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离开了那个狭小荒芜的院子。
临行前,顾君离给了她充足的盘缠让她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远离京城,南下。
她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她南下?
他只是摇头,告诉她别问那么多。
交代完了一切,顾君离神情恍惚地离开了,走得急,她也不知是为何。
但她自是不愿南下的,她关心的人还在这儿,她怎么可能离开。
此刻她打量着这小王爷府,竟是已经落魄得不成样子了,原先的花木倒是格外繁盛,破出了禁锢住它们的花盆。
再四处看了看,竟是看不到别的人了,像是灾后都四处逃难了去似的。
她走出小王爷府,到了外面却看到了全然不同的景象。
街上人来人往的,给了她一种虚假的繁华热闹的错觉。
可只是安静,安静得可怕。明明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们却半句话都没有讲,活像一部哑剧。
沿街走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这四处竟都有了侍卫守着,每隔一段路就会看到巡逻的侍卫。
她暗道不好。低声问自己身边的一位老人,“老人家,这是出了何事,这街上,怎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官兵巡视?”
那老人见她像是刚刚来京的样子,便微叹了口气道,“姑娘是不知,如今那小王爷以护驾之名将圣上囚禁了起来,这全城上下,连出行都要反反复复地检查,更别提这平时了,连话都要斟酌损益了再说,怕是惊扰了那小王爷啊!”
荼蘼惊愕,她没想到那小王爷做起事来竟是如此雷厉风行,也没想到他连自己的生父都囚了起来。
“那六王爷呢?他不是很骁勇善战吗?”荼蘼不安地问,小王爷得势,定不会放过那六王爷。
“六王爷……乃是不知去向……”那老人如今甚是无奈,语气不像作假。
荼蘼的呼吸陡然困难起来,她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握紧,这压抑之感就同她当时坠崖后的感觉不差毫厘。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告别了那老人离开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皇宫前的,她只觉得自己现在定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立即易了容,翻墙进了皇宫,她现在有好多话想问问那小王爷,为何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皇宫里还是她当时来时看到的一番景象,红墙黑瓦,幽深迷离,鳞次栉比的宫殿上插着排排鲜艳的旌旗。
她正呆滞着,突然面前冲上来一人,直直地将她一撞,她皱眉,看清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轻尘。
她正欲开口,安轻尘却已快速地离开了。她正觉得奇怪,还来不及去追,安轻尘就已经走远了。
而后来了两名追兵,见荼蘼未着宫女服,便打定了她是刚才院里逃出来的那名女子,伸手就要去抓她。
荼蘼起先以为他们只是小侍卫,罢了,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两人的武功竟远远在她之上。现在连这皇宫里的小侍卫一个个都这么凶残了吗?
一不留神,她的手被他们反剪在身后,后颈吃痛,眼前一黑。
当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到了一座残破的院子里,身边还关着和她一样的人。
她这才知道,他将所有皇亲国戚和重臣之子们都作为人质留在了宫中。
时年十月,在十万精兵的逼迫之下,皇上被迫禅位于夜雨霖,夜雨霖继位,改国号为楚。继位后,封原皇帝为宁安王,允许其在其封地挂旗称帝,不称臣。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七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小王爷,呃不,现在该称他为皇上了吧,她呆呆地透过窗向外看,是又到了金秋十月,辗转一年过去了,他竟已成了帝王。
当她听起侍卫们谈起这些事儿的时候,早已是尘埃落定了。
这些日子里,她有好多好多事想要问他,却是连一面都未见上。他定是已经忘了她。
辗转到了仲冬廿日,浩浩荡荡地来了一大群侍卫,将所有的宫人们聚集起来,分批关在了一起。
仲冬时节,天空中又徒然降起了雪,纷纷扬扬地将整个皇宫裹上一层素净洁白。
她在她住的那个院子里看到了一个熟人,好巧不巧的,正是相隔了一年未见的那位跋扈郡主,夜花妍。
时光将她的傲气一点一点的磨灭,此时她蹲在角落里,看上去已是落寞颓然。
荼蘼鼓起勇气上前去同她打招呼,“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时候她才想了起来,夜花妍作为郡主竟也被关在了宫中。
夜花妍抬头看她,语气甚是不耐,“我觉得再也出不去了。”没有用“本郡主”,她用的自称是“我”,这让她有些意外。
“会出去的,直到有一天他会放了我们的。”荼蘼有些不忍地看着她。
夜花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哂笑,“你是何人?”
“我?”荼蘼愣了愣,发现脸上还易着容,未敢报出真名,“清宵。”下意识的,她竟报出的是这个名字。
“清宵啊。”她沉吟了片刻,“夜花妍。我的名字。”没有冗长地介绍她之前郡主的身份,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荼蘼微微点头,不再多话。
同住在这个院子里的还有不少人。日日的相处之中,荼蘼发现,夜花妍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不久便和她熟络起来。
她们虽说是被当做人质,做了宫人,但生活还是没有受多限制的,只是不能离了那大殿太近罢了。
当然这一干宫人自然是不能干坐着吃白饭,就被安排着开始做些琐事。
夜花妍作为郡主,自是未做过什么重活的,很多事都得由荼蘼手把手地教。但终是大小姐脾气,总是有些事儿是她很难自己做的,就只得劳烦荼蘼亲自动手。
久而久之,夜花妍也觉得荼蘼人还不错,便与她无话不谈了。
此时,时间竟又到了腊月。只是这一年下来,荼蘼觉得自己真是过得浑浑噩噩的,还没反应过来,一年就这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