浑厚妖元填充伤口,断爪立即与躯体结合,在青幽妖光中,伤口十数个呼吸就愈合完毕,恢复一新。
“炘熔子,说得好!”断爪接回,穿山塑仍旧虚弱不堪,显然炘熔子刚才那一击,已经伤了他的脏腑。“仙道不会放弃一个人类,但妖族,也不会放弃任何一只小妖!人,给你留下,但妖,我要带走!”
虽然虚弱,穿山塑仍旧一步步走向小妖,在对方惊恐欲绝中,一把将他抓在手中,塞进腹部鳞片内,缓缓走向妖族境域方向。
“明知带走这个人类危险重重,为何还坚持偷走他?为何你先前不说自己私藏人类?你先前说的事都是骗我的对不对?!”拦住穿山塑去路,邓真立即站出来质问。事情曲折变化,往复不定,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如此无知。
“天真!天真!天真!哈哈哈哈!”三声大笑后,在邓真不解目光中,穿山塑带着小妖扬长而去,而这一次,炘熔子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没有阻止。
“唉~!邓真,你太令人失望了!”长长叹了一口气,炘熔子似乎看到数千年希望即将成为泡影,隐有千万微型雷霆闪烁的双眸中,此刻,全无强者威严,尽是失望落寞。
这短短一天,对他而言,堪比过了千年。手中火红长剑已经消失,身边劫火气息尽数内敛,刚毅转身,长袍在威风中发出哗啦嘶鸣声。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转身瞬间,独刑忽然觉得,这个红衣服老头好像苍老了许多。
“师尊,请师尊不要走,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弟子……”虽然不清楚炘熔子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邓真觉得,这次,他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令他师尊不仅失望,甚至绝望。可道歉的话到嘴边,他却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我已经给你太多的机会了,可你连自己到底什么错都不知道,又让我如何给你机会?”这次,炘熔子没有任何斥责,没有任何悲叹,只是非常平静的说了一句:“很久没回家了,如果没忘记回家的路,走回去一趟吧。”
说完,炘熔子冲天而起,一两个呼吸,便消失在厚重云层之中,而随他一同离开的,还有一旁静静等候的丘关月。
“咵嚓~!”听闻炘熔子最后之言,邓真脑海之中,如千万雷霆奔行,刹那通明。原本绝望的双目再次闪烁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
仙道追求天地机缘,万法自然,即便是自己的师尊,若有什么指点,也绝对不会明言。他们能给弟子的很多,但又一个也给不了,每一次给予,都必伴随着晦涩难懂的机锋。弟子聪颖,悟透了,就是你的仙缘,弟子愚钝,悟不透,那就什么都没说。
因此,很多仙道弟子在入门后,经常说师门不公,仙道不公,但却从未想过,他是否抓住了师门给的机会。不过,这种人一般只能在底层修者中听到,因为他们永远突破不了中层修者,而底层修者的声音,是没有人会去听的。
这次炘熔子已经连连给出了数个机锋,每句话都暗藏玄机,可直到现在,邓真才明白些许。如今,他已经可以确定,炘熔子此次前来,就是帮助自己突破五难境,步入雷劫境的,也只有自己没有明白他的苦心,炘熔子才会有此等失望表情。
天机话中藏,仙缘隐单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弟子明白了,弟子明白了,叩谢师尊,叩谢师尊!”对于常年听取话中玄机的仙道强者而言,炘熔子最后一句话几乎已经算白话了,邓真哪里还不明白。当即哈哈大笑,对着炘熔子最后消失的那块云层,恭敬三拜。继而,笔直站起,一拍身上尘土,在独刑目瞪口呆中,转身走开!
没错,就是走开!
此刻的邓真,蓝袍光顺,衣冠整洁,双目有神,熠熠生辉。佝偻身躯挺直,枯败华发再生,虽无火翅火刀,却添三分儒雅,再也没有苦苦哀求炘熔子时的绝望与狼狈。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站在一旁的独刑,怎么也不会将面前这个儒雅华贵男子,与十几分钟前还跪地求饶的枯朽老头联系在一起。
只是,他不是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强大修者么,为何不直接飞回去,反而要一步一步的走,难道他真的想要走回自己的宗门?
“短短时间,所有人都走了,那我,又该去哪儿?”待所有人都走光了之后,独刑仍旧站在原地,为刚才的一幕幕而震撼,为修者界特有的规则而惊奇。良久之后,当一阵清风卷起一片破损树叶,打在他脸上,将他从回想中惊醒时,他才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迷惘与孤独。
修者界很大,修者界人很多,修者界很奇妙,修者界很精彩,可是,修者界再怎么好,独刑也觉得,他不属于这里!
“小妖被妖族的人带走了,或许他能在妖族找到自己的族群,遇到一群圆滚滚的小家伙,开启他的伟大的圣妖崛起之路。”想起这个与自己同病相怜三万年的老妖怪,独刑心中说不上来爱还是恨。他是自己在迷失之地醒来所遇到的第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灵。就像小鸟破壳后会将第一眼见到的生物当做父母,独刑虽然不会将小妖当做父亲,但也绝不会当做仇敌,那种特殊的感情,只有经历过三万年孤独折磨的人才会懂。
“天大地大,我竟然没有半点归属感。多想有个可以思念的地方,可我现在除了迷失之地那暗无天日的牢笼,什么都想不起来,哪里有什么值得思念?”心中默默一叹,独刑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迷惘之情。如果说他是漂流在外的游子,但游子再远,心中也有故乡可思,可他的故乡又在哪里?
“要是小妖在就好了,他这个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妖怪,一定知道我应该去哪儿才好,他虽然好吃懒做,偷奸耍滑,满口谎言,狂妄自大,可为妖,还是不错的,可惜被妖族带走了。
等等!小妖能被妖族带走,为何我没被那群修仙者带走?难道我没有修行天赋?不会,如果我没有修行天赋,怎么可能和小妖一起被困在那个鬼地方?况且小妖也说我以前修为不错,当然,他很有可能是胡说八道,我以前肯定比他还强,所以我应该能修行,而且天资不低。那为何刚才几个修仙者看都没看我一眼?莫非是他们太忙了,顾不上看?”
疑惑一旦产生,独刑也没工夫去感情抒怀了,有了一个目标,至少比无所事事要好得多。尤其对自己与小妖之间的不公平待遇,感到愤愤不平。
“既然你们不带我修行,我就自己去!不过要先确定我有什么天赋!”坚定目标,独刑立即斗志昂扬,重整旗鼓。看了一眼刚刚邓真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前辈,前辈,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