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就要来了。
黄风卷起沙尘，在空中悬浮。
乌云翻着迷雾，在空中孕育瓢泼大雨。
惊雷，震耳欲聋，暴风，铺天盖地。
风过之后，大雨倾盆倒下，夹杂着闪电和雷鸣。
雨点哗哗，象战马啸啸。
雨打地面，象古琴铮铮。
顿时，雨水涌动成河流，在大地上奔腾，翻卷……
田夏沙和钱芳兰坐在办公室里。任凭屋外风吹雨打，俩人还是议论着八名入围者的事情。
钱芳兰问田夏沙：“田处，你敢肯定入围的八人都是高票吗？你敢肯定这里面没有权权交易权钱交易权色交易吗？”
田夏沙说：“这事只能是咱俩关起门来说了。我监票的那一组卫安竹和谢世奋绝对是低票。但卫安竹有杨副省长的后台，你没有。你虽然制造了一个党省长的照片，也被马道远给捅破了，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比不过人家。我估计杨副省长提前就给牛厅长打道了。还有谢世奋，在我那组监票时，他只有一票，我看了那一票也是自己写的。我分析，牛厅长可能认为他在这个岗位上主持了三年工作，照顾也该照顾一下了。何况谢世奋会巴结，会溜舔，会写废话文章吹捧牛厅长，会拍照片拍录像在他主持的简报上连篇累牍地发表。另外，你也不能排除人家送钱送礼了没有？还有姚丽菊……”
“不说了，不说了。”钱芳兰打断了田夏沙的话，说：“昨天下午的投票，实际是个民主测评。在这之前，别人就早活动开了，据说杨副省长给牛厅长也来过电话谈卫安竹的升迁问题。谢世奋还通过关系请牛厅长在北海大酒楼吃过饭，送了不少礼品。姚丽菊也多次找过牛厅长，说不定有权色交易。”
“不可能。”田夏沙接过话茬：“牛厅长怎么能看上又肥又胖的姚丽菊。”
“怎么不可能。”钱芳兰反驳：“姚丽菊丰满屁股大，乳房大，许多男人都喜欢这种女人。”
田夏沙不说话了。
窗外，铜钱般的雨点把窗台打得“叭叭”直响，就像机关枪在猛烈地扫射。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闪进屋内。钱芳兰急忙捂住了耳朵。
一声惊雷爆响，巨大的声音差点震破窗户上的玻璃。
另一幢楼里装潢房间的电锯声，早被惊雷闪电和暴风骤雨所淹没。
田夏沙正在整理文件，写一份需要转发到各地市的文件的引言，突然对钱芳兰冒出了一句话：“别人都送，你为什么不送，你就认为那一张照片能帮你扶正。前一步你升副处确实比别人快了一个台阶，可当别人都和你站在了同一个台阶上再跳上另一个台阶时，你落后了。你敢给朱吾德送钱，为什么不敢给牛得田送钱？”
钱芳兰没有接上田夏沙的话头。
田夏沙也没有抬头望钱芳兰一眼，仍然埋头写他的引言。
钱芳兰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望着大雨形成的河流滚滚东去，心里很不好受。
钱芳兰也给牛得田厅长送过礼送过钱了，为什么没有入围呢？
牛得田厅长刚来的第三天，钱芳兰就叫韩宝宝快找个关系引见一下，以便以后对自己的仕途有利。
韩宝宝搞了工程以后，手头确实有钱了，但往往遭到当地工商、税务等部门的检查，有时还会罚点款。韩宝宝感到为了业务的方便，必须有突飞猛进的发展，资产如果有了大几千万或数个亿，省长还要巴结他呢。如果做不到就必须让老婆当官，这样也好利用老婆的头衔摆平一些棘手的事。除了他经常宴请一些和他有业务关系的上级部门领导和工商税务部门的领导外，他从中悟出一个道理，自己老婆当处长、厅长一步步上去，自己的业务也能做大做成功。他先是陪同马道远搓麻将，尽管马道远搓麻将不准玩钱，但每一次的包间费，水果瓜子钱除了谢世奋掏过几次，都是他一个人全包了。他曾给马道远送过钱，但马道远坚决不收，还说如果这样以后就不和他搓麻将了。和马道远打了几年麻将，马道远也没给钱芳兰扶正了，可马道远给谢世奋、卫安竹也没扶正啊。马道远下台了，牛得田来了，马道远不收礼不爱财，牛得田也不收吗？钱那东西又不是从火里刚出炉的钢铁会烫手的，谁不爱钱呢？于是，他加紧活动，通过朋友引见认识了牛得田厅长，还知道了牛厅长所住的小区门牌号数。
前天晚上，韩宝宝带着名贵烟酒还有塞在信封里的现金，开着小车到了牛厅长的小区，按了门铃到了牛厅长家。
牛厅长和家人都出去了，家中只有保姆一人。韩宝宝就问保姆，这是牛厅长的家吗？保姆说是，韩宝宝把礼品和装着现金的信封送到他家的餐厅里，并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压到了烟酒的下面，临走的时候还送了保姆一张名片。
韩宝宝回到家后，把这事汇报给钱芳兰了。
钱芳兰此刻望着窗外的大雨，心里很不平静：只要牛厅长和朱厅长一样收了钱收了礼品，由副转正的事就不会有问题了。可不知为什么这次公告出来以后没有她的名字。牛得田厅长为什么收钱收礼不办事？
窗外的大雨越下越大，钱芳兰的心也是越来越不平静。
有人敲门。人事处的干事通知钱芳兰到牛厅长办公室谈话。
钱芳兰来到二楼牛厅长办公室门口，一会儿，孔然梅也过来了。
孔然梅悄悄对钱芳兰说：“你谈完话就挨我了，我先等一会。”
正说着，姚丽菊开门出了牛厅长的门，钱芳兰闪身赶忙进去了。
牛厅长问钱芳兰对公告的八位入围人有什么看法，对他们平常的工作和能力主要是人格有什么评价？钱芳兰说，相信牛厅长的安排是非常合乎民意的，牛厅长把真正的人才选拔出来了，牛厅长大公无私，牛厅长慧眼识人才，大家都没有意见我也决不会有意见。
牛厅长紧皱着眉头，没有插话。
钱芳兰又说了一句：“我家的韩宝宝说和你惯熟，前天还去过你家。”
钱芳兰想敲打敲打牛厅长，你收了钱收了那么贵重的礼品，你为什么不办事。
牛厅长说：“我刚认识韩宝宝，是一位朋友领到我的办公室认识的。可韩宝宝没有去过我家。”
钱芳兰没有回话。
牛厅长说：“就谈到这里吧。”
钱芳兰走出牛厅长的办公室，孔然梅又进去了。
钱芳兰的高跟鞋踩着地板发出的声音和着外面雨打地面的声音一起响着，她一面走，一面在心里骂道：“牛得田，你明明收了我家的礼品和钱财，却转脸不认账了。现在的领导只要是一个人送钱送物谁也敢收，没人证明没人作证，谁犯傻了承认这事。人家还不知道收了几万元要“双规”要逮捕要判刑要蹲大牢。韩宝宝呀韩宝宝，我平时是怎么交待你的，送钱送礼品时为什么不喊上我，你一个人就去了，人家不承认了，白送了白送了，血汗钱白送了。”
回到办公室，田夏沙刚好起草完了那份文件，要送处长审阅，就对钱芳兰说：“我先给处长送文件去，回来再问你和厅长谈话的情况。”
趁此机会，钱芳兰拨通了韩宝宝的手机。雨下得太大，韩宝宝没去工地，正在家里看电视。
钱芳兰问韩宝宝：“中午吃饭的时候你没有回来，我也没给你去电话说一下我们厅里的情况。今早上厅机关人事处贴出了入围正处的八位候选人名单公告，里面没有我，咱们的钱算是白送了。我刚才和牛厅长谈话，人家连你去过他家的事都否认了。”
韩宝宝急忙在电话中说：“那天晚上我送错门了。牛厅长是四单元三层西户，我却将东西送到了三单元三层西户。亏了给人家留了名片，那户的主人带着全家去了运城市的夏县泗交旅游去了。今天中午回到家后看到我的名片就给我来了电话，说他是牛厂长不是牛厅长，是不是把东西送错门了，让我快把东西拉走，我刚开车把东西拉回来了。”
钱芳兰听完这话，气得真想狠狠地痛骂一顿韩宝宝，由于在办公室里她不敢如此放肆。
田夏沙带着处长批示的文件回来了。刚坐下便急着问钱芳兰和牛厅长谈话的情况。钱芳兰说：“我和牛厅长谈话一点也不客气。我说论资格论任职时间的长短论才气都应该让你田夏沙上去才对。什么岗位合适不合适，哪个人天生下来就是处长？是厅长？田夏沙在这四个空缺的任何一个位置上，都是响当当硬棒棒的一流水平，还不比卫安竹、姚丽菊和那个没才没德的谢世奋强。”
直说得田夏沙连声插话：“谢谢，谢谢，谢谢钱处长的关心。”
外面还在下雨，“轰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地滚打进来。
钱芳兰说话象屋外的大雨一样急促：“一个一个都上去了，你看卫安竹和姚丽菊还有谢世奋那几个人，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我当处长时，他们还都是干事呢。”
田夏沙也开始发牢骚了：“钱处长，我当处长那阵，你和卫安竹、姚丽菊、孔然梅四个人还没进到这个机关呢。”
钱芳兰不说话了。钱芳兰太难受了，梅兰竹菊四个人，竹子和菊花又要往上窜了。兰花却要冬眠了。
二月兰，七月竹，九月菊，腊月梅，兰花应该排在第一位，七月的竹子和九月的菊花怎么能追上她呢？
钱芳兰突然想起来了：二月的兰花往往受人打击。虽然她对自己的名誉象生命般地爱护，但往往容易被人嫉妒，常常遇到挫折。
钱芳兰站起身，望着对面那幢楼房阳台上放着的怒放的兰花正经受着风吹雨打，自言自语地说：“兰花一年四季都在怒放，很潇洒，也很庄重。”她想作一首诗，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但她不会作诗，只有无可奈何，回头对田夏沙说：“田处，暴风雨来了，暴风雨来得很猛烈。”
钱芳兰突然想起了高尔基的《海燕之歌》，轻轻地低吟着：“在灰蒙蒙的苍茫大海的上面，风卷着乌云，海燕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昂然自得地飞掠而过，象一道黑色的闪电。”
田夏沙跟着钱芳兰的声音，也默默地背诵起来：“它时而翅膀擦过浪尖，时而如利剑刺入云层，它在喊叫，而——乌云在鸟儿无所畏惧的叫声中听到了欢乐。”
窗外的雨下的正紧。
田夏沙和钱芳兰还在低吟着：“暴风雨，暴风雨快来临了！这是无畏的海燕，昂然自得地飞掠在闪电和怒吼的大海之间。这位胜利的预言家叫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