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略显冷清,惨淡的月光也早早儿的藏进了云里,只探出一点儿光来,眯着眼打量着路上不多的行人。
我那不大的院子里头人可不少,尽是那些个跟在我后头逞威逞能的贵族子弟。侯家、燕家的猴子、燕子还有李家的矮子李围着我,神色有些复杂,担忧、紧张,还有按耐不住的兴奋。
“老大,咱真这么干了?”矮子李搓着小手,圆滚的小脸蛋儿涨得通红,他说话时舔了舔嘴唇,见着我点了点头,他舔的更欢脱了,两个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千首狼的驻地,想混进去可不是简单的事儿,咱得去俺爹那工坊里头捣鼓点儿厉害的玩意儿出来。”
千首狼是咱南阳关的王牌驻军,人数不多,但无一不是以一当百的存在,其精锐程度号称神国之最。南阳关里口耳相传,当年五王之乱时,我老爹带着千首狼大杀四方,东平东望,北登高庭,又闪击南荒,将那些趁势而起的蛮夷大军宰的屁滚尿流,一战封神,尊号“狼王”。
这样一支精锐的部队,连看门的都是人阶上三等的高手。现如今正是仲夏望秋,防患蛮子的日子,守备自然更是森严。而我,就是寻思着要去那营地里闹上一番。
手心暗自婆娑着那份地阶的卷轴,想象着盛大的冰瀑在那营地里盛开的画面。以千首狼的实力,闹不出多大的伤害,但总该能引起老爹的主意了吧。至于那几个小鬼,都是胆大妄为的年纪,稍微撩拨两句,一个个儿的眼底都腾着光亮。这不,矮子李刚念叨完,猴子就插上嘴了。
“你带个路,我俩就能给你顺出来。”猴子长的清瘦,眼光里闪烁着狡黠。
李家是南阳关的机关大家,在整个神国都算是声名显赫。矮子李的老爹正是当代的家主,他的那工坊简直就是间藏宝室,里头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都有。往日里打它主意的人不少,可真有胆子的没几个——那密密麻麻的机关陷阱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矮子李可不一样,老李家一脉单传,打小他就是李家最珍贵的宝贝,捧在手心都怕化了。工坊那头他没少去,陷阱什么的他自然心里有谱儿,有他带路那基本算得上是十拿九稳。
猴子的家族算不上什么大的世家,但在南阳关里也算是有个名号,侯家与燕家世代交好,猴子与燕子也算是指腹为婚,结的娃娃亲。
这两家最擅长的就是步法,不过侯家讲究的是轻敏灵活,燕家在行的是轻身灵动。
猴子手脚不干净,没事儿总喜欢顺点儿东西出来。但他也不是真想拿,一般玩个两三天也就还回去了。用他的话说,“我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成为盗王之王,盗中之圣。”
对一个有志成为盗圣的人而言,李家的工坊那就是色狼眼中的娉婷处女。有矮子李带路,那就更像是处女扒了衣服,这特么哪个色狼忍得住。
不过他刚插上嘴,就给燕子揪了一耳朵,“我看你是三天不挨打,手又痒痒了。见天儿的就想顺东西,回头我给你爹一说,看你不得罚跪。”
“哎哎哎,这么多兄弟看着呢,给我点儿面子。”猴子拍着燕子的小手,咿呀怪叫着,“带你一道儿,带你一道儿成了不,哎呦疼死我了,亲娘哎你轻点儿。”
我们几个瞧着,都笑了,猴子也是真疼,咿咿呀呀恨不能哭出来,燕子这才松了手,又看向了矮子李,“咱啥时候去?”
“啥时候都成啊,反正俺老爹最近也都在关外大营里呢,俺李家那些个技师也基本都带过去了,检查器械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最近家里可空着呢。”矮子李搓着手。这败家子儿,构思着怎么带一帮外人去打劫自家的宝贝,居然还能兴奋起来。
我则是把手一挥,“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说话间我站起了身,指挥着矮子李带路,我跟猴子、燕子一道儿去顺东西,别的人摸黑去营地外扎个驻点候着。
四个人摸着黑,一路绷着心思到了矮子李府前。
两座石像端坐在朱红门前,栩栩如生的样貌里尽是威严。
“这是护门巨罴。”矮子李悄声说着,“老祖宗的宝贝,这是沉睡着呢,等激活了,一个能抗上仨地阶。不过都是老技术了,祖上不舍得丢,就放这儿看门了。”
他的声音里有些得意,巨罴是上古的凶兽,数百年前就灭的精光。李家将这石像摆在门前,一是做个震慑,再者也能显摆他们家族悠久的历史与精湛的技艺。
“别贫了,快带路。”我说着敲了矮子李脑门儿一下,他吐了吐舌头,带着我们几个打侧门绕了进去。“进来前我可嘱托几句啊,不该碰的别碰,轻手轻脚,跟着我的走。悄悄的进门,打枪的不要!”
进门连拐几个弯,熟门熟路的绕过了明岗暗哨,矮子李带着我们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空地的尽头是座小楼,看着普通,可矮子李那神情看着可不似玩笑话。“这片空地看似平旷,可杀机暗藏。多的我就不跟你们说了,你们且等我一阵,我得算一下。”
多交代了一句,矮子李找个地儿就自个儿蹲了下来。打怀里掏了个小玩意儿出来,金属盒子,中间儿有个滴流转的小球,球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号,时不时的闪起一两个。我瞧了一阵,瞧不大懂也就放弃了。
瞥过头才发现猴子他已经贴到了空地的边缘儿,他时不时的回头瞧瞧矮子李,又垫脚跟远处小楼那儿打望打望,眼睛里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有那么玄乎么。”他嘴里叨唠着,听那声音是有些不屑。
燕子见他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也跟着凑了上去。这俩人一个脾气,猴子有些按耐不住了,燕子也没好到哪儿去,用胳膊攮了攮猴子,“我配合,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被燕子这么一说,猴子深吸一口气,弹身而起,倏忽间便飞掠出三四米远。正要落下时,燕子适时的手腕一抖,甩出一粒砂石,正在猴子脚下,猴子垫着那粒飞砂,空中借力,脚不落地,又是一下掠出了三四米,那片空地已然过半。
而这一切,只在那嗖嗖的两声间。
“也没什么大不了嘛。”燕子嘟了嘟嘴,手腕不停,又打出一粒砂石,正蹦着猴子的脚底下去。
矮子李这时候听着那两声嗖嗖,忙抬起了头,张了嘴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燕子打出的第二粒砂石就这么阒然消失了。
它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声无息,燕子呆了一瞬,惊道:“糟了!”
说话间忙又是连出数次,砂石的速度也是快了些,应该是能赶上猴子的下落。
可偏偏,那些砂石也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这是天机算法啊!”矮子李的惊叫终于喊出了声,“不是让你们别乱动么!那可是天机算法啊!步步天机,一步错,满盘崩啊!”
仿佛在呼应矮子李的惊呼,猴子一脚踩空落到了地面,紧跟着整片空地都沸腾了。
那场面,给当时的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有人同时出发了上万张陷阱卷轴,而且都特么至少地阶的。全方位、无死角的各类陷阱闪着陆离的光芒将猴子的身影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