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的意思。“你回来了!吃饭了吗?”老人用沙哑的嗓音问道。王经纬点点头,他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抽空去山上看看你娘吧。”老人说着,转身蹒跚地走出了院子。王经纬望着父亲瘦长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阵难过:父亲苍老多了。过了一会儿,王石扛着锄头回来了,瞥了一眼他哥,假装没看见,
放下锄头,扭头便往外走。“石头,你回来!”王经纬站起来叫道:“我是迫不得已的,娘去了
你以为我不伤心吗?”王石转过脸来,眼睛仍旧红肿。“算了吧,王经纬,赚你的大钱去吧,这里不是你的家,城里才
是!这里没有你的亲人,你心里早就忘了。你想想吧,爷娘辛辛苦苦地供你上学,你赚钱后,又给他们做了什么?老娘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居然能不来,你还有良心吗?”王石很激动,说着说着,眼泪落下来了。
“王经纬,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王石扔下这句话,一甩脸,
走了。王经纬呆呆地站在院门口,如泥塑一般。王家祖坟里又添了一座新坟。新坟很简朴,一米来高,前面用青
砖砌就,后面用黄土掩埋,正面有一块一尺见方的墓碑,上面刻着一些文字,简述墓主人的生平。上面刻着:“含辛茹苦,养育九个儿女,孝男:王山、王峰、王柱、王经纬、王石,孝女……”王经纬坐在母亲的坟前百感交集,眼睛模糊了:老娘育有九个子女,唯有一个赶来给她送终!养儿养女又有什么用呢?
“娘,难道我错了吗?”他摸着墓碑,对躺在里面的母亲说:“我们王家世代务农,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辈子,什么也攒不下来,世世代代过着贫困交加的日子,直到这一辈才出了我这么一个读书人。我知道,整个家族把改变贫困命运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也曾经不遗余力地奋斗过,可是,我孤身一人要在大城市闯出一片天地太难了。娘,你是知道的,现在读书出来是难有官做的,和咱村出去打工的人一样,要找个老板,投靠人家的,就像过去穷人给地主当长工一样的。
“其实,我一直瞒着你,在南番,我过得很辛苦的,没日没夜,加班加点,整天看别人的脸色,过得提心吊胆,像过去丫头伺候阔太太一样,你儿子天天围着那帮有钱有权的人转。这样下来,一年好不容易能攒下几个钱,可是,在城里生活不容易呀,一睁眼就要花钱,花钱如流水一样,儿子在南番十年,连个家都安不了,连个老婆也讨不着,就是因为没钱哪!娘,我需要钱哪,我没有赶来见你最后一面,就是想赚一笔大钱。”
次日,王经纬吃完早饭后便急着往城里去。临行时,他给老父亲拿了两万块钱,老人说什么也不要:“你就不用惦记我了,我还能种点地,吃的口粮和菜不成问题,一年也花不了几百块钱。倒是你,一年比一年大,也该考虑成个家。当爷的,知道你不容易,一个人在外面当心点,能赚大钱当然好,赚不了大钱,平平凡凡安稳地过日子也好,孩子,别人有钱咱不眼红,什么时候都要走正路,做正人。”
王经纬心里酸酸的:老父亲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走正路,做正人,还不是一生辛劳?教育子女却还总是这一套。
“给石头吧!”
“你还不知道你弟弟,他不会要你钱的。”
王经纬回来后,师兄秦庸某天突然给他来了电话。
“谢谢你,小田。”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不知道王经纬对付小情人的手段,但他眼中的天空已经蔚蓝了,教授得以悬崖勒马。
“她同意我做报社的硬件?”王经纬不失时机地提出这个问题。
秦庸笑道:“文社长这两天正让推荐公司,你过去找沈中原谈谈吧。”
当晚,纪晓梅因为国投大项目的事情要找王经纬算账,她牢牢地记住了王经纬任她发落的承诺。赶到约定的饭店时,王经纬早已等在包房,纪晓梅刚要开口取笑他几句,突见他满脸的戚容,眼睛红肿,透出十分的哀伤,又突然见他胳膊上带着一个黑布箍,便问他出了什么事。王经纬忍痛含悲,强打精神,露出笑容:“没事,喝酒,喝酒。”这顿饭吃得极其压抑,王经纬只顾一杯杯的喝酒,不知不觉已醉到八九分。纪晓梅忍不住大声问:“你到底怎么啦?”只听王经纬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我娘没了。”纪晓梅便慌慌过来安慰,被他一把抱住,伏在怀里痛哭:“我不孝哇,没有赶去见我娘最后一面……”她从没见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心里也不禁悲伤起来,待把王经纬劝止时,胸前衣襟早被泪水打湿了,纪晓梅便匆匆结了账,扶着烂醉的王经纬出来,一时竟为难起来,不知怎么安顿他,想来想去,只好往自己家里捎,费力把他拽进屋,关上门,拖到卧室时,忽被拦腰死死缠住,两人一起滚落到床上。
次日,王经纬睁开眼睛,阳光已经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往旁边一看,纪晓梅已经起来了。正在回想昨夜经过时,纪晓梅已经进来,温情脉脉地看着他说:“呆鹅,起来吃早餐吧。”
王经纬大为畅快,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大手大脚大胸大屁股,以前像只母老虎,现在乖巧的像只绵羊,不由得心里一动,懒懒地坐起来说:“梅!”
纪晓梅一怔,问:“叫我?”
王经纬笑道:“喂,咱们俩都老大不小了,凑合一起过了,就珠联璧合了吧。”
纪晓梅嘴角一翘,嗔道:“你想得美!”便转身出去。
王经纬踏了鞋慌慌跟到餐厅,死皮赖脸地说:“明天就是黄道吉日,我们一起去买戒指,登记!”
纪晓梅笑问:“你这就算求爱吗?”
王经纬说:“不,是求婚,我们也没时间谈恋爱了,我这辈子只求过一次爱,相当失败,给人家递了一个纸条,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暗恋而已。眨眼就三十了,再这么一回就四十了,等不起了,喂!你也等不起。”
纪晓梅已经转到客厅说:“本姑娘要考虑考虑!”
王经纬搭话道:“喂!把你钱包里那个男人的相片收起来吧,我会吃醋的。”
年底的时候,王经纬和纪晓梅结婚了,平淡得很,两人都没有任何兴奋之情,倒是婚宴把二人弄得筋疲力尽。
晚上,新郎对新娘说:“你早点睡吧,我先看个文件,明天公司还有一场呢!”
第二天晚上,王经纬专门宴请公司员工,二十多人聚集在一个大包间觥筹交错,员工们争着向老板夫妇敬酒。酒至半酣,王经纬把妻子拉起来,笑着给大家介绍:“中国历来是男主外,女主内,她以后就是你们的老板娘了……”
光阴荏苒,忙忙碌碌又两年,这年盛夏的某一天,贺显给王经纬说外地几个朋友过来了,让王经纬安排一下。王经纬匆匆到机场把客人接了来,然后在“逍遥楼”做东,大摆筵宴,宴请财神爷贺显及其朋友。王经纬和张诗敏早已达成协议,张诗敏吃软件,王经纬吃硬件。这顿就一直喝到晚上六点,公司司机又把他们拉到“花萼楼”寻欢。何副市长倒了,“人间道”也封了,数月之后,“人间道”的招牌换成“花萼楼”三字,里面的活动依旧,老板们都知道“花萼楼”后台也是很硬的。
要了包房,点了小姐,众人酣歌纵酒,王经纬早已昏昏沉沉。纪晓梅知道做业务是怎么回事,兢兢业业地打理公司内务,也不怎么管他,只是不许他在外面过夜。
“小王,赶紧给刘哥敬酒哇!”贺显冲他一笑,王经纬睁开眼睛,依稀记得有人在几年前也曾这般说过,便敬了一圈酒,借口上厕所出来,走到吧台时,一个身体臃肿的妈咪正冲一个小姐尖叫:“小红,你一趟趟往外跑,难怪客人骂你串台!”一个面目清丽的小姐委屈道:“那人变态!”妈咪喝道:“不想干就滚!”一面气哼哼地转过脸来,王经纬仔细一认,妈咪这张脸依稀可辨,不是冷雪却是谁?王经纬忙问:“你不是冷雪吗?怎么还干这个?”
那女人看了王经纬一眼,认出他来了,笑道:“王哥,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老小全靠我,我不来,我死鬼老公还打着我来,您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又给王经纬发了一张名片,一面腻歪:“王哥,多多照顾我生意。”
王经纬呆了半晌,看着那女人掏出一支烟叼了,一径去了,抬手往脸上抹了两把,似乎在抹眼泪。
王经纬在石狮子底下站着抽烟,夜已经深了,天际深沉辽远,王经纬望着寥落的星辰出神,一时之间,往事依稀,百感交集,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