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快碎了,火却越来越明媚,看起来十分精神。
那点赤金色中的雏鸟慢慢睁开眼,是充满生命活力的眼。
很奇特的一双眼,先是流动着火,流动着,旋转着,在小小的眼里。
每一次流动,外面燃烧的火便减少一分,这个速度很缓慢,是一丝一丝地减少。
确实在减少着,每一丝火的减少,并不是消散了。
雏鸟灰暗的羽毛渐渐流转着光晕,毛色也开始发生着鲜明的变化。
羽毛,吸收了火中的红,淌着一丝丝的赤红。
雏鸟的身影在变大着,羽毛更加丰满,毛色更加鲜明,从雏进化着。
它抬起来头,想伸张羽翼,却还是不能。
于是,成长了一些的鸟只有继续积淀。
接着,星辰陨落了。
从眼中陨落星辰的痕迹,如此的绚烂夺目。
它成长着,拥有了足以翱翔于苍天的羽翼,即将启航。
陈斌睡得熟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蜷曲着身子,被火焰怀抱着。
眼睛完全地睁开了,鸟儿,赤红的鸟儿,努力地向着陈斌飞去。
在到达的一刻,完全的蜕变,眼化为了炽日。
长出了金色的尾羽,四裂开,如同细长的光,悠悠扬扬。
头被更为美丽的羽毛遮覆着,它的身姿,显得纤长,优雅高贵。
向着前方飞舞,缭绕着火的精灵。
所有的火向着这火鸟涌来,有虚影清晰可见,将那一点包容在里。
那一点赤金色所化的火鸟,带着整个世界的火,冲向陈斌。
这个世界,终于破碎了。
因火焰燃尽了,不再复生,没有余烬,永不会再复燃。
那棵立于世界中心,支撑世界的黄金火树,也凋零了,枯萎了。
叶没了,枝落了,躯干腐朽了,最终,倒塌了。
温暖的感觉是所有存在着的生命一直渴求的,就算是冰冷的鬼,依旧向往着。
渴望复生,就是因为对温暖的渴望。
懒洋洋的,全身提不起力气,也不想提起力气,不想起来,就想这样下去。
有温润的空气流淌,微微有些压迫。是轻微压迫皮肤的感觉,让人必须起来。
“你在干什么?”陈斌睁开眼,首先这样问,顺便迅速抓住碰触皮肤的手。
“咿,还活着啊!”是女声,不久前应该听过。
一下子就不想躺着了,被人注视着躺卧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情。
直起身子,正好与靠过来可能想仔细观察一下的人碰撞了。
“啊!”想象中的轻吟并没有出现,谁都没有这样说。
“呃,是你啊!”这个你指的是林初月,是困于卡牌中的女孩。在月儿纤细的月初出生的女孩。
当初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去救她的呢,应该是怀有一定的目的,也许预感到了今天的相遇。
“嗯,这么快就有相见了。”温润而细腻,似月儿铺洒涓涓清光。
“谢谢。”也不知道说什么,便说出了这两字。
“你要出去的话可能等一会比较好,虽然这一会是多久我也不知道。”
林初月看出陈斌想离开,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个房间应该是寝室,今天好像是阴雨天气,外面有些昏暗,肯定不是夜晚的黑幕。
有点安静啊,得快点走,趁没人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陈斌的脸皮还是有点薄。
比较在意,身上的衣服是新的,看不出价格,平常就不怎么买。
还有更在意的,这栋寝室楼可能是刚刚建成起用没多久的,墙壁床铺地面都很新,连摆放的桌椅也
没有瑕疵,这是学校安置的桌椅。
“这个是最新流行的涂鸦艺术吗,你们是美术方面的学生吗?”陈斌想了想,随意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画得很好啊,不过不怎么符合时代,而且不怎么舒服,有点抽象的图画。
“这就是我现在要说的。”可能在想怎样组织语言表达更加简洁,林初月停顿了一下。
“你带我出来后,我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又停顿了下,见陈斌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床上,听着。
“看见了好多奇怪的东西。”
“先是学校中心出现了一座高塔,好像其他人看不见。”
林初月轻松了一点,这个男子相信她说的。
奇怪的,没有依据的事并不是这么好容易让人信服的。就算见过一种怪异,再次遇见不同的,也许会变得不信。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相信。
“后来,还看到了怪异的小丑和巨大的猿在战斗。”
“天空中还腾起了黑色的大蛇,灰白的天马。”
“我看见了天马被大蛇吞了,大蛇被小丑杀了,小丑向着塔顶奔去。”
即使是对常人而言,是亲眼目睹,也可能无法相信的事,应怀着恐惧之心颤巍说出的事,在林初月口中,流畅地出来了。
“我很害怕,回到了寝室。”
害怕才是应有的情绪,相应的情感在相应的时刻流露出,才是人的标准。
“沿着温暖的火光指引,越过了一路上争斗的人,回来了。”
“没有安全的地方,大家都变了。”
“没有与我相同的,拥有理性的人,幸好有着那点火光。”
果然林初月很害怕啊,保持镇定已经到了极限了。
“没事的,洛基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一切会复原,与之前无异。”
陈斌的肩有些贴在林初月的身体,才发现冰凉的体温。
能这样流畅地说出,真是坚强啊,比之当初的他坚强了不知多少啊!
她还在准备继续说着。由她所说的前面部分,陈斌也曾经历过,甚至其中的词汇是以他为本。接下来后面的事应该是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也是真实的一部分。
“大家停止了争斗,因为塔好像快塌了。”
“不过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我好像觉察到自己有些不同了,那塔倒塌的话,大家应该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很奇怪啊,就是知道。”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一起开始画画,在墙上,在桌上,在地上,在一切可以承载的事物之上。”
“画得很快,尽管看不懂她们画的什么,但就是觉得画得很好,是画得太好了,我们是经融系的学生。”
林初月的语速加快了,有些乱了。
陈斌左右看了看,房间很昏暗,一部分与外面的光线有关,更大的原因是诡异的图画遮蔽了阳光。
这些画完全不像是未曾学过画的人所画。说是画,也不是很恰当。
不知道是用何种颜料,何种技法,才能画出如此拥有压迫感的图画。
有着多种色彩混合,又像经过了长久的时间有些褪色的历史感。
而且这种密密麻麻的密集度也是吓人,墙,桌,地,可以说是所有能填满的地方都已被填满。
陈斌伸出手,把床单稍微掀开一角,入目的,还是那诡异的图画。
赤着脚下去,如果没错的话,直接掀开了床单,只有靠墙的一侧没有图画。
呃,现在也有了。
在两人的注视下,有着岁月的历史色彩在延伸,勾勒出又一幅诡异的图画。
房间,这个空间,全部填满了图画。
抽象的人,抽象的躯体,各种各样的怪异生物,被人围绕着,它们是中心。
人,有着双脚,在欢呼,哭泣。
怪异的生物,无比的怪异,或有着角,或多只眼,或有着兽躯,各种各样的怪异,比人大,比人少,比人更受崇敬。
有些人,与众不同,有着相对于抽象,比较明显的特征,衣物也更加的华丽。
“你朋友?”陈斌指着门上中央的三人,说道。
“嗯,她们最后走入了画中。”
“你不难过啊。”
“平时没什么交流,不过看着她们一个个走入大门,成为画,也有点伤感。”
“我身上这衣服是哪来的?”
“不知道啊,我跟着那光回到寝室后,太累了,就睡着了,醒来后,你就这样出现了。”
毫无营养的对话,完全没什么实质的内容。
“对了,我醒来有一段时间了。”林初月说道。
“然后呢?”在说什么啊,扯来扯去。
“我闲着无聊,查了一下网络,看看有没有和这些图对的上号的图片。”
“嗯,继续说。”
“我也正准备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人画的,有很多风格相近的图片。”
说起这些,她的语气显得欢快起来。
“有意义吗?”
“没啊,好像是部落祭祀的绘图,感觉知道了后,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更不好了。”
“你一点都不怕啊!”陈斌显得有气无力。
跟他的猜测一模一样,怎么高兴得起来。
“反正两个人啊,你还是专家啊。”
“先离开这吧,快一点。”估摸着该了解也都了解了,如果是祭祀的话,真是大灾难。
“去哪里?”
“全安环境保护公司。”陈斌有些急切。
感觉身后没有反应,又是叫道:“走啊,再不走就留着祭神吧!”
“噢,好。”
想打开门,门却开不了,有东西强压着门,打不开,也不用开了,那东西突门而入了。
是尖牙和力爪,直接洞穿了门,没有一点礼貌。
长得可真是丑陋啊,未开化的图腾崇拜之物。
类似于野兽杂交混合的生物,蛮力很大,因比起弱小的人来,这种东西看上去比较强壮。
“抓紧我!”内脏可能被震到了,有点痛,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
幸运的是除了这样,身上那件新衣服没有破。
所以,也就没有流血。
刚才陈斌拉着林初月的手打开门的时候,力爪直接抓到了陈斌的身上,虽没有大碍,不过也被蛮力和带动的惯性冲到了离门有段距离的床上。
先是观想,想象那身姿,回想起身姿,不久前吞噬的天马,纵横于天地间的极速神马。
“希律律!”试着高昂了一句,很洪亮的声音,配合着八足遁走,像是激昂的交响乐,例如贝多芬的悲怆。当然,这只是陈斌的感觉,他,不懂音乐。
“抓紧点,要冲了。”变幻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诶,嗯。”林初月紧抓着灰色的鬃毛,身体紧紧靠着,毛,意外的柔顺,很舒服。
没有动物身上的应有的令人不快的腥躁气息,倒是有种莫名的舒适。
使人安详,忘却恐惧。
八足比想象中的要轻盈,而且,更加令陈斌愉悦的是八足所蕴含的力量。
准确一点,是这个化身所赋予的力量。
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力量在澎湃,与蛇不同,充盈的,如同自己的双臂,可以自由挥洒。
这,就是吞噬啊!
完全印刻于体内的力量,属于自己的力量,纵使不化身,也拥有着一部分的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