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其中一间卧室,被黄管家称之为“禁地”,顾苏苏隐隐觉得,那里藏着很多秘密。
她住进了原来唐绣住的那间卧室,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按照唐绣留下的记号和梦境的指引,苏苏找到了一封被唐绣暗藏的信,而这,又将牵扯出多少让人难以置信的秘密……
客厅里又恢复了平静,刚才的闹剧,像是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黄管家向顾苏苏大致介绍了一下肖家,除了茶卡、肖父、秋姨和芸姨外,还有肖安锦。
在提到肖安锦的时候,连旁边的芸姨都禁不住走上前说:“锦少爷真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没有半点富家少爷的娇气和傲慢,而且还是肖总生意上的好助手……”
直到黄管家翻了一个白眼,芸姨才停止了唠叨,识相地离开了客厅。
接着,黄管家的语气一如刚才的严肃,继续对顾苏苏交代着在肖家应该注意的事情。说完之后,才领着顾苏苏到处走动,熟悉肖家的环境。
肖家的布局很分明。
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厨房,还有芸姨和黄管家的卧室。二楼是清一色的卧室,其中两间卧室似乎是客房,黄管家根本没有介绍是谁的卧室,门把上有灰尘的痕迹。
走到楼层尽头的那间卧室时,黄管家突然加重了语气:“这是肖家的禁地,千万不要随便闯进去!”
禁地?
顾苏苏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刚才的一幕再次清晰地浮现了出来。在那左右摇摆的门后面,那里面分明站着一排安静到可怕的人!刚才她还以为或许是肖家的佣人在受训呢,可是黄管家已经说过了,肖家只有芸姨一个佣人啊!
想到这里,一阵风又吹了过来,顾苏苏心里直发毛,不敢再多想了。
黄管家瞥了一眼,没有在意她的表情,走到了三楼。
上面应该是休闲娱乐的场所吧。有茶卡的舞蹈室、肖总的工作室和秋姨的美容室,还有肖安锦的研究室。
肖安锦还有研究室?顾苏苏不禁好奇地问:“肖安锦研究什么呢?”
“玫瑰。”黄管家回答着,“这个锦少爷真是好福气啊。虽然不是肖总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在为人处事上相当有一套,在家里和公司都很受尊敬,连总是爱恶作剧的肖小姐都跟他很亲近。对了,今天我不是嘱咐你不要随便进肖小姐的房间吗?你怎么自己跑进去了,肖小姐没对你怎么样吧?”
顾苏苏自然不会说恶作剧的事情,敷衍着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她的心里,倒是对肖安锦又多了一份好感,脱口而出地问:“那屋后的玫瑰门都是他设计的吗?”
“是的。”黄管家望着她,诧异地说,“那还是锦少爷的母亲生病的时候,锦少爷特意为她的母亲所设计的。里面有好多稀有的玫瑰品种,都是他亲手种植的。不过,他很少主动带人进去,你……或许他只是出于礼貌吧。”
原来还是一个玫瑰少年呢。
顾苏苏暗自想,这样清淡的男孩,应该只有小说或电视里才有吧。
跟着黄管家逛完肖家,还是下午五点,离上课还有三个小时。
黄管家环顾了一下周围,淡淡地说道:“那你先去肖小姐旁边的房间休息一下吧,本来也是准备安排给你的卧室。不过没想到肖总会让你这么快上班,芸姨还没有来得及收拾,里面可能会有些脏……”
“没关系。”顾苏苏早已走累了,赶紧回答道,“反正就只休息一会儿,黄管家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真是麻烦你了。”
黄管家依旧不紧不慢的样子,面无表情说道:“顾小姐,以后别跟我客气了!你可是肖小姐的老师,在肖家的地位,应该超过我这个老佣人!”
这样的表情,叫顾苏苏怎么能不跟他客气啊。莫名其妙的,她对黄管家有一些厌恶。当然不是因为他的丑陋外表,而是他的言语里总掺杂着令人讨厌的口吻,还有那臭烘烘的口气。
当然,顾苏苏更加不安的是,唐绣的离开。
尽管肖总刚才的回答,已经明确告诉她,唐绣是去了美国。可顾苏苏还是不甘心。她还是那么想找回她。
据黄管家所说,茶卡旁边的房间,只有她的舞蹈老师才能入住。
那么,唐绣是不是也住过呢?
茶卡旁边的卧室,是一扇黑色的木门,上面雕刻着简洁的图案。
顾苏苏轻轻推开门,屋内的布置一览无遗,是典型的日本榻榻米风格,靠窗的褐色地板特意砌高了一个阶梯,上面放了个两米宽的床垫。窗外的阳光很美,刚刚落在金色的床单上,绽放出耀眼的光。周围的家具都是棕褐色系列的,连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都是棕色的,与房间的布局极为相衬。还有墙壁上的油画,全都是与舞蹈有关的,让人仿佛掉进了舞蹈的世界。
这一切的精心布置,都能明显看出来,肖家对茶卡的舞蹈老师是极为尊重的。
难怪刚才黄管家会那么说,明显是很注重顾苏苏的身份。
这样豪华的房间,是顾苏苏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她几乎都要惊呆了。
但是,更多的还是欣喜。因为这和唐绣在信中描述的卧室,是完全一样的!那便说明,唐绣真的住在这里!
这一刻,顾苏苏似乎嗅到了唐绣身上的香水味道,那是一种独特的玫瑰花香。
可是都已经过去四年了,唐绣的味道,真的还存在于这个房间吗?还是,全都是她的幻觉呢。
一时间,顾苏苏完全忘记了疲劳,在房间里寻找着关于唐绣的一切线索。然而令她沮丧的是,除了那些略带灰尘的家具以外,里面没有任何与唐绣有关的东西。
不过,从唐绣的离开到顾苏苏的到来,中间至少已经住过四个舞蹈老师。顾苏苏想,那些关于唐绣的东西,应该早就在时光的流逝中,消失无踪了吧。
如同,她和她的友情。
顾苏苏放弃了寻找,躺在大床上休息了起来。
可是这张大床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舒适,不够柔软也不够温暖。顾苏苏辗转了半天,终于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她把空调温度开到多高,依旧会感觉到很冷!
是空调出了问题吗?
可是离开床之后,顾苏苏又觉得房间明明很暖和。难道是床垫的问题吗?她掀起床单和褥子,试探性地摸了一下厚厚的床垫,果然冰凉得如同一块冰!
巨大的疑惑浮现在顾苏苏的脑海里,肖家怎么会给舞蹈老师准备一张冰床呢?
夏小悦的话语再次闪现过:肖家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方,其实那些舞蹈冠军都在一年之后,被折磨而死了!
想来也奇怪,那些曾经在舞蹈大赛中夺冠的女孩,最后真的都没在韩城出现过了。大多数人都会说,她们去国外享福了。可是会不会每个人都跟唐绣一样,同时亦跟家里中断了联系。那么又有谁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出国了呢?
思绪变得越来越纠结了。
顾苏苏不断推断,却又不断推翻。她实在找不出来肖家杀死舞蹈老师的理由!但是好像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催促她,划开床垫,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就能知道真相了!
在踌躇不安中,顾苏苏终于还是无法控制心中的好奇,从包里摸出了修眉的小剪刀。先是吃力地凿了一个小口,然后再慢慢地顺着席梦思的边沿剪下去,不断有寒气从里面冒出来。
布料结实得可怕。
顾苏苏觉得力气似乎在被不断掏光,还有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寒气。
终于剪开了一边。顾苏苏双手掰开了一道长缝,鼓起勇气低下头一看:床垫里除了几根无力的弹簧,还有六具僵硬的女尸!
里面似乎是巧妙装置的大冰库,那些尸体都保存得完好无缺,甚至能看清楚每个人的模样。而第二具女尸,分明就是唐绣!她似乎还在跳舞,是她最爱的宇宙毁灭之舞。而眼神里的悲伤和绝望,彻底冰凉了顾苏苏的心!
顾苏苏终于明白了,肖家只是借韩城舞蹈大赛的名义,杀死这些优秀的舞蹈者。肖光明的前妻是著名的舞蹈家,或许肖家杀死那些舞蹈老师的原因是,让她们陪伴成为了植物人的宋念!
更多的寒气扑面而来,似乎要把人卷入到死寂的空间里。
突然,顾苏苏有种晕眩的感觉。眼前的唐绣愈发地真实,仿佛从冰块里走了出来,对她忧伤地说:苏苏,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如同隔世般的恍惚,顾苏苏似乎又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满是花香的味道。
是纷繁的玫瑰花香。太凌乱的恐惧,让顾苏苏在黑暗的空间里丧失了嗅觉,这到底是唐绣的香水味道,还是肖安锦的“玫瑰门”呢?
远处,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在连续不断地喊:苏苏,苏苏,苏苏……
终于恢复了光明,顾苏苏睁开眼睛,还在自己的卧室里。
眼前是体态微胖的芸姨,腰上还系着沾着油迹的围裙。
不知道为什么,顾苏苏感到浑身酸软。而芸姨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咧开了嘴喊道:“顾小姐,你总算醒了。我喊了你好长时间了,快下楼去吃饭吧!”
难道刚才所看见的一切,都不过是偶然的噩梦吗?
顾苏苏再次环顾周围,床垫上并没有切口,身体下并没有冰凉的一片。她极力去忘记那些恐惧的场景,抱歉道:“对不起,芸姨。做了一个太长的美梦,都舍不得醒过来了。”
芸姨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便离开了卧室。
顾苏苏伸了个懒腰,继而走到梳妆台前,随手用梳子整理着头发。
梳妆台斜对着大床的右侧,前面放了一个藤制的坐垫。突然间,一个熟悉的红色心形箭头出现在视线里!
镜子中刚好反射出大床的其中一部分,而那床沿里的红色心形箭头,刚好投影在在镜子里。那红色心形箭头,清晰得如同顾苏苏心上的烙印,因为她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唐绣所画的符号。
以前,顾苏苏和唐绣经常“捉迷藏”的游戏,但是和一般“捉迷藏”的游戏不同,她们并不是单纯地躲藏起来。而是某个人在躲藏的地方做一个记号,如果另外一个人找到了这个记号,便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找到对方。
那个记号,便是一个红色心形箭头,常人会把箭头换作心形,但是不会把心形倒置过来的。所以,这成为了她们之间特殊的联系方式。
联想到刚才的梦境,顾苏苏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难道那个梦境是想告诉她什么吗?
顾苏苏放下了梳子,凑到床沿仔细一看。几乎能完全确认,那就是唐绣所画的记号。她鼻子一酸,想起唐绣曾经在信中说过,如果某天,她们丢失了彼此。便要凭借着这个符号,寻找到对方的方向。
想到这里,顾苏苏便真的从包里摸出了修眉的小剪刀,想要知道席梦思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可是刚要下手的时候,一个柔软的声音却飘了过来:“苏苏,怎么还没有下去吃饭啊?我们都等着你呢。”
这温柔的声音,这玫瑰的花香,都是如此熟悉,就像刚才那最后的梦境。
顾苏苏抬头一看,是肖安锦。
难道是他,让她从冰冻尸体中的噩梦逃离出来吗?
顾苏苏慌里慌张地藏起了手中的小剪刀,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才梳好头呢,正准备去。”
说着,顾苏苏便站了起来,跟着肖安锦往外走去。
哪知,茶卡居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里,如同僵硬的木偶人,那死寂的眼神让人感到发麻。更加奇怪的是,她居然对着顾苏苏伸出了右手,面无表情地说:“苏苏,这块冰好冷。”
顾苏苏这才注意到,茶卡的手里竟全是冰块,手背似乎都被冻紫了,水哗啦啦地落在了地板上。
难道刚才那个奇怪的梦,又是茶卡的恶作剧吗?
可是,肖叔叔不是说茶卡和唐绣的关系很好吗?而她又和唐绣长得略微相似,那茶卡应该会喜欢她啊!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茶卡就像一只刺猬,向她树起了满身的刺……
肖安锦完全忽略了茶卡的怪异行为,上前拍了拍她的额头,微笑着说:“茶卡妹妹,以后别跟顾老师开玩笑了,我们一起下去吃饭吧。”
似乎只有在肖安锦的面前,茶卡才是符合她年龄的纯真女孩。她扔掉手中的冰块,笑着仰起头,重复道:“锦哥哥,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肖安锦又笑了,揉了揉茶卡蓬松的头发,牵着她往楼下走去。
顾苏苏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望着落在走廊上的冰块碎片。仿佛每个碎片都有唐绣的容颜。而那无数个唐绣,正从那冰块里走出来,对她浅浅微笑着。
顿时,铺天盖地的寒冷蔓延了全身……
客厅的左边,是一个如墙般巨大的鱼缸,里面游动着各种各样的鱼。有的鱼,顾苏苏连看都没看过。
而鱼缸的左边,便是简约式风格的餐厅。只一张白玉石的长桌,周围摆着整齐有序的花雕木椅,上面是美味可口的饭菜。
顾苏苏知道,有钱人家的座位位置都是很有讲究的。
肖父坐在长桌的一端,刚好与她所在的鱼缸门正对着,远得表情都模糊了。他左边的第一个座位,是秋姨。奇怪的是,他右边的第一个座位,并没有人。而茶卡和肖安锦,分别坐在两边的第二个座位。黄管家和芸姨,则站在肖父的后面,似乎不会同桌就餐。
一时间,顾苏苏不知道,她究竟该坐哪里?或者她觉得根本就应该与黄管家和芸姨一样,等会儿再就餐吗?
肖父没有注意到她的顾虑,爽朗地笑着说:“苏苏,快坐下来啊!不要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随便吃吧!”
犹豫不决间,顾苏苏最终鼓起勇气,往肖安锦旁边的座位走去。因为她害怕,茶卡又会在餐桌上耍什么怪脾气。
可是还没有坐下去,茶卡便不屑地说:“嗨,你怎么请了这么没规矩的舞蹈老师啊?她明明是我的舞蹈老师,却要坐到锦哥哥的旁边,不是明摆着不满意我吗?”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顾苏苏则脸红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她只好一边道歉,一边往茶卡旁边的座位走去。
哪知这样还是错。茶卡立刻离开了座位,站起来大叫着:“滚开!这是我年哥哥的位置!”
年哥哥?
顾苏苏从来没听说过,难道肖父还有一个儿子吗,那黄管家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呢?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餐桌旁,不知道该往哪坐了。
无奈之下,肖父只是换上了严肃的声音,认真地说:“茶卡,你怎么跟老师说话的?你知道什么叫做尊敬吗!你的年哥哥在英国读书,又不会回家吃饭,顾老师坐在那里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年哥哥?”茶卡并没有被肖父的怒火镇住,反而更加激动起来,“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那好啊,反正妈妈也是植物人,不能来吃饭,那你就让这个女人坐在你的右边,代替妈妈的位置啊!”
原来右边的空位,是留给肖父前妻的。
这似乎是肖父的软肋,他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你妈妈和肖薄年,根本是两种情况啊,怎么能混为一谈!”
“是林薄年!”茶卡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你别忘记了。自从你娶进这个女人的那天起,我和年哥哥就发誓,不会再跟你同姓了!”
顿时,秋姨的脸涨得通红,沉默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