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引起了室内血蝎五号的注意,让人提心吊胆的是,她的警告有气无力。几声嘶吼盖过了血蝎五号的声音,紧跟着是脚步移动的声音,随即,几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走廊的地面上。
影子越拉越远,窒息的感觉却越来越近。
我没有出手。
我在等,等房间里的怪物悉数出来。
少顷,走廊沸腾了。
“吱……”
担架车在一股巨力推动下,“吱呀”乱叫着撞在墙壁上,险些倾覆。潜水灯掉落在地上,一路滚远的同时,数个高大的黑影映在身侧的墙上。低沉的嘶吼声中,一个影子抬起脚重重地踩过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准备行动了。
“叮……”
扯断拉环,销子清脆的弹离声中,我从担架床底翻出,纵身跳到床上,在床架上借力后,一个跟头从数个黑影头顶翻跃而过,落地瞬间走廊黑作一团。行动之初,我已瞅准了方向,侧身滚进门内。
“轰……”
一声巨响,门外火光冲天。
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位于南疆塔里木盆地。在维吾尔族语中,塔克拉玛干是“走得进,出不去”的意思,千百年来一直是生命禁区。正是因为如此,塔克拉玛干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死亡之海。
两个月后,我率领女兵移师塔克拉玛干C国境内最大的沙漠。在这里,我将对女兵们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强化训练,目的是想通过极端自然条件下的生存训练,锻炼她们的意志和战斗力。
日上三竿,温度迅速攀升。
我站在一个巨大的沙丘上,不远处是埋身沙内正在进行耐热训练的女兵,她们焦躁不安的神情历历在目。对于女兵们的或是求饶或是愤慨或是……总之,能杀死我无数次的眼神,我已经麻木了,心里没有丝毫怜悯。
烈日下,随着温度的攀升,沙漠里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海市蜃楼,只是训练中一个附带的视觉“游戏”而已。想要让女兵知道在沙漠中看到的一切并非都是真实的,其实很简单,让她们在太阳下面暴晒几分钟,就会有晕头转向的感觉。
在沙漠,即便是曾参加过了此类训练的我,也不能避免会出现脱水和晕眩的反应。但为了照顾女兵们的情绪,我强令自己在训练开始后,与她们一起埋身可以摊熟鸡蛋的沙层中,忍受火烧火燎的炙烤。
时间指向中午,大地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一样。汗水滴落在沙面上,几秒钟后,就看到它变成蒸汽消失在空气中。甚至连身体内的流动的鲜血,也随着温度的上升而汽化在空气中,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教官,训练什么时候结束?”
“慌什么?这才刚刚开始!”
为了让女兵们体味一下生命极限,我一口回绝了女兵。
“天啊,我感觉都快被烤熟了!”
“冷血!”
“变态……”
从女兵责难的言语中,我晓得她们正经受着痛苦的煎熬。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心软,因为这正是来此的原因和目的。不经历残酷考验,不体味生死挣扎,怎么可能锻炼出超人的意志?
念及此,我不由得心潮起伏,回想起两个月前死里逃生的那一幕幕画面,心再次被感动了。
伴随着门外冲天火光,我摔倒在地面上。
可还没等我爬起来,爆炸引发的冲击波尾随而至。虽不是首当其冲,但重心不稳的我,还是在一股巨力的推动下被无情地掀离地面,而后重重地撞在墙上。眼前一黑,我差点晕死过去。
“沙……”
隐约中,听到头顶上有动静。
挣扎着扶墙站起来,我冲着上面小声道:“血蝎五号?是你吗?”
“教官?”
爆炸在摧毁那些怪物的同时,亦让我遭受到不小的震伤。只觉眼前影像重叠,双耳“嗡嗡”作响,以至于分辨不出哪是血蝎五号的方位,甚至曾一度以为,刚才听到的看到的,只是我的幻听幻觉而已。
“教官?我不是在做梦吧……”
好一会儿,我的听力才有所恢复,听清了血蝎五号的声音。我心中一阵狂喜,忙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房间一个角落上方,有一个狭窄的通气口,面色惨白的血蝎五号在灯光映射下出现在满是血污的通气口处。
看到血蝎五号活着,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望着那双无神的大眼睛,我的心却沉了下去。
“血蝎五号?你的……你没事就好,我会带着你离开的?”脱口便想问血蝎五号的防毒面具哪去了,可随即醒悟,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还在乎这些无关枝节,把血蝎五号活着带出去,才是我要做的。
血蝎五号怔了一下,眼中闪过难以名状的神情。
“糟糕,还是来迟了!”望着神情沮丧的血蝎五号,即便我有心理准备,还是不禁有些失望,几次想开口询问样本的事情,却又几次哑在喉咙里。好一会儿才平静道:“下来,我带你出去。”
血蝎五号精神一振,神情却又在瞬间低落。
看着血蝎五号欲言又止,我什么都明白了。一定是血蝎五号在采集样本的时候出现了致命的失误;要么就是在与僵尸战斗中,血蝎五号被那些携带病毒的怪物伤到了,而那种伤害,足以令她被感染。
一时间,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好一会儿,血蝎五号颤声道:“教官,给你!”
灯光闪动中,我看到血蝎五号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出来,在她沾满血污的指尖,有一支重重密封的试管。恍惚中,我看到试管里似乎有液体,随着血蝎五号颤抖的手摇摆不定。
病毒样本?
应当是的,但我怎能狠下心去只取走样本而放任血蝎五号留下来等死?
即便冷血如我,面对眼前一切,也不禁变得犹豫起来。
“教官?请不要让我死得没有价值,好吗?”
恍惚间,听到血蝎五号的倾诉,我心神轻颤地走了过去,接住从空中跌落的试管。就着幽暗的灯光,看了眼里面那污浊的液体,我心里涌动着强烈的厌恶感。就是它,让血蝎五号丧失了信念。
“唉,终于可以安心了!”
本来,我可以拿了样本走人的,那是最好的结局,即便日后女兵们知晓当日发生的事情,我也无愧于天。可在听到血蝎五号如释重负的话语后,我心里突然萌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良心何安?
犹豫再三,我问道:“血蝎五号?你能保证这就是超脑所需要的样本吗?”
血蝎五号怔了一下,道:“是,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保证!”
我冷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血蝎五号苍白的脸上的浮现怒容,好一会儿才平静道:“是这样的,在采集前,我用携带进来的电子显微镜确认过了,虽然它的活性还有待考查,但它的确就是大姐要的原始样本,错不了的。”
“唉,看来血蝎五号下来之前,的确是下了一番工夫。”将心比心,我似乎也没必要这样非难血蝎五号,可为了重新唤起她内心中对生的渴望,也唯有继续下去,于是闷哼道:“哼,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果不其然,血蝎五号怒道:“那你想怎样?”
我冷道:“我不说你也应该能猜到,你进入了实验室核心地带,进行了病毒样本采集,后来与从休眠中醒来的僵尸发生了战斗,这其中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你觉得呢?”
血蝎五号骂道:“你……你这个恶魔,你不得好死!”
事已至此,我已经不想再做好人了。既然被血蝎五号误会,那就让她恨我一辈子好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她带出去,不管她是被感染了,还是被恐惧折磨得心力交瘁,剩下的问题,交给超脑好了。
我冷道:“血蝎五号,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我必须完成超脑交给我的任务。对不起了,我要采集你的血样,只有这样做,才是最稳妥的。否则,我宁愿把这个试管毁掉。现在,你决定了!”
忽明忽暗的灯光中,血蝎五号眼中闪过恶毒的光芒。
我心中叹息,无视血蝎五号的目光,冷笑不已。
好一会儿,血蝎五号平静道:“好吧,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灯,灭了!灭了的,还有血蝎五号内心对我的憧憬!
黑暗中,一阵悉悉索索,而后是重物坠地的巨响,中间还夹杂着血蝎五号痛恨的呻吟声。我没有多事上前搀扶,而是从腰包里抽出一根莹光棒,对折了一下,室内立刻被蓝色的冷光填充。
“跟着我!”我冷冷地道,而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恶魔!”身后响起血蝎五号愤恨的咒骂声。
全然无视血蝎五号的反应,我持刀闪出门外,就着手里的莹光棒打量了一下走廊外,心中不由一阵冷笑。冲击波将整个走廊倾覆,围攻我的僵尸无一幸免,全身骨骼被气浪碾碎,彻底被终结了。
身后,血蝎五号呼吸急促。
脚步稍停,我犹豫了一下,冷道:“你最好快点,我可不想等你。”
血蝎五号怒道:“你可以把我的手砍下来,然后再带回去。”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差一点就没能坚持下去。
我冷道:“血蝎五号,别怪我冷血,你应该还记得离开前跟超脑说过的那些话吧?既然你做了最坏的打算,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而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教官?对不起,我太莽撞了……”
听着血蝎五号的哽咽声,我心里亦不好受,摇头苦笑中,向前走去。
就这样,我们一路跌跌撞撞地沿着旧路返回。
原以为能带着血蝎五号有惊无险地离开,不料,在即将到达下水道天井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我心中莫名一寒,立刻想到了那只跌落环形池却安然无事的巨犬,除了它,谁的脚步声还能如此沉重?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血蝎五号正全身颤栗地回头张望着,眼中写满了恐惧,而我也终于看到了她那血肉模糊的左臂。
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一声怒吼,我将手里的莹光棒抛向跌跌撞撞一路狂奔而至的巨犬。
巨犬本能地高高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向空中飞舞着的莹光棒咬去。
我猛然扑倒在地,一路滑至巨犬身下,而后鱼跃而起,手中的丛林刀同时探出,刺向巨犬的咽喉。错身而过之际,丛林刀洞穿了巨犬的上下鄂,刀锋直抵神经中枢,瞬间了结了它的性命。
巨犬轰然倒地。
巨大的惯性让它无法停息,一路翻滚着倾覆在血蝎五号脚下。
血蝎五号怔怔地望着脚下抽搐着的巨犬,眼中泪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