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冲天，碎片横飞，热浪滚滚……广场一片骚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偏偏就在这时，那个刚才从车内跳出的人影已经奔至车前飞身跃起，似是想跃过车身寻找掩护，又似是想攻击我，我本能地举起枪。
青蛇一号喝道：“别开枪！”
愣神的工夫，这才看清那人是化了装的青蛇四号。百忙中调转枪口，但那一枪还是搂响了，子弹贴着青蛇四号的头飞过。我心头火起，一把将跃过车身的青蛇四号按在地下，用枪顶在她头上，吼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死想疯了？”
青蛇四号被吼得一怔，傻傻地望着我。
“我们走吧，警察又围上来了。”
瞪着面无表情的青蛇四号，我恍惚了好一阵，才在青蛇一号发疯似的呐喊中缓过劲来。想起战斗还没有结束，我恨恨地收了枪，一把抢过青蛇一号手里的背包，大步流星地向降落成功的直升机跑去。
“不许动，警察……”
“砰……”
抬手一枪，试图让我止步的警察右肩中枪，打了个踉跄跌倒在地上，手里的枪也飞出老远。不理会警察的惨叫，我看向广场对面的钟楼，吼道：“青蛇二号？你为什么不开枪，你想把所有人都害死吗？”
青蛇二号支吾道：“教官？对不起。”
我气急败坏地道：“别说对不起。告诉我，为什么？”
青蛇二号颤声道：“我……我爸爸以前是一个警察。”
“警察？见鬼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心中懊悔到极点，为自己的失察，同时又为青蛇二号内心的软弱。可在这节骨眼上追究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恨恨地跺了下脚，向直升机亡命奔去。
身边不时有子弹呼啸而过，可我偏偏无处躲闪，只能一路拖着沉重的背包狂奔不已。终于，我如愿以偿地跳上了直升机，却因一路狂奔导致左肩伤口撕裂，最后筋疲力尽地扑倒在冰冷的舱板上。
青蛇三号惊道：“教官？你没事吧？”
我吼道：“死不了！准备起飞！”
青蛇三号点了下头，开始着手准备起飞。
“啊……”
即便是直升机马达的轰鸣声，也未能掩盖住那一声惨叫。我挣扎着爬起来看向机舱外，不远处青蛇四号跌倒在地，正奔跑中的青蛇一号和五号同时回身，一人搀扶起四号，一人开枪掩护。
“二号，开枪呀，四号受伤了。”
“爸爸，原谅我。”
终于，青蛇二号还是选择了开枪。
一个试图跃过障碍物奋起追击的便衣腿部中弹一头栽倒在地，然后是另一个……警方的行动被彻底压制了。有了二号的远程狙击，青蛇一号她们最终摆脱了便衣的追杀，一路连拉带拽地将中枪的青蛇四号拖上直升机。
不待众人坐稳，青蛇三号猛拉操纵杆，直升机飞离了地面，迅速向高处攀去。
直升机掠过广场钟楼，悬停片刻后，一路向西北飞去。
直升机上，青蛇二号怀抱狙击枪，神情呆滞地坐在舱板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青蛇四号的情况更糟糕，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以她现在的状况而言，能否支撑到返航，还是一个未知数。
心情压抑。
今天的行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闹剧加悲剧。
四号跟五号合谋破坏早先拟定的作战计划，未能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致使我跟青蛇一号身陷重围。紧接着青蛇二号延误开枪，致使撤离受到警方的顽强阻击，四号更是不幸中弹重伤。
这种情况下，即便抢到了几百万又有什么意义？
突然间我有些心灰意冷起来，开始怀疑研究中心还有没有存在下去的价值，开始怀疑这些毫无纪律可言的女兵。即便在我的训练下，她们最终能成为无敌天下的“超级女兵”，但又能指望她们做什么呢？
“教官？”
恍惚中，听到有人唤我。
漠然看了一眼，却是偎在青蛇五号怀里的青蛇四号，脸上带着失血后的苍白，精神还好。
看到四号还活着，不禁让人精神一振，想不到她挺过来了。
青蛇四号轻声道：“教官，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道：“什么事？”
青蛇四号看了眼神情恍惚的二号，低声道：“你别怪二号好吗？是我自己不小心，真的，我以后保证听你的话，好好训练，再也不拖大家的后腿了……”
如鲠在喉！今天四号跟五号合谋差点没把我给气死了，再加上二号的不作为，更让我恼羞成怒。自登机后，我一句话也没说过，可不知为何，听了青蛇四号那几句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正想说点什么时，刚才一直没有动静的青蛇二号，这时却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哽咽着扑过来，泣不成声道：“四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一点开枪的。”
青蛇四号想笑，可眼睛里却全是泪水。
那情景，既让人恨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唉！”我心中一阵感慨，好一会儿，才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冷冷地道：“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不就是挂彩了吗？要死要活？告诉你们，哭死可没有抚恤金。”
青蛇二号哽咽道：“明白，教官。”
“明白？哼，你最好真的明白。”我心中不满，可既然二号认识到了错误，就点到为止吧。看向青蛇四号，我不无恼火地道：“别以为挂彩了，就能得到我的同情。告诉你，下次要是再敢破坏行动，我非一枪崩了你不可！听到没有？”
青蛇四号打了下哆嗦，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我还有很多话要说，比如使用燃烧弹是十分危险的，尤其是在人流密集的场所，一个不慎，可能会造成重大人员伤亡。这就是我为何明明知道携带了燃烧弹却坚决不采用的原因，我不想制造一场屠杀。也许，这正是后来警察不顾一切地想留下我们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我已经不想再提起，太残酷了。
三个小时后，小岛遥遥在望。
直升机平稳降落。
早已等候多时的血蝎小组成员聚拢过来，将意识不清的青蛇四号抬到担架车上，飞快地消失在建筑物中。心在瞬间冷了下来，我冲着不知所措的其他人吼道：“召集其他人去医务室。我们开一个会，这将决定你们的命运。”
说完，我不再啰嗦，大步流星地走开。
人一生中会犯很多错误，但只要其中的一次够愚蠢，就足以致命。
我不想被害死，因为那不是我咬着牙坚持留在魔鬼营的初衷。在经历了无数残酷的训练和血与火的洗礼后，我用铁血无情换来了战友和教官的尊敬，还有敌人发自内心的胆寒，那是一个特战士兵应得的。但在这里，我没有这种感受。
我要给女兵们再上一堂课，这将决定我选择留下还是离开。而这一课，同样将决定女兵未来的发展，是成为战无不胜杀气凛然的人间兵器，还是成为中看不中用的超级女兵。
带着悲愤，我回到寝室。
收拾行囊背在身上，我向医务室走去。
几分钟后，我来到医务室。
透过窗户，看着室内血蝎一号等人正在忙着给青蛇四号做手术。手术似乎不太顺利，因为频频听到血蝎一号连声催促。看着听着，心中很不是滋味，一个鲜花般的生命，难道就要凋谢了吗？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手术结束了，身后响起了如释重负般的叹息声。回头看了眼神情焦虑的青蛇一号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她们也聚到了门前，跟我一样守候在门外，为青蛇四号的命运担忧。
推开房门，我步入室内。
青蛇四号昏睡不醒，但生命体征还算稳定，应该是捡回了一条命。
收拾心情，我不无自责地道：“我原以为，经历了九个月地狱式训练，执行了一次军事行动，你们能独立完成危险的任务了。可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发现自己错了，依你们现在的水准和心态，我没有把握带你们出任务，还能把你们活着带回来。”
青蛇二号哽咽道：“教官，是我害了大家，你惩罚我吧。”
我冷冷地道：“我会的，任何人犯错误，都会受到惩罚的。但你们要清楚一件事，惩罚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明白，教官。”
“那就好，现在我们说点其他的事情。”听着女兵有气无力的回答，我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可以选择离开，因为你们的表现让我失望；当然，我也可以选择留下，但我有个条件，想听吗？”
女兵们脸上流露出茫然之色。
我怒道：“怎么？你们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血蝎五号颤声道：“不是的！教官，你别走好吗？”
我冷道：“那就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吧，因为我不想被你们其中的某一个人害死。就算死，我也应该死在战场上，死在需要我的地方，而不是稀里糊涂地死在这里，你们能理解吗？”
青蛇五号喃喃道：“教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苦笑，为青蛇五号的单纯。
“教官，我也理解。”
也许是青蛇五号的表态让我的神情有所缓和，让女兵们看到了“曙光”，稍停片刻后，她们一个接一个的表态。心情渐舒，看来我的攻心战术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不然的话，今天算是白忙活了。
我点头道：“军中每年都有军演，每年都有死亡指标，我不想解释这是为什么。就说有一年，有一个代号“蟒蛇”的特种兵拉练途中意外受伤，最终被野战部队追上了。知道被俘在特种兵眼里意味着什么吗？”
青蛇二号茫然道：“什么？”
我冷冷地道：“被俘，就意味着行动失败；被俘，就意味着阵亡；被俘，就意味成为负担。为此，受伤后神智不清的蟒蛇拼命抵抗，你们绝不会想到他是怎么杀出重围的。唉！我真的不想看到那一幕，七个鲜活的生命，就那样结束了，死得毫无意义。”
青蛇一号心不在焉地道：“那……那后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