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应当与她更早时,就便在皇宫里见过,只不过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
那时,她贵为丞相之女,众心捧月,我还曾有过不甘,不过在马车上的相识,却让我喜欢上了落琴。
一身红衣,俏皮开朗,随和大方。
这个洒脱真实的女孩儿,这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儿,这个调皮捣蛋的,当年敢爱敢恨的她。
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会像她当年一样,活的那么肆意,像一团初生的火,纯粹,炙热。
后来,她邀我一同去了鲜卑,当时我无处可去,听说他们会回皇城,便也一同随去。
爷爷死了,是在鲜卑的时候,火葬的,骨灰盒埋在草原上,再后来,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愿意,随我一起离开,且离开时太过匆忙,便留下了爷爷。
在鲜卑的时候,我很少说话,也是落琴让我一点点开朗起来,慢慢走出了那片阴影。
当年的离开,鲜卑出现内乱,白术中伤。直接带上刚从外面回来的落琴,落琴什么都还不知道,但看见白术衣上的血,也什么都没有问,就坐上马车前面,亲自赶车。当夜,我们便赶着马车离开。
白术没能回到京城,我依旧记得落琴的嘶吼,哭的那么绝望,让人去救他,去救他。清楚的记得,她在泥雨里不肯离开,一次次摔倒,亲自埋了白术,立了块儿碑,是用她的血,染成的一笔一画。
她说是她,是她害死了白叔叔,我说不是的,她抱着那块儿碑,不肯松手。
再后来,羽饶带我和落琴回去,我搂她在怀里,她颤抖着,死死揪着我的衣服,像一头受了伤的幼兽,我知道,她在哭。
一路上,无论我如何努力,她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回到京城后,我离开了,她受伤的眼神,我依旧清晰记得。
“姐姐,不要走,好不好?”是她呢喃的恳求,可,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哭了,接我的奴婢宿夏回去后才告诉我,她哭了。
可我,竟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两年时间,我被父亲一同带去江杭,在那期间,我给她写过很多信,最终却都石沉大海,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半年以后,我入宫为妃,再没有听过,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她该是恨我了的罢。
“娘娘,用力,用力啊”
“娘娘,已经派人去了皇上那儿,他正在赶来,娘娘,一定要撑住。”宿荷宿夏在一旁哭着,我好像看到了那年鲜卑山上的雪莲花,圣洁,亦妖娆。
雪莲花开一年,而我,注定不会像它一样长久罢。
我听到一声啼哭,那应当是我的孩子。
而我,也看见了落琴,我让宿荷把孩子给她,而终,我终是没能,看那孩子一面,也许,这便就是世间所谓的因果报应。
襁褓里,有我给她留的书信。
把孩子交给她,我相信她。
仿佛听到她小声的叫了一声“姐姐。”
我笑了,泪水从眼角渐渐滑落,合上眼。
很累了,我要睡一觉,安安静静的,睡一觉。
………………………………………………………………………………………………………………………………——瑾凉·瑾阳
“姐姐,你还没有看初元一眼呢,不要睡,醒来看看他。”
“看看他阿!”我低低的哭,怕吵醒了她生气,给姐姐盖好被子,退了出去。
姐姐,安心的睡吧。
“娘娘大出血,已经,已经。”
产婆的话,我没有听到,没有,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我固执的相信,姐姐她不会有事。
也不能有事,她还有初元,怎么可能会忍心离开。
我做不好的,怎么能放心的离开。
给孩子又裹了一层棉被,走出瑾阳殿。看见了太后,还有围着瑾阳殿的一众人。
真热闹。
齐峰见我抱着初元,愣了愣,“你们是要弑君么?”他大声吼着。
我静静看着,看着他一路杀来。
太后说,“琴儿,把孩子给哀家。”
他剑指向我,毫不犹豫,我看着他轻轻笑道“你要杀我么?只怕,小皇子,会比我,死的更快。”一字一句,原来,心还是会疼的。
我把怀中姐姐的那块儿木雕,慢慢给初元戴在颈间。
“初儿,那是你的母后。”
我看向愣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齐峰,呢喃“齐峰,你真的对不起我。”
他的剑,从手上滑落,颤着声“你是落琴?你没有死,对不对?”
我该怎么回答呢?“不是,周落琴,已经死了,你忘了么?是你亲手杀死的,一尸两命呢。”阑珊朦胧的长明灯下,我浅浅的笑着。
太后见齐峰手里的剑没了,缓缓走来,冷冷的看着他。
那时候,我在想,他真的,是太后亲生的么?我想是的,只有曾深深爱过,才会恨到极致,恨不得将对方剖心噬骨,饮其生血。
我对齐峰,亦是如此。
桃夭从天而降,站在我身后,接过初元,递给我一把匕首。
借着阑珊灯火,我看到桃夭长大了,长高了,已经和我一样高了,真的很像,应该是我十七岁的那时候。
那年,我和齐峰,在皇城桥上,遇见。
遇见是劫,遇见是殇。齐峰,如果,我们都未曾在对方的生命里,出现过,那又该,会是怎样?
会不会比如今,好些?
“杀了他,落琴,只有杀了他,你才能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齐峰。
杀了他,我才能活,真好。真好。
齐峰,我该是恨你的。
太后看了看我,还有身后的桃夭,惊了惊,和齐峰此时的表情一样。
震惊么?
桃夭是妖,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她半分。这是属于落琴的骄傲。
“小狐狸,带着初元,去我宫里。”桃夭的离开,出乎意料,没有人阻拦。
太后仿佛在沉思些什么,齐峰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峰儿,你知道哀家为什么恨你么?”太后打破了夜的寂静。
“你的姐姐,庆安,因你而出嫁鲜卑那荒蛮之地,到死,哀家都没有再见她一面。”
“你的哥哥,亲哥哥啊,为什么,你可以下的了手?”太后已经几近哀问,捂着心口,泪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