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城的西城新街,高楼林立,琉璃的瓦,鎏金的梁柱,雕花刻云的阁栏,在街边的青柳中若隐若现下绵延数里,无一不精致唯美,江南的温婉秀美中穿插些大气仙府的欧式小格调,在整个天亚大陆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繁华异类美轮美奂的城来。
人潮涌动的街边异常的安静,街中几百人徐徐而来的队伍,整齐的步伐令所有人都噤声瞻望,所以他们用更加肃穆的心情迎接这位战神,开疆扩土八载,华商的半壁江山打下来,这位被全国传的神乎其神的战神,又有人谁人不顶礼膜拜?
可如今新皇登基一年有余后,削了他的兵权,被封了这攸城之地。先皇统一天亚的雄心壮志只怕只能随之骤然离世而灰飞湮灭了。
天亚四国如今只剩下三国,其中的云国只剩苟延残喘,摇摇欲坠,一年多前,战神六王轩王本可一举攻下云国,不料先皇毫无征兆的驾崩,然则不了了之。
今时今日华商和周国对云国虎视眈眈的,新皇却削了轩王兵权,另立将帅,这不言而喻的争权夺誉,都了然于心。都叹轩王天之骄子,只是这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了。
不过这丝毫不掩人们的敬服之情,静静的立在街边,望着街中黑色高头大马上那魁梧精壮的身影,激动的不能言语。玄色的锦衣腾云的暗纹在明媚的春阳下泛出凛冽的寒光,那半张诡异的银色面具更加让那人冷峻几分。
在轩王和一个俊逸的蓝衣男子身后,十八个身着黑色玄铁战甲骑着战马,威风凛凛,再来便是华丽丽的四辆鎏金红木马车,车内的女眷惹人遐思。想象这车里的娇人,无数女子都心跳不已,都幻象着能承恩于战神的闺帷之中,要不打扮的这般娇艳作甚呢?不过就算只是兵将也能让她们心驰神往的。战神那种天人,也只能想想了。
“王爷,这攸城真是富的流油啊!那狗皇帝把你贬这来,就不怕你再翻了天?”
看着这繁华的街道,一众士兵心中都雀跃了,嘴角不觉露出丝喜悦来。可慕瑾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淡的几乎无人能察。微薄的绯唇正欲教育下廖知音,狗皇帝再怎么也是皇帝,大庭广众下这般称呼,被后面几位大人听见,得惹出好些事。不料平地起惊雷,前方街巷突然响起一个尖锐洪亮的声音,
“肖——炀”,
接着噼噼啪啪的一阵打斗声传来。慕瑾轩拉停了马,也没言语,后面的骑兵和步行队伍立即警戒待战,全副武装防戒。在沙场上经历无数生死的精英,此刻眼里都是嗜血的战意。一路下了江南,数次刺杀怪不得他们犹如惊弓之鸟。来时五千人,折了数百,生死的兄弟,现在除了心痛就是滔天的恨意。进了城的士兵更是百战下来的战场死神,如果这里要来场刺杀,倒能让他们发泄发泄。
“臭丫头,还来?等会我让你哥哥伺候你家法。大庭广众,追着个男人不放,不知廉耻!”
随着声音,两道白色的影子一前一后踩着人群的头顶越过,落在主街轩王的马前数米,打得个难舍难分,一闪一躲的,好不热闹。熙熙攘攘人群渐渐热闹起来,都瞧出了那个俊美的少年是何人。
“放——肆!来者何人?竟敢在轩王面前打闹!”
廖知音的声音洪亮粗犷,战场上只要他一声吼都能吓一群敌军的胆,奈何街中那两人闻而不听,依旧一拳一掌的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廖知音怒极,欲飞身下去杀了这两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宵小,却让轩王轻手一扬挡了回去。
慕瑾轩看戏似的瞧着,也不提马再走。还饶有兴致的倾身凑近,欲看清那两人的相貌。刚刚听到人群中的喧哗,这两人的身份估计挺高的。虽然高不过他,但在这对于自己陌生的攸城来说,这两人的背后大着呢!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攸城知府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轩王马下,抹着一头的冷汗,战战兢兢的道:
“轩……轩王,那少年是这攸城的小四爷,平……平……平时野散惯了,这……这……”
慕瑾轩抬了抬眼皮,睨了胡子半白四十多岁的知府一眼,那老脸刷白刷白的,也不知他在恐惧什么。他冷冷的道:
“你这知府也是当到头了,打到本王面前了,却只向本王解释,任由那两个罪人仍在本王面前游龙戏凤,这藐视皇族的大罪,我——是向你讨?”轩王抑扬顿挫的说完,慵懒的口气挟着强大的威压和冷肃,抬了抬纤长的手指,指了指杨知府,最后落向街中打的不亦乐乎的两人,“还是——向他们讨?”
“轩……轩……”
春暖乍寒的天气,杨知府愣是出了一身的汗,风一来,冷的他抖如筛糠。不敢抬眼去瞧那战神的表情,为官多年,见这一身杀气的主还是头一回,怎能让他镇定?
“嗯——?”
银质面具下的那双眼目光一凛,寒意不达眼底。杨知府没看,只听那声音更抖的厉害。不过他也算是混久了官场,找回了些思绪。抬头向那街中打斗的两人喝道:
“小……肖——炀,再不住手……”
唉哟,这话没呼喝出去制止,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避闪着小女孩凌厉的攻击转了两圈,躲到了杨知府身后,小洁莹顺着小四爷的方向一抬眼,这才瞧见街中的阵仗,吓得一个哆嗦,赶忙收回了掌。杨知府那无处可泄的火“噌、噌、噌”的往外冒,铁青的脸瞪着肖炀,
“干嘛?干嘛?再瞪眼珠子都出来了!杨知府,青天大老爷,快把那丫头抓入大牢,教训几日,女孩家家的,没脸没皮的往男人身上凑,告诉告诉她女德为何物!”
肖炀挺着胸脯,从脖子后面抽出锦扇“唰”的打开,躲在杨知府一旁眨着眼睛向杨知府打着暗语,又祸水东引的似在向众人解释。那样子懒散恣意的比平常更甚,妖魅的眼闪着光,不知不觉便媚祸了街边一群丫头。
小洁莹气的双眼通红,漫出一层水雾。咬着牙,看向杨知府身后那威武的军人,慑人的气势,让她又害怕又更是愤怒。她的四哥哥又害她了!
肖炀才十六岁的光景就这般,要是再成熟些,这攸城的女人只怕会被他祸害光。不过,谁能知道现在肖炀心里直打着突,不安的很。心想着:今天这祸收不了场咯!各位算计的大爷们,伸出你们的“援手”吧!不把你们拉下水,我还是不是“小四爷”呢?哼……
“来人啦,将人拿下!”
轩王一声命令下,数道寒光从天而降,落在肖炀和元洁莹光洁细腻的脖子上,小洁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当即就大哭了,“哇呜……”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好不可怜。
“四哥哥,我讨厌你!爹啊,娘啊,哥哥,你们快来救我呀!哇……四哥哥,你欺负我,呜……”
汗,女人的眼泪啊——总是那么无理!明明被打的,被无缘无故的抓起来的是他自己。
肖炀虽然做好了准备,也抗不住刀架脖子,手心冒出了一层汗,“嘿嘿”一笑,收了扇子将刀隔开了一点,不料却又近了几分,军刀下的寒意谁人懂啊?肖炀想哭了,脖子被拉开了一条小口,疼。
杨知府胆战心惊的不知是该骂他,还是去求浑身冒着冷戾之气的轩王。
“诶,我说这几位大哥,你们有没有搞错?轩王又没说抓我,你把刀架我脖子上干嘛?”肖炀说着,横了一眼将他脖子割出血的兵哥,“你要是不小心割了我的脖子,我死了,让华商的战神殿下背上草菅人命的恶名,那可得不尝失了。”
轩王冷笑一声,这威胁的语气妥妥的罩他头上了。没了兵权,再没名声,这是告诉他动不了他?还是……
“哥哥,哥哥,你在哪啊?我又被四哥哥坑了,你快来救我呀!”小洁莹带着哭腔向一处酒楼嚷道,
街边的观众们不禁觉得好笑,却又不敢笑出来。还有这攸城的一号人物还在轩王的刀下,也没心情笑。如果说轩王是天上的神祗,高不可攀,那小四爷就是地上的土神,亲切实用啊!他们可仰仗着他过更好的日子。
“嚎什么嚎,你哥就是个缩——头——乌——龟,胆小如鼠的家伙,他要敢出来,我……”肖炀故意扯着嗓子说,足以让那楼上的人听见,不过打赌这事得掂量掂量,说不定气极了那家伙就出来了,元家遗传的火爆性子,保不准出幺蛾子,
“你才是缩头乌龟,你全家都是!”
这句话跟他学的够本!
“你哥要不是缩头乌龟,我们在街上打了这么久,他怎么不下来阻止?”
“……他……他没看到!”
“你哥那爱凑热闹的性子,会看不到?哼,让小四哥哥给你见证一下你们家的基因。”肖炀扬起了嘴角,狡黠的眸子转了转,潋出一片春光无限好。
这两人敢情聊起来了,完全忽视了轩王及后面那一堆杀神。慕瑾轩不觉失笑,夺命刀下还有心思揶揄,胆子倒不小,料准了自己不会怎么处置他吗?
“缩头……”
“小——四”
愤怒的声音似从牙缝里爆出来的,可见来人有多气。又是两道身影从十米开外的酒楼中飘下,堪堪的落到小洁莹身前护着她。可能都知道小四滑头,吃不了什么亏,把他直接给忽略了,肖炀心中一片凄凉,拜把的兄弟也不过如此嘛!
元洁莹的哥哥——元宵,着了一身深红的开襟大褂,也遮不住微福的小肚子,不过脸生的小,倒也不影响风流倜傥做美男,此时绿着脸,咬牙切齿的瞪着肖炀,恨不得剥了他一层皮。哎,这俩兄妹一个德行!
“你要再敢说出一个字,我拔了你的牙齿!”
“三哥,不就骂你两声嘛!你可爱的妹妹打了我,还陷我于危难,骂你几声,也是你该得的!”
谁让你算计我来着?缩头乌龟,你就得受着!
“胡闹!”
喝止的人,上前两步给了肖炀一记爆栗,敲的他有些晕乎。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正好衬出穆青黎的雅致出尘,有别与肖炀的风流洒脱。神情总是清心寡欲般恬淡无波,今天倒是有些怒气。肖炀懊恼的瘪瘪嘴,也不敢动,三把刀架脖子上,悲催的很。
“草民穆青黎,参加轩王。”
穆青黎撩开袍角,垂首揖礼,一番傲气风骨,哪怕跪下也不能让人轻视。不卑不亢的声音,也不令人生厌。攸城的大少果然不一般,可轩王并不打算叫起,太好相与了,只怕容易让人欺。这个小四爷嚣张的很,第一天就想给他落套。
“怎么?今天攸城五少还准备了什么节目来迎接本王吗?”
这一眼的意味深长,深藏的暗芒悄悄流转,肖炀侧身回头正好与之相接,只是短短的一瞬,一阵风乱了柳枝,絮叶纷飞。较量后各自心中揣测思量,不平静,终将是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