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2日晚上
袁子樱去了明学文的家,敲开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明学文泡了杯咖啡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她伸手推开咖啡杯,直接拿出照片摆到桌面上。明学文的笑容僵住,袁子樱抬起手,照片完整地呈现,三个相互依偎的人,“肖雨倪”站在最中间,笑得有点神经质。
“设计这样的故事,也就是为了进入凤凰楼做准备的吧。”袁子樱开门见山,明学文一言不发。“你知道关天赐在打听孟羽扬女儿的消息,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你利用孟萧萧对你的依赖,伪造线索,骗了关天赐和孟萧萧,还充当好人的角色,借着孟萧萧进入凤凰楼,和你们的暗哨碰头。我想你们应该有个暗哨吧,一直潜伏在凤凰楼,为你们做最基础的准备。关天赐找孟羽扬女儿的消息,估计也是暗哨通给你的,这个人,是匡雄伟吧?你们狼狈为奸,利用凤凰楼进行毒品交易,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明学文抬起头,“这些都是方世遥教你的吗?”
“不需要,”袁子樱坚定地说,“如果你心里没有鬼,你不会介意方世遥和林徽英的存在,你也不会到今天都不肯相信我。你很聪明,抛出关天赐和孟萧萧的隐私让我们去怀疑,那样你就可以变成一个充当烟幕弹的无辜好人,就算我查到了关天赐和孟萧萧真正的关系,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相反,如果关天赐和孟萧萧因此洗清了嫌疑,你这个烟幕弹也就更安全了。只是你想不到,康万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你迫不及待地杀了他,可我们还是查到了孟羽扬。萧萧的身世是假的,那么究竟是谁在撒谎?孟萧萧对自己进凤凰楼的真实原因一无所知,至于关天赐就更没有必要自己骗自己,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明学文唱了一场独角戏。”
明学文默不作声地听着袁子樱讲,等她讲完后,他慢慢露出阴森的笑容,“这话,你还跟别人说过吗?”
“怎么,准备杀人灭口?”袁子樱的声音抖起来。
“我怎么会杀你?”明学文的口吻有些怪异,“再说,无凭无据,我也不怕你说。”
“你要真的不怕才好,”袁子樱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如愿还是失望,“小心,别让我找到证据。”袁子樱弯腰去拿桌上的手提包,却被明学文抢了过去。
“你的耳朵听到就算了,”明学文从包里取出一个MP3,红色灯还在一闪一闪的,“它就别记录了。”明学文掐断它,灯灭。
袁子樱露出失败的神情,场面很干净,却又很狼狈。“原来你一直在防备。”袁子樱道。
“是你不值得我相信。”
袁子樱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明学文,这个曾经让她迷失过的男人,觉得他远比想象的更可怕。是的,她想象的是明学文能有多可怕,而事实是,一个毒枭会有多可怕。“你浑蛋!”袁子樱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明学文摊摊手,摆出一副舒适无比的姿势往沙发上一靠。他坐着,她站着,但他的气势压着她。袁子樱的眼眶中有晶莹的东西在滚动。她拿起包,转身离开,门重重甩上,发出的声音如同大地崩裂苍天塌陷。
2012年9月13日上午
凤凰楼有个明星见面会,袁子樱一早就去了会场,童宁和孟萧萧也早就到了。袁子樱一出现,孟萧萧就跑过来说:“子樱姐,我打了明先生一早上电话都没有人接,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我没联系过他。”袁子樱心里嘀咕着,这个明学文不会被我吓得跑路了吧,可是昨晚我离开后已经通知蒲天派人盯着他了,还被蒲天骂了一通,如果真的跑了,这会儿也该有消息了。“是不是在开车啊?”袁子樱随便找了个理由。
“也许吧,明先生从来不这样的,他一向都是到得最早的。”孟萧萧耸了耸肩膀,忙活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活动快开始了,明学文还是没有露面,电话也没有一个,袁子樱觉得不对劲,偷偷打给蒲天,竟然被按掉了,袁子樱心里的不安正渐渐扩大。离活动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候,关天赐来了电话,让她马上到总裁办公室去。袁子樱感觉很不好,惴惴不安地去了,竟然看见大胡子蒲天带着一帮人等在办公室里。
“关总,怎么了?”袁子樱都能感到自己的喉咙发紧。
关天赐的脸色很差,甚至有些恐怖,“子樱,明学文死了。”
什么?!袁子樱还没来得及惊讶,蒲天就走了上来,“袁子樱小姐,我们怀疑你与明学文被杀一案有关,想请你回警局协助调查。”
我与明学文的死有关?袁子樱彻底懵了,慌张地看向关天赐,关天赐焦急地看着她,却是无能为力的样子。蒲天拽住袁子樱的胳膊,把她拉出了办公室。袁子樱的脚步拖沓着,一面频频回头向关天赐寻求依靠,但是关天赐没有说话,只是同样焦虑地望着她。
“别怕,有我。”蒲天的声音适时地给了袁子樱勇气,虽然很轻,但已足够。袁子樱不再挣扎,跟着蒲天到地下车库坐上车。她心里明白,这是为了保全凤凰楼的声誉,最近一段时间,凤凰楼的风风雨雨已经太多,实在经不起摧残了。
审讯室里,蒲天把所有人都遣出去,与袁子樱面对面坐着。
“到底怎么回事,明学文怎么会死?我离开的时候,他明明还好好的。”
“这我知道,”蒲天给袁子樱倒了杯水,“你离开后,明学文给我打过电话,他说我们搞错了,他不是凤凰楼毒品交易的参与者,孟萧萧的身世不是他伪造的,康万年也不是他杀的。”
“胡说八道,”袁子樱拍了拍桌子,“他明明承认了的,还说我们没有证据,就是说出去也没有用。”
蒲天看着杯子里被震得乱晃的水,沉下气来说:“子樱,你想听听我的分析吗?”
袁子樱抬眼看了他一下,“说吧。”
“我认为不是明学文,”这话一出,袁子樱立刻要跳起来,蒲天赶紧安抚,“你先别急,听我说。我们把矛头指向明学文,是在排除了关天赐和孟萧萧的嫌疑后做出的唯一选择。孟萧萧的身世和康万年的死让我们排除了关天赐的嫌疑,而关天赐和孟萧萧的对话让我们忽略了孟萧萧,康万年的死不能作假,但是孟萧萧的诉说未必是真。”
“你是说,孟萧萧导演了这一切?”
蒲天把胳膊搭在桌上,“我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们都说孟萧萧的故事是为了让明学文进入凤凰楼,但是明学文进凤凰楼需要靠孟萧萧吗?相反,以孟萧萧在行业内的名气和背景,她要进凤凰楼才是真的难。”
袁子樱略有所悟,但很快皱起眉头,“可是孟萧萧表示对一切不知情的时候,关天赐也认可了,如果孟萧萧和明学文都没有向关天赐透露过什么,关天赐怎么就会认定孟萧萧……”袁子樱一下子明白过来,“哦,是匡雄伟,是他穿针引线让关天赐找到了孟萧萧。”
“我就是这么想的,”蒲天握拳轻轻砸了下桌面,“如果是这样的话,孟萧萧的演技当真是好,骗过了关天赐,骗过了明学文,匡雄伟一死,就再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袁子樱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真的是错怪了明学文,一边点头,一边露出迷惘的眼神,“可如果是这样,明学文昨晚为什么要承认呢?”
“他不是承认,他只是不否认,含糊其辞,这样你才会继续盯住他不放。”
“他希望我盯住他不放?”袁子樱眼中的疑惑很深很深,她现在就像被人抽走了一切理性的元素,只能期望从蒲天的口中得到一连串的答案。
蒲天的神情有些复杂,说不清是感动还是钦佩,说不清是不忍还是不舍,最后,他把身体向前挪了一些,诚恳地说:“我估计,他是从你的话里猜到了什么,一旦澄清了自己,也就是把矛头指向了孟萧萧。我想,他是不愿意你继续冒险查下去,所以才这样应付你,然后给我打电话,澄清自己,表明怀疑,保护你。”袁子樱听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水。蒲天摸了把额头,“还有一件事,我们已经确定,发匿名信给警局,要求我们秘密调查毒品案的人,就是明学文。”
“这不可能!”袁子樱不相信,“如果明学文有心调查毒品案,为什么要让你和邵英杰离开?”
“也许是因为……”蒲天犹豫了一下,“我们把你牵涉了进来,这是他不曾预料到的,相信他寄匿名信的时候,并不知道你的过去,更不会想到我认识你比他更早。至于我们之间的纠葛,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一直反对我们来往,除了不想你牵涉其中,恐怕更不想让你再次沉溺在痛苦中吧。可惜他一再努力,终究没能躲过今天的局面。”
袁子樱的眼泪成串滴落,打湿了桌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啜泣一阵后,她擦干眼泪,严肃地看着蒲天,“你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头绪的事,明学文当初是怎么发现端倪的?”
蒲天舔舔干燥的嘴唇,“发现端倪的并不是明学文,而是有人将凤凰楼涉案的信息发给了明学文,但是发件人我们还没有查到。”
“怎么会查不到呢?”
“对方的网络技术非常高超,虽然在明学文的邮箱里我们找到了原始发件人的地址,但是全部追踪无效。”蒲天无奈地说。
“那明学文的死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怀疑到我?”
“明学文是中毒死的,茶几上有两个杯子:一个是玻璃水杯,里面除了明学文的唾液,我们还发现了氰化钾;另一个是咖啡杯,上面有你的指纹,虽然你给我的电话是在明学文的电话之前,但是并不能证明你当时已经离开,另外,沙发底下有你的MP3,里面的录音我们都听过了,证明你当时与明学文起了争执,而且利害关系相当尖锐,这些都不是致命的证据,却能把你困住。”
“我没有杀他,我也相信凭这些证据不能将我定罪,我关心的是,究竟谁杀了明学文,会是孟萧萧吗?”
蒲天摇摇头,“孟萧萧最不该杀的就是明学文,只有明学文能够在毒品案的受怀疑程度上与她平分秋色,杀了明学文,就等于暴露了她自己。”
“那还会是谁?”袁子樱这下是真的没有头绪了。
“记不记得我说过,好像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左右事态的发展?我想,我要重新调整一下思路。子樱,现在我、你,还有邵英杰都以不同方式离开了凤凰楼,这也许就是我们的机会。之前国际刑警组织只是证实有人通过酒店进行毒品犯罪,我们的推测也仅仅局限在藏毒和运毒这一块,现在已经证实,除了藏毒,罪犯还利用酒店进行大规模的散客交易,既然藏毒的地方我们找不到,不如转换思路,从毒品交易的方式下手。子樱,凤凰楼你最熟悉,你有什么看法?”
“就是这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散客交易是很难的事,把毒品藏在什么东西里,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交易不就好了?”
“直接交易,面对面,那一旦被抓,不就彻底暴露了?”蒲天耐心地说,“直接交易是最低级别的交易模式,一般只用于质量低劣,价格较低的毒品,或者是针对比较低层次的购买者。像这种跨国的毒品犯罪,即便是散客交易,规模和金额也是非常可观的,而且从谢曼君到匡雄伟,再到孟萧萧,这样精心的布局和潜藏,肯定不会采用直接交易这样粗陋的方式。交易的时间地点都是通过组织中间人事先确定好的,交易双方不见面,见面也不认识,而且这样的交易一般不存在违约的风险,提货和支付通常是先后分离的,难度不大,但是设计往往很巧妙。”
袁子樱略一思索,“胆子要大,设计要巧,如果是我,我会利用自己的工作交易,如此才能天衣无缝。”
“这个我们也想过,客房里的有偿食品,会不会里面装着毒品,买走了也就是几十块钱,卖掉就是几十万港币。毒犯化装成客人的桥段也已经不新鲜了,只是我们不可能一间一间去查……”
“不对,”袁子樱打断蒲天的推测,“客房部不是孟萧萧的地盘,我们应该把目标锁定在会议会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