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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相见欢

文/墨月儿

/一

认识他的时候,是在春夏之交。

不过一面之缘,日常生活中鲜少联系,她只知他行走过很多地方,喜爱读书,是温厚儒雅的男子。在某天夜里,她收到他发来的一张唐塔的照片,在一片荒芜的山坡上,唐塔残损严重,带有年代的沧桑感,遗世独立。问及她的近况,简单的几句寒暄过后,提出见面一起喝茶。

/二

她是安静的女子,说话笨拙,不够自信,内心有孩童的身影。他点了一壶西湖龙井,相视而坐。他说:“你这般聪慧安静,一定是从小在江南长大的女子吧。”她微笑着说:“我已在北方这座黄土飞扬的城市生活许多年了。”言语间有些紧张和局促,她不太善于交流,多数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看喜欢的书,与一些杂志有着稿件的往来。

有些人仿佛是天生磁场相合,无需任何言语。他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安,为了试图缓解这样的氛围,开始讲起自己近些年的经历。他年长她五岁,铁饭碗工作三年后果断辞职。他说到后来的生活,一直都在独自行走之中,想来也是个有情怀的人。她觉得饶有趣味,便放下手中的茶,认真听他讲话。

他曾独自走遍大半个中国,从洛阳龙门石窟到甘肃麦积山石窟,在丝绸之路上,沿途经过戈壁荒漠,看过嘉峪关壮美的夕阳,在高昌古城遗址停留许久,被小河公主的长长睫毛深深沉醉。她听的时候十分认真,眼里泛动亮光,在她的心里,对于远方有着太多的向往。

她同样喜欢读历史和佛经,用读书来观照自己的心,让它更加坚强和完整。她想起来中学时期父亲带她去茂陵,帝陵高大的封土,春风过后的芳草萋萋。在形如祁连山般壮阔的霍去病墓之上,看到远处大大小小的陪葬墓冢,颇为震惊。他对她说:“我第一次去茂陵时,是在一个夏日的傍晚,夕阳西下的高大墓冢格外壮观。爬上李夫人墓时,上面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我从未见过,真美呀。我想她也曾倾国倾城,也曾一往情深吧。”

/三

慢慢地,她放下心中防备。就这样,他们坐着聊了一个下午,从历史到文学,从文学到佛教,时间过得很快,未有丝毫察觉。夜幕降临时,他送她回家。

她独自度过了太久的时日,童年时父母常常不在身边,心思敏感脆弱。她需要一份稳妥的感情,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夜里相拥而眠,可以为对方洗手做羹汤,放下书本好好听他讲话。其实大多都是她心里缺乏的安全感作祟。

这次告别之后,他们许久未有联系。生活又恢复往常,她每天看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作。他忙于自己的事业,疲于奔劳。在她心里,他像自己内心的知己,和他相处,她不必思虑太多,做自己就好。

她是骨子傲气的女子,从未主动联系过他。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再见时已是秋天。

/四

他们约好一起去看唐塔遗址。

她向来钟爱白色,穿的米白色棉麻长衫,化了简单的妆容,整个人清丽淡雅。

那天下起了大雨,疾驰的货车从旁边经过,水花四溅。两百多公里的路程,车上放的是她手机里的歌,她喜欢空灵韵味的曲子,能够洗涤人心。每一首曲子也是他的最爱,好像冥冥之中便有着一种连接。

到达时已是中午,雨还没停,小镇的街道整洁安静。他们就近找了一家面馆。他吃面时大口又快速,在她心里温厚的男子,此时却觉得可爱又滑稽。

途中经过一座唐塔,决定停车走近一看,被整修后的唐塔古韵犹存。下车时他给她撑伞,右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抵达地点时,已是下午四点,雾蒙蒙的天气,细雨绵绵。一千年前的古老文化,在时间的洪流之下,支离破碎,成为遍地泥土里的碎瓷片。断垣绝壁上的屋舍坍塌,青砖支撑下的门洞斑驳残缺。站在高处远眺,在这样的天气里,眼前一片沧桑之感,她的心里也满是落寞。

/五

夜幕降临时,他们准备下山,她胆子小,又怕黑。他让她走在前面,他在身后默默跟随。

雨一直没有停,她瘦弱又穿得单薄。进了车,他打开了暖气,倒了热水递到她手里。归程的路途在黑夜里更显漫长,车辆行驶在黑暗的山路中,远处的灯火闪烁,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两人互相说了很多知心的话。

他是成熟稳重的男子,在她眼里,不论置身何地,他都是那种如鱼得水的人。同样,她猜不透他,无法洞察他心中的想法。她深知自己只是想要平淡如水的感情,举案齐眉,耳鬓厮磨。

“你看,天地间笼罩了一层雾蓝色呢,真是压抑啊。”她浅笑着说,似有泪滑落,看不清他的脸。

此时,他握住了她的手,她蓦然间有些茫然,几次想要挣脱又因为他太过用力没能成功,便静下来和他一起听音乐。空气里一片静寂。

/六

她到家了,一时没回过神,便直接抽出了手下车离开。

有些人不过是共同走过一段路,萍水相逢,然后不告而别。

她走的时候忘记回头道再见。

后来他们亦没有再相见过。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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