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温和的笑着:“确实是老纳棋艺不如少主,老纳甘拜下风。”
闻人澈转头对姜冬竹道:“你过来,见过定慧大师。”
姜冬竹张了张嘴,不满地瞪着他,他似乎老是忘了她已不是他的手下,能不能不要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命令她啊?不过,算了,自己的性命还捏在人家手里,还不由着他捏圆捏扁?于是起身走过去向定慧大师见礼。
闻人澈在旁边道:“这位定慧大师乃迦正大师的师叔。”
姜冬竹一听,顿时对定慧大师更加敬佩,她行走江湖数年,只听说过迦正大师,还是第一次听说定慧大师,既是迦正大师的师叔,必是位德道高僧,于是她再度行礼。
定慧大师爽朗笑着:“女施主不必客气。”
闻人澈睨一眼,转目恭敬定慧大师拱手施礼:“拜托大师了。”
定慧大师笑咪咪地道:“举手之劳,少主太客气了。”
闻人澈对姜冬竹道:“露出右手臂来。”
姜冬竹忙向后缩了两步,惊慌瞪着他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闻人澈轻嗤一声,睇着她:“你值得我干什么?”
姜冬竹嘿嘿一笑,放下心来,不错,她真不值得他干什么。当即在闻人澈清冷目光的逼视下,讪讪笑着挽了右臂袖子,露出如藕小臂。
定慧大师伸指搭在她腕间试脉,片刻后,收回手指,笑了笑道:“没有异样。”视线落在闻人澈脸上:“既使没有异样还要那么做?”
姜冬竹疑惑地望向闻人澈,只见他似乎松了口气,眸底却依然有几分担心,他在担心什么?
“求大师成全。”闻人澈再度恭敬一礼。
姜冬竹惊诧,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闻人澈对人这般恭敬有礼,就算是对当今皇上,他都未这般恭敬过。也是第一次瞧见他这般卑谦求人,她怔怔看着他,难道是为了她吗?
定慧大师注视闻人澈一会儿,点头道:“少主客气了,老纳依你便是。”说着起身进了内室。
姜冬竹不解地问道:“少主,你……”
闻人澈星目深深凝视她片刻,正色道:“冬竹,这身体毕竟不是你原配的身体,虽然现在契合得很好,但谁知有朝一日百里霜的魂魄会不会回来?万一她回来了,你这魂魄被挤出这身体,你该去哪里?”
姜冬竹愣住,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想过,自重生后,所有心思都在保命上,还有和百里家的人相斗上,从未想过百里霜的魂魄会不会回来。现下经他一提,顿觉背上盗出薄汗,是啊,若百里霜回来,她这魂魄岂能挤过人家的原配魂魄?那么她要去哪里?难道就这么在空中飘荡流浪着?
“那、那……怎么办?”
闻人澈目不转睛地凝着她,沉声道:“我请定慧大师为你刺下镇魂符咒护住你的魂魄,就算百里霜回来,也挤不进你的身体。”
“少主……”姜冬竹有些哽咽了,眼角微微湿润,被人护着的感觉就是如此吗?“谢谢少主。”
闻人澈淡静地侧身,眸子盯在案上的棋盘:“不必谢,冬竹……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他已经失去她一次,不想再失去一次,那种感觉比椎心挫骨还要痛,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很难受,很难受……
某种情绪在两人的沉默中发酵着,姜冬竹轻咬着嘴唇低垂着头,半晌,低声道:“少主,你这样……我无法报答……”她恐怕给不了他想要的。
闻人澈面色肃冷,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我说过,我只是为了自己……不需你报答。”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闻人少主,姑娘,请到内室来。”定慧大师出现内室门口,温和地请两人进去。
姜冬竹下意识地看向闻人澈,他淡淡地说了一声:“进去罢。”率先进了内室。
姜冬竹挠了挠眉心,默默跟着进去。
定慧大师请她坐下,让她重新挽起衣袖,看了看闻人澈道:“老纳在她手臂上刻上符咒,会很痛……”
不待闻人澈说话,姜冬竹抬头道:“大师,痛的是我,不是他,你为何跟说?”
定慧大师笑了,道:“不错,痛得确实是姑娘,但求老纳的是少主,老纳自得跟他说明情况。”
闻人澈勾着唇角道:“命比痛重要,大师请吧。”
定慧大师点头,“若是不能忍痛,可服食麻沸散。”
姜冬竹想起数年前父亲在她背上刺咒的疼痛,嘿嘿一笑:“刺咒而已,不必服麻沸散。”
闻人澈轻声道:“服麻沸散吧,万一疼痛难忍弄出声响,反引人注意。”
姜冬竹仰眸看他,虽然她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却也知道他是为她好,缓缓点头,“嗯。”
定慧大师带着笑意的双目瞧向闻人澈,颇有深意地笑笑,从抽屉里取了麻沸散和一小瓶烈酒,笑道:“寺庙是不能存放酒肉之类的东西的,这烧酒是少主给老纳捎信时,老纳特意托人打了三两。姑娘和着烧酒将麻沸散服了吧。”
姜冬竹二话不说,和酒服了麻沸散,等身上如酒醉麻木般,定慧大师取出一本陈旧发黄的古书,翻到其中一页,开始在她手臂上下针刻镇魂咒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两三个时辰左右,或许很久很久,反正姜冬竹觉得过了很久,久到麻药早就失了药效,那一针一针扎得生痛。待刻完所有符咒,她的右臂已经肿得像条猪腿了,手臂上的符文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闻人澈自始至终站在一侧,未发一言,俊面清冷,但眼底微微泄露出令人难解的情绪,他是在紧张害怕吗?
他取出干净汗巾为她轻拭手臂上残存的血迹,然后将她的衣袖放下,朝定慧大师恭敬道谢。
定慧大师轻笑:“但愿此咒能护姑娘魂魄一生。”
闻人澈坚定地道:“一定会的。”
定慧大师道:“老纳倒觉得有闻人少主护着比这符咒更管用。”
闻人澈看了姜冬竹一眼,淡淡地道:“若是怪力乱神则非我所能,晚辈不得不先做打算,患于未然,此事还请大师千万莫与旁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