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雁笑着流泪:“好,四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小姐放心,便是要了冰雁的命,此事也绝不会从冰雁口里泄露半分。”
姜冬竹拉着她双手,感慨万分:“这世上除了我爹爹和大哥,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冰雁反握住她的手,目光透过泪花注视她,吞吞吐吐地道:“那少主呢?”
姜冬竹一愣,这跟少主有什么关系?“他过去是主子,只有他相不相信我们这些作手下的,哪有我们相不相信他的资格。”
冰雁轻叹:“若是少主听到这话,夜里又该彻夜难眠了。”
姜冬竹吃惊地呆住,半晌,讷讷地问:“冰雁这话是何意思,少主为何彻夜难眠,冰雁又怎知少主会难以入眠?”
冰雁犹豫了一会儿,再叹一声,道:“自冬竹姑娘离世后,少主便调了我去外间伺候,每晚睡前总会问一些关于冬竹姑娘的事情,冰雁说到姑娘的糗事,他每每都会心一笑,但是说到姑娘与四皇子……少主夜里必然失眠,偶尔还会披衣出房,唤冰雁来问,他是不是应该找回姑娘,是不是应该先去找四皇子报仇?”
姜冬竹心如一根细丝抽过一般,一阵抽搐,一阵莫名的异样感觉划过心头,他这是何苦?过去两三年的相处,冷漠的少主其实还是将她放在心里的么?虽然不愿认下她这义妹,但其实心里早承认了她这义妹吧?想到此处,顿觉有些受宠若惊和感动,她一直以为在少主眼里,只是承认了她不是个攀龙附凤的女子,承认了她是个有能力且尽职尽忠的好手下!眼角渐渐有了湿意,原来少主早就承认了她这义妹,只是拉不下脸来,所以一直嘴硬是吧?
冰雁看她受宠若惊和欣喜落泪的表情,便知姑娘想的绝不是她要表达的意思。于是无力长叹,少主,你要修行的路还很长很长……
“冰雁,今日你熟悉一下百里府的地形,夜里帮我去办一件事。”
冰雁笑道:“四小姐放心,适才在梅儿面前说熟悉一下地形,不过是借口而已,这百里府的地形,少主早命人全部摸透画了图给我,水患之前,奴婢已给开始摸记那地图了,施粥时,少主趁夜带奴婢来熟悉过一次,一丝不差……”说着看了看她,不知该不该告诉姑娘,那夜少主曾悄悄进过她的院子,在她窗前驻足良久?
姜冬竹石化,原来少主早就认定了她的身份,早就打算将冰雁送到自己身边来保护么?这份用苦良心,她该如何报答?
“四小姐,少主、少主对你……”冰雁搔搔额头,唉,少主不许说,说时机不到,可是她着急啊!
“对我什么?”
“对你很好,很好……”冰雁词穷。
姜冬竹得意地坐下,他大爷的过去使唤她习惯了,现下觉出她这个手下过去是多么的有能力,用着多么顺手了吧?嘿嘿,不过自她死而复生后,少主确实对她很好很好。“冰雁好好干,少主以后必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冰雁跺了一下脚,有力使不出,只能干着急。
是夜,夜半之时,冰雁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跃出紫秀院,直奔四夫人的小院。一个时辰后返回,交给姜冬竹几张纸,都是从四夫人屋里的抽屉里偷出的,确认过是她亲笔所书。
姜冬竹接过那几张纸,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薛映容,你恶毒便休怪我狠毒!
第二夜冰雁又从百里瑜书房摸了几张他写的字,姜冬竹盯着百里瑜的字体看了半晌,暗叹一声,是她太过自负了,百里瑜的字体苍劲有力,力透纸背,非是此时软弱无力的她能摸仿的。
可是她又极不甘心,于是第二日咬牙去了云来客栈找闻人澈,他不是如神人一般么?这点事应该难不倒他吧?见到闻人澈,她默默无语地递上百里瑜写的文章,和她找了两天才搜刮到的一首诗,微觉不好意思地挠挠眉毛。
什么不必说,闻人澈已明白她的意思,唇角一扯,似笑非笑道:“搁这儿吧,有空的时候,我会练练。”
姜冬竹感激地施礼:“谢少主。”
闻人澈嗤地轻笑:“冬竹,你是该谢我。”
姜冬竹:“……”虽然她心里对他感激得恨不能为奴为婢来报答他的大恩,呃,事实上,她原本就是他的手下,跟为奴为婢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少主,能不能偶尔含蓄一下?“……呃,少主,当今天下,提倡虚怀若谷……咳咳,像这种美德,少主也该学那么一星半点才不会贻笑大方。”
闻人澈眼角一抽,这丫头竟然拐着弯骂他呢,以前没发现她有这胆子。寒目瞧向那首诗,轻念:“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知相思兮无穷极,早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念完他嗤地一声轻笑:“冬竹,我以为你琴棋书画皆精,却原来只精画,连首诗都读不明白么?”
姜冬竹茫然,谁说她读不明白,这首诗,分明就是寄相思的,用来陷害最是应景……
“你瞧不出这诗是从女子角度来写相思的么?”闻人澈寒目透出无奈。
“我知道是从女子角度写啊,男子也相思啊,为何不能用?”
闻人澈看她一眼道:“不必那么直白,只需写一首凤求凰即可,过几日,我写好给你。”
姜冬竹微微侧头,凤求凰?似乎这样是能更好些,笑着点头,“有劳少主了。”
闻人澈睨着她,似笑非笑道:“冬竹从前可没与我这般客气。”
姜冬竹白他一眼,道:“现下我是百里霜,自然要做戏做全套,不然哪一天露馅是要丢命的。”
“有我护着你,你怕什么?”清淡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姜冬竹心里是极为感动的,但是……“少主护着我,自然是我的福气,可是不能万事靠人,我死过一次,不想再死一次。”
闻人澈清目黯下,眼皮跟着垂下,喃喃道:“因为四皇子……你连信人的勇气都没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