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黠一笑,伸手入锦被,抚上柔滑如丝缎的肌肤,“我就坏给你看!”宇文川远以唇封住乔津亭微张的樱唇,撩起娇喘,醉了红颜。
不巧,窗外有轻柔的嗓音响起,是善解人意的白蘋,“少主,穆尔蓝沁公主急着要见您!”
乔津亭推开颓然长叹的宇文川远,翻身坐起,横了一面不甘的人一眼,“都是你,尽惹一身情债!”
“呵呵”一笑,不理会乔津亭的埋怨,取过衣物,体贴地一件一件为她着上,宛如结缔多年的夫,“自有你来清除这些花枝蔓叶,不是么?”
叹息一声,“穆尔蓝沁性子烈,要驯服这匹烈马,手段宜柔不宜刚,你不要插手,我来处理这件事!”乔津亭下床,吩咐一声,白蘋,“你进来吧!”
白蘋领着两个丫鬟姗姗而进,将梳洗的用品一一摆放整齐,含笑对乔津亭,“少主,一会就传膳吧?”
乔津亭不敢看白蘋温柔欢喜的笑容,尽管深知白蘋是真心实意地替她高兴。一听“传膳”二字,骤然记起昨夜意乱情迷,不由得红透了脸!
白蘋趋近少主,附在乔津亭的耳畔,“少主,你不必害羞,大家只会替你高兴,皇上一片痴情,世间稀有,实在是百年不遇的好夫婿!”
“白蘋如此盛赞于朕,来日朕定当为你寻一好夫婿!”宇文川远从乔津亭的身后环住乔津亭的纤腰,丝毫不顾忌有外人在旁。
白蘋嫣然一笑,“皇上可不能食言,白蘋就等着这一天!”调皮地朝乔津亭眨了眨眼。
乔津亭忍俊不禁,“好你个白蘋,平日里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你这么想嫁人?”
“少主,别说我了,你的麻烦在前厅里候着呢,这回,可是不那么容易打发的了!”
淡然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而已,白蘋,你去对公主说,我马上就来!”乔津亭转头对着宇文川远,“给你打发了穆尔蓝沁,看你怎么谢我!”
“还要我谢么?连我都是你的了,更何况其他?”见白蘋和丫鬟的背影消失在门槛外,宇文川远忍不住又缠住了乔津亭,一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深吻在清冷的清晨掀起情潮如涌。
穆尔蓝沁在前厅不停地踱步,焦躁如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欲闯出厅堂,直入后院,但流云十三骑正守在出口处,如铁桶一般,圈住穆尔蓝沁如笼中之鸟。穆尔蓝沁虽然骄横,但人在他人屋檐之下,也不敢过于放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津亭姗姗而至,与她并肩而来的是昨夜已然到达山庄的宇文川远。
穆尔蓝沁一眼望去,见乔津亭眉山点翠,清颜笼霞,宝簪轻挽了墨染云发,纱衣如水清流,掩不住的骨秀肌香冰雪莹莹,更兼一段缠绵情思在眸光流转之间灼人幽怀,不由一呆。一时间,眼神竟不能从乔津亭的身上离开。
“公主”,一声柔和的轻唤将如在梦幻中的穆尔蓝沁惊醒了过来,定神再看,宇文川远如瑶台璧树,映照得满堂生辉,和乔津亭一起,是一对璧人如昆仑美玉雕琢而成,内心酸楚、嫉妒、愤怒,种种情怀不一而足。
“皇帝陛下,你千里而来,是担心我穆尔蓝沁对乔津亭不利么?”穆尔蓝沁见宇文川远手挽乔津亭腰肢,情致缠绵,压制不住嫉妒的野火在狠狠地燃烧,几乎焚毁了她的理智。
宇文川远淡淡一笑,在乔津亭责难的眼神之下不得已将手从心爱之人的身上移开,竟自坐下,“朕是想朕的皇后了,公主!”若不是乔津亭再三叮嘱,若不是穆尔蓝沁是异国公主,宇文川远定然将她重重治罪,丝毫不留情意。
“皇后”二字如重锤击碎穆尔蓝沁的心房,她仿佛听见心脏“哧哧”碎裂的声音,在她眼里,她真的比不上乔津亭半分!狂烈的愤怒和羞愧在胸中如野马奔走不息,“你……”声音如茫茫大海的一叶孤舟,飘摇不定!
乔津亭责怪地横了宇文川远一眼,眸中深意,唯有“祸害”二字。
“公主,你我谈谈可好?”乔津亭趋近穆尔蓝沁,柔和的嗓音如清水一池,让穆尔蓝沁骤然清醒过来。
“是的,你真的该给我一个交代了,乔津亭,大魏朝的皇后,你最好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否则,我穆尔蓝沁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须知我大凉国的铁骑不是泥糊的菩萨!”
宇文川远生平最恨他人出言威慑,听闻得穆尔蓝沁出言不逊,不由怒火丛生,一个霍然站起,目光如利芒穿透穆尔蓝沁的丽眸,“公主最好将方才不逊言语收回,莫要让它往朕的心里去!否则……哼!”
穆尔蓝沁见宇文川远眸光凶狠犀利,如上古魔神摄人心魂,内心一窒一慌,倒退一步,失声惊呼,“你……”突然想起萧珉,萧珉从未像这般的对待于她!
乔津亭一把拉住宇文川远,狠狠地怒扫了他一眼,轻责一声,“你是在添乱么?”回身对穆尔蓝沁,“公主,随我来吧!”
行至十三骑站立之处,郑重吩咐流云十三骑,“仔细看护好皇上,一步不得离开!”
穿幽径,行尽衰翠浅红,水榭亭台,来至“含晚阁”。
穆尔蓝沁见乔津亭站在“含晚阁”前,默默出神,神情忧戚,不耐起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头也不回,“公主,我带你来看一个人!”乔津亭双手轻轻一推,“含晚阁”拱门打开,扑鼻是一阵沁人心脾的暗香,是晚桂浓郁的幽香!
回廊之下,画眉脆啼,红纱缠柱。
淡烟在院落飘薄,秋千在高墙之旁寂寥无声。
丫鬟见乔津亭亲至,恭敬地打开了房门。
穆尔蓝沁见屋内绣帘低垂,轩窗半开,分明就是女儿闺阁。好奇地四处张望,见一幅未竟的绣图还在架上,丝线缕缕,色彩璀璨,巧手穿成一株冠绝人寰的紫色牡丹。“绣得真好!”这是由衷的赞叹。
乔津亭淡淡一笑,轻颤的手抚上紫色牡丹的花蕊,叹息一声,“公主说得没错,这世间,若要说谁是刺绣的第一人,那无疑就是这幅绣品的主人!”晚儿!晚儿!一滴泪禁不住落下,滴在牡丹的花蕊之上,像清晨中花瓣上的一滴露珠!
穆尔蓝沁惊觉在乔津亭面前总是提不起火气,“她是谁?”见乔津亭突然落泪,疑惑异常,“你这是怎么啦?”
乔津亭回身,指着墙上的一幅画,“公主,就是她!”
画上之人朝霞铺就玉颊红晕,深瞳如墨点成,浸满在蓝色清波之间,身上轻薄罗裳飞扬,分明与乔津亭一般模样!
穆尔蓝沁顿时俏脸变色,“乔津亭,你在耍本公主么?”愤然转身,抬脚就走。
“公主可否记得九月初六的那一晚,端阳门的一刻惊魂?”话语沁心,凉如薄风,带着无法抑制的忧伤。
“姐姐救我!”一个云裳如梦,清艳如雪的人儿在穆尔蓝沁的脑海呼啸而过,是她?乔津亭的妹妹!“是你的妹妹?死在了阴何情手下的妹妹?”
乔津亭身躯如红梅一支,在风雪狂乱中轻颤,“原来公主还记得!不错,她就是那夜死在了阴何情手下的乔含晚,我的孪生妹妹!”
穆尔蓝沁内心有一缕的愧疚,那夜,阴何情的目标本来就是她,或者说一直都是她!没有想到殉命的竟是无辜的乔含晚,“我……”
一声叹息,一腔愁绪,两滴清泪,半世哀伤,尽在深秋庭院残红断绿之间。
乔津亭让侍女沏了一壶菊花茶,端坐在绮窗之下,看着轻烟袅娜,陷入了沉思,久久,方才开言,“公主,你愿意听我将一个故事么?如果故事听完了,公主还是认为乔津亭难以原谅的话,乔津亭任凭公主处置就是!”
穆尔蓝沁冷笑一声,大刺刺地坐在乔津亭的对面,“好,乔津亭,本公主就看你如何舌灿莲花!”
“公主,在你眼里,他是天威赫赫的中原一帝,但是,你可知道,他从血雨腥风中与我一起走来?”往事如烟,飘渺在眼前,乔津亭顿觉柔肠寸折。
时光在一寸一寸地流逝,天际浓云渐渐破碎,露出半边秋阳和暖,热茶冷了还热,热了还凉,低低絮语,交叠在秋凉深处,断了人肠。
穆尔蓝沁难得静静的低首聆听,见乔津亭话到情深之处,泪洒秀襟,不由得内心恻恻然。
末了,乔津亭轻拭眼角淡痕,“我知道,公主是在怨恨乔津亭对公主的隐瞒,但是公主,乔津亭隐姓埋名何尝是存心欺瞒?这一路东来,风沙万里,乔津亭夙夜忧心,何尝不是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及至京师,公主与他见面,我何尝阻拦了公主半分?公主,如果不是乔津亭,今日凭仗丹青省识亲人面的恐怕就是大凉国君和王后;一旦战祸四起,硝烟弥漫,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公主难道忍心?身为未来的大凉国君,公主难道没有仁爱子民之心?在这一场暗斗之中,乔津亭痛失亲人,五内俱焚!若说乔津亭有何得益之处,则莫过于更加清楚了他对我的一片真情,让我从此毫无顾虑地留在他的身边!”
穆尔蓝沁愣愣的,望着乔津亭,情怀絮乱,但眸色渐柔渐暖。
乔津亭眼望中庭苍树,不见浓荫,唯有叶落无声,见证岁月流逝。“公主,你是否依然觉得乔津亭无可谅解之处?”
穆尔蓝沁哑然无语,“我……”她能说什么呢?但一时间她如何可以放下身段和颜面,向乔津亭低头认错?
乔津亭自然明白穆尔蓝沁身为公主其心气之高傲,此刻断然不可逼迫于她,以免弄巧成拙,淡淡一笑,“公主,是非对错不是乔津亭一人说了算,公主可以好好想想,”转身朝外头一声轻呼,“来人”,白蘋绿芷在拱门后走出,“少主!”
“公主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但是公主,小心你带来的人!”乔津亭朝穆尔蓝沁一笑,“侍卫之中,有一人心怀不轨,公主可要小心了!”
穆尔蓝沁眨着浓密的长睫毛如飞蝶轻扇,“你是指……”
心照不宣的一笑,乔津亭诚挚地望着穆尔蓝沁,“乔津亭一路伴随公主东来,每一个侍卫我都料如指掌,唯有一人甚是陌生,公主定然知道我说的是谁,公主因何能找到流云山庄,我也心中有数,但公主也无须多虑,在我流云山庄,我可保公主安好无虞!”
穆尔蓝沁内心震撼,此处东来,自己竟然不止一次地成了别人的工具?
看着穆尔蓝沁在白蘋绿芷的护送下离开了“含晚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相信经此深谈,穆尔蓝沁也该清醒了!
回首转看乔含晚盈盈含笑的画像,如今,香闺犹在,倩影已杳,画中人永成了梦中人!
不忍再呆,忍痛转身,出了“含晚阁”,径直朝“云淡风清”而去。
宇文川远在“锁烟擒月”的前厅静候着,心急地望着日影渐渐高移。
“泠弦,公主真的来找津亭了么?”一把浑厚的桑音传来,是萧珉!宇文川远的脸一沉,昨夜怒火皆由萧珉身上来。萧珉在山庄养伤多时,乔津亭竟无一字提及,不能不让他心生了疑窦和嫉妒。
“泠弦,你姐姐呢?她在哪?”萧珉在泠弦的搀扶之下急步进入大堂,突然感觉泠弦止步不前,着急不已,“泠弦?”
泠弦见流云十三骑在一个威严俊美的陌生男人身旁站排成两列,暗暗奇怪乔津亭向来安静的住所竟然有男子的出现。扯了扯萧珉的衣袖,低声说:“大哥,姐姐和公主都不……”
“萧珉!”宇文川远虽可以从身形和声音中辨别出眼前之人正是萧珉,也恼怒萧珉的惶急,但见萧珉头面尽包扎在纯白纱布之下,不由眉头深皱,“你是怎么回事?”虽说萧珉是他的情敌,但私交情谊也算深厚,“受伤啦?”日前从流云山庄送信的庄丁口中知道萧珉就在山庄养伤,却不知萧珉伤势轻重,因何受伤。
萧珉一呆,是皇帝!竟然从遥远的京师赶了来。在泠弦的搀扶之下屈膝下跪,“皇上!”
宇文川远上前一步,扶起萧珉,仔细端详着萧珉的脸部,“到底怎么回事?”
淡然一笑,对乔津亭的爱慕已然日益深沉,随着岁月的沉淀缓缓堆积在心灵的最深处,此刻,已经没有必要在宇文川远面前抖落,徒增乔津亭的困扰,“回皇上,萧珉不过是被匪人所伤,伤势并不严重,不日即可痊愈,离开山庄!”
萧珉身手不弱,能将其重伤的恐怕不在多数,何况当日萧珉是追杀阴何情而去,这伤,应该就是阴何情下的毒手!萧珉不明言,不过是怕自己疑猜之心而已!明知不是阴何情的对手仍然只身犯险,若非深爱,何至于此?背地里捏了一把汗,暗道一声“好险”!
萧珉虽然目不能视物,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宇文川远紧紧逼视的炯炯目光,无所畏惧,无所愧疚,这一场情场角逐,他固然是输了,但也因为进退得宜而赢得乔津亭一世不易的情谊,这,也是一种来之不易的收获!“皇上,萧珉告退!”
“慢着,萧珉,你为她所作的一切,朕,感同身受,谢谢你!”顿了一顿,“你就在山庄好好养伤,不必急着离开,以免让她心里不安!”他宇文川远与乔津亭已是夫妻一体,若是再对萧珉和乔津亭心存了猜疑,必定让乔津亭心生不快,也亵渎了乔津亭!或许,到此为止,他的担心和疑虑也该放下了,或许,他根本就不应该有这样的担忧!
萧珉讶然,宇文川远身为九五至尊,从不轻言“谢”字,今日可以为了乔津亭而“谢”字出口,可见爱深而情重,或许,乔津亭今生得他眷爱,也是一世无憾!
“萧珉,你去吧,好好养伤,穆尔蓝沁的事,她会妥善处理,你不必担心!”宇文川远下了逐客之令,看日色,乔津亭与穆尔蓝沁倾谈已久,为何依然不见回返?
在泠弦的搀扶下从“锁烟擒月”出来,直往穆尔蓝沁下榻处而来。
穆尔蓝沁在白蘋绿芷的陪同之下闷闷返回住所,意外地见萧珉站在微暖的秋阳底下,一惊,发出一声惊呼,“萧珉,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你怎么跑出来啦?乔津亭不是让你在屋里呆着,不能外出的吗?”话语如连珠炮,一阵狂轰滥炸,让人回不过神来。
萧珉的心一阵微暖,这穆尔蓝沁对他倒是真心的关切!听得穆尔蓝沁的声音不见异常,放下了一颗心,“公主,你还好么?”
泠弦一惊,“大哥,姐姐真的是这样嘱咐的吗?你怎么就不听话了呢?”
穆尔蓝沁却会错了意,以为萧珉是为了她不顾伤势,大为感动,“萧珉,你真傻,我没事的!快,你快回去吧!”说着,主动搀扶着萧珉,朝“落日看沉”而去。
泠弦见骄纵的穆尔蓝沁突献殷勤,大有女儿柔肠蜜意,萧珉全身僵硬,尴尬不已,不由暗笑,世间情事,或许也如书上所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双眼睛在暗处,阴晴不定,紧盯着萧珉和穆尔蓝沁的背影,一缕阴笑在嘴角散开,一个阴毒的主意瞬间成型。
“云淡风清”,依旧是寒日萧萧,梧桐叶落,在男女主人远离多年之后依然在静候主人的归来。
乔津亭挥退侍女,坐在床沿,手抚着锦被轻云舒卷的纹路,一阵阵黯然神伤。多年盼归期,未见归人,唯有庭前花草,在演绎年年春夏秋冬颜色!
“爹娘,你们何时归来?”乔津亭仰起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将泪水滴落在簇新的锦被上。近年来,眼里的泪水越发的多了,爹娘,晚儿,红萼,甚至乔姮,一个一个远离,一个一个不见踪影,总在无人之际,在夜半梦回,让她泪落不已。
看着亲手为爹娘绘就的画像,父亲清峻明朗不群,母亲娇艳无伦,一对璧人交相辉映,翩翩是人间神仙眷侣,为何一夜风云,吹散情缘零落如星雨?
“津儿!”一声低沉淳厚的声音从屋外传进乔津亭的耳膜,“津儿!”乔津亭惊喜莫名,霍然回头,“爹爹……”
站在门槛之外的不是爹爹!乔津亭的眸光暗淡了下去,凝望着宇文川远,神情略显凄迷,也有些安慰,虽然不是爹爹,幸好还有他!
宇文川远大步跨入,一把将乔津亭拥在怀里,心疼不已,“你果然一个人在这里伤心!真傻!”
伏在温热的怀抱里,乔津亭闭上了眼睛,让酸楚渐渐随宇文川远雄健的心跳散去,“我以为真的是爹爹回来了,唯有爹爹才叫我‘津儿’!”
“是于管家告诉我的,为什么这么久了,你竟然没有和我细说当年情事,让我和你分忧?乔,津儿,今后,我不许独自伤心,你应该知道,虽然没有爹娘,但你还有我!我会派人在全国各地寻访,总会找回他们,你放心!”自相识至今,不是诸事纷繁,就是伤心离分,竟没有一刻闲暇,细说前尘往事,这真的是他宇文川远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