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方俊贤吃痛的闷哼一声,双眼闪过寒意,再不留手的抬脚朝水珑踹去。
水珑身体一侧,像条滑不留手的游鱼,又滑回了马后面,再一跃而起手撑着马背,一腿横扫方俊贤的面门。
这一脚要是踢中的话,方俊贤不晕也得重伤。幸而他极快的伸手挡在面门处,将水珑的脚借助,顺着一拉将她拉下马,身体不稳。然,水珑反应也快,身体柔韧得不可思议,另一脚缠住他的腰身,便稳住了身子,刹那间,两人靠得极近,连呼吸都能够被对方感受到。
方俊贤一怔,忽然觉得被对方一腿缠着的腰身发烫,热度一瞬就传到了心底,然后剧烈的跳动着,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断的跳腾得垂死挣扎,令他一时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乃至于不知所措。
在他失神的瞬间,水珑却冷静依旧,手掌朝他一劈,就令他吃痛得松了手,她也自然的落地。
两人交手到结束不过几息的时间,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着水珑和方俊贤各站一旁,互相对峙着。
白千桦走到水珑身边站着,俨然一副和水珑同仇敌忾的模样。
方俊贤伸手触向左胸,那处剧烈跳动的余温似还没完全消失,令他惊魂不定。饶是表面神色看不出来,眼眸的波澜涌动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水珑挑了挑眉,“我没打你胸口吧。”
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做给谁看?
方俊贤似是被她的声音惊醒,手指触电般的收回。只是这过快的动作,牵动了他手臂被水珑劈痛的地方,不由低低的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手臂该是淤青了。
“白水珑,今天的事情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吗?”他垂着手,对水珑说。
水珑:“什么事?”
“别装傻了。”方俊贤冷声呵斥,“先是万通坊,后是谦笔阁,现在的百叶铺。你无故蓄意放火破坏这些产业,按照西陵律法,身为一品华阳郡主的你,也要受到官府审判,坐牢受罚。”
水珑轻笑说:“你想你是想多了,我可不是无故放火,而是在追杀犯人。”
“休要狡辩。”方俊贤心头一跳。
水珑毫不避让的和他对视在一起,眼神比起他的冷锐来毫不逊色,偏偏神情轻柔含笑,矛盾得令人心神暗颤,莫名的不安。
“今日温渲阁工地被人蓄意放火,放火的办法就是放火箭,经过调查,我发现这放火的人和万通坊、谦笔阁、百叶铺有关系,为了不让犯人逃跑,也为了将犯人逼得现身,才不得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水珑眼眸轻眯,接着说道:“哦,对了。说起来这犯人还妄想陷害方公子,将刻有方公子名的箭支丢在其中。”
方俊贤脸色已经冷僵一片。
他不明白此时内心的感觉,分明是该怒,偏偏怒中又掺杂着一丝丝不容忽视的兴奋喜悦。
他清楚白水珑话语是刻意的惹怒自己,变相的讽刺自己,令他怒火中烧。可是眼看着那双眼眸紧紧的盯着自己,瞳孔里面只有自己的样子,那嫣红的嘴唇说着的全是有关自己的话语,他竟是不由的感到兴奋,有种莫名的喜悦。
她终于再次认真的只看着自己了。
这个念头忽然在脑海里一闪而逝,令方俊贤面色大变,双眼大睁得后退了一步。
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可怕的想法!
他的反应之大也让水珑感到一丝的奇怪。这样的程度就令他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不该啊。
“我想,方公子也不会阻碍我抓拿那位陷害你的犯人吧。”
这时的方俊贤心绪已经为自己那一闪而逝的念头搅得混乱不已,听清了水珑的话,张嘴就说:“够了!”
他的声音意外的暗哑又低沉,透着得颤抖。
这时候不止水珑,连白千桦和沐雪等人也察觉到他的古怪。白千桦谨慎的看着方俊贤,低声对水珑说:“姐,他不是被气疯了吧?”
水珑摇头,转头看向百叶铺,轻缓一语,“动手。”
方俊贤是不是被气疯了和她有什么关系,疯了倒是最好,免得老来寻她不痛快。
围绕百叶铺的士兵们听她一语,都拉弓搭箭点火,动作整齐迅速,在水珑一个点头动作下,百箭齐发,飞向店铺,眨眼茶叶铺子里面的易燃品都着起了火。
方俊贤嘴唇微张,似有话说却又化为无声,看着那灼灼的烈火,心神忽觉一阵的沉重,怒气也似被这火焰烧成了灰烬,随风而逝寻不到痕迹,只剩下一地的空茫空虚。
一向冷静谨慎的他,怎么会做出那般嚣张的白日发火的事情,甚至故意留下自己名的箭矢,为的可不就是让白水珑知道,放火烧她工地的人就是自己么。
只是自己这样做真的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有意的挑衅白水珑吗?
自己分明是想白水珑来报复,甚至觉得她能报复得越猛烈越好,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这样,她一旦坐牢受罚,明天自然就不能嫁人,和武王爷的婚约说不定也因此化为泡影。
原本自认为这样做是为了打击白水珑……可为什么自己看到产业被一家家的破坏,想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白水珑被法律制裁受罚,却是兴奋的她不能履行明日和武王爷的婚期。
“哈……哈哈,哈哈哈。”方俊贤何其的聪明,到了如今哪里还会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可笑,可笑他还不断的告诉自己和他人,自己是厌恶极了白水珑。
他的笑声来的突然又诡异,让众人都愣了愣,神情古怪不已。
水珑也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眼看百叶铺的火势已成,翻身上马就说:“走。”
她的计划就是以方俊贤赶到为期,既然他已经来了,也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白水珑,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玩完,你且等着。”方俊贤收敛眼中的复杂,紧紧盯着水珑说道。
无论他对白水珑的感情如何。
如今已经损了三家铺子,受了气,绝对不会让事情就这样算了。
他,不想让白水珑嫁给长孙荣极!
水珑没有回答他的坏,头也不回的离去。
今日的事情闹得不可谓不大,不到半天的时间,全城皆知。
事情传到长孙荣极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皇宫的祥明宫里,被黄太后拉着试喜服。
“荣儿,可穿好了?”黄太后站在屏风外面,温柔得听不任何责怪之意的抱怨说着:“真是的。从小时会自己穿衣了,就不再让母后帮你,现在到人生大事时,还跟母后害羞么。”
她话才说完,就瞧见一道身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当瞧清了那人的容姿,黄太后不由一怔,看着他久久没有回神。
那人穿着一袭艳红华贵的喜袍,金丝银绣在艳红的布面上构成华美尊贵的图纹,衬得那人面无表情的神态不容侵犯。
他黑发被拢束脑后,露出玉盘月皎的面庞,光洁额下双眉宛若远山之黛,眸色墨黑无暇,这会眼波一晃,看向黄太后,犹带一丝温度,令人心魂沉沦。
“怎么?”他唇瓣轻启,轻缓怠倦的声音,不经意得透着生来的尊贵威严。
黄太后看着他,心底忽涌现一股黯然形愧的心慌感,差点暴露了内心的丑恶。她手持巾帕扶着额头,遮挡住自己的眼眸,怕自己会露出破绽,颤声说:“没,只是觉得有些头晕。”
这个年纪未满二十的男子,一袭火红张扬的衣裳,让她觉得恰似了那九天之上的凤仙化人,天生尊贵不凡,威严不可侵犯,明明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
这是她的荣儿啊……
这样天下无双的人,可是她的荣儿,连她也只能看着,不敢真正触碰侵染的荣儿!
只是这样本该只被她看着,无人能够拥有的荣儿,明日就要被一个丑恶的小贱人拥有。
凭什么!?
黄太后双眼满是杀意,双肩都气得轻颤着。
“娘不舒服便去休息。”长孙荣极淡说。
虽然他的口气冷淡,黄太后却知道,他的性子就是如此。他能说出这句关心的话,就足以证明他心中有自己这个人。
若是以前,黄太后定会满足。只是曾听他叫‘阿珑’时的特殊轻柔语调后,黄太后心里就嫉恨得几乎发狂。
一件事情一旦有了对比,好坏高低就会明显的昭显人前。
黄太后开口本想说不,半途一个念头起来,就改口轻声说:“好,荣儿扶娘过去吧。”说着,自然的伸手给长孙荣极。
长孙荣极就要扶她,风涧的声音从外传来,“主子。”
黄太后眉头不可察觉的一皱,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长孙荣极。
长孙荣极挥袖,门就被打开了。
风涧就站在门外,说:“白姑娘那边生了点事。”
长孙荣极一听,神情就有了细微的变化,看也没看黄太后,往外走去。
“荣儿……”黄太后担忧的唤了一声,袖子里的手紧握,指甲都陷入了皮肉里。
长孙荣极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母后休息。”然后身影一跃就是百步之外,片息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