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象真的认识你。”冯虎探究的眼神停留在阿慧脸上。
“认识我的人多了去,难道我个个都要记住姓字名谁?”
“也是,我们家冯老板是女人街的明星,有个把崇拜者不足为怪。”
“你少放些驴臊寡淡的臭屁!”陡然间阿慧斯文扫地,波澜不惊的外表下,绷着一份无法掩藏的尴尬与紧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祖宗的话就是有道理。女人街真不能呆了,江湄就经常这样说,秦阳光如果也这样你们女人街就是泼妇的天下了,干脆就叫悍妇一条街或者十字坡,没准生意会更红火。瞧,把我们家淑女改造成什么了。”冯虎本来有些恼怒,想抢白阿慧几句,想想和平的日子代价不菲,遂把正面攻击换成迂回防守。
“我们女人街是有男人的,不过需要好的品种来进化!”粗话一出口,阿慧也有些后悔,怎么能这样呢?好在冯虎不软不硬化解了矛盾,不然这顿饭又要不欢而散。
她快速调整一下情绪,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子,请原谅,大概……环境也有关系……下不为例!”阿慧用手撑着头突然想哭,“我们这些人缝中抢饭吃的小商户外出采购要有骆驼的耐力,回头卖货又要具备八哥和画眉的能力,什么叫待一顾二招呼三,那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斯文呀,斯文不起来,斯文大了没饭吃。阿虎,我真的好累,我现在是不是特没素质,特招人烦?其实,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对吧?”
“阿慧,别说了,以前是我糊涂,高深的道理我不会讲。干脆,你就别干了,给我一个自高自大豪情万丈的机会,回家做全职太太,我养你。咱们房子也有了,再生个孩子,工资计划着花,我再去兼份柔道教练的职,咱们也会过的很幸福,相信我。”
“好期望有这么一天!什么是幸福?!幸福应该是对现状的满足和对未来的美好期望,亲爱的,我还不到三十,人家都在奔小康咱也不能停呀。我也想有好车,给孩子最好的教育,住高档的小区,所以,再苦再累也要向前赶。”
听了阿慧的话,冯虎抓住她的小手用力攥了一会,爱意浓浓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失落。
“阿慧,咱不比了行不?咱不去和别人比职位、比房子、比财富、比来比去,心里只剩下欲望,没了幸福。房子再大,咱就需要一张床,只要床上有你,阿虎特知足!”
“去!”阿慧从桌下轻踹了冯虎一脚。
“我们一定要超过冯百宁!他不是瞧不起我们吗,我一定要他看看,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忽然间,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刚毅和嘲讽,目光穿过帝豪大厦的窗户直落到不远处人民商场黑漆漆的建筑上。
冯百宁!阿慧竟然直呼其名,可见这位父亲把女儿的心伤到了什么程度。
“关键的一点我替你说吧,不愿依附男人,你可能没意识到。”冯虎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这个不解风情的山东大汉一点也没注意到阿慧瞬间的表情。两亩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定义在这个男人脑子里根深蒂固。
阿慧问冯虎她们结婚时的服饰与日化品是否都在人民商场买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冯虎一个劲地叹息说才几年,那么热闹的一个大商场怎么就关门停业了?
“整个一条街都很红火,外面的铺子租金那么高,人民商场应该能活过来!”阿慧把自己瞬间的想法告诉冯虎,冯虎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房租又涨了,天气渐渐热起来,阿慧却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这股寒气穿过娇弱的脊背侵入她的五脏六腑。每当在店中浏览完各式各样的童装后,这种感觉尤甚。自己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冯虎有自己的工作,想让他辞职帮自己一把比登天还难,在一个大型国有企业中坐到安保部长的位子上是他引以为荣无比自豪的骄傲。风起云涌的市场经济下滨城的国有企业凤毛麟角,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金子,处在金子的包围中,谁还会舍近求远自讨苦吃。何况阿慧干的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事业,比练摊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在工作上循规蹈矩的男人感情生活却色彩斑斓,说的好听一点叫塌实浪漫,刻薄一点就是窝囊和花心。想到把窝囊和花心这俩词用在魁伟阳刚的冯虎身上,阿慧就憋不住想笑,古里古怪的大笑常令冯虎莫名其妙,看到他手足无措的窘态,阿慧有一种阴谋得逞后的快意,心中的冰跎却在一点一滴慢慢融化。
高处不胜寒源于阿慧的忧患意识,循规蹈矩的租铺开店已难以满足她经商的初衷,几年的商战洗礼,激发了她骨子里好强不服输的个性,无名街这条小小的商业街似乎已容不下逐波踏浪的大鱼,她想把人民商场盘过来。
“你不尝试不努力不亲自体验,怎会知道不会成功!”阿慧硬硬地顶了冯虎一句,对他的安于现状非常恼火,想想江湄叮嘱她的“改变自己,不要试图改变别人。”的话,又把不悦摁到脚底。
那个清秀的“水乡男人”站在帝豪门口抽烟,看似等车,一辆一辆放慢速度近乎停住的出租他却熟视无睹。见到阿慧,他意味深长一笑。
阿慧装作没看见,继续依偎着冯虎。冯虎狠狠地瞪了眼那个男人。一个矮胖子走过来故意撞了阿慧一下,冯虎刚想发作,阿慧已弯腰建起一个大信封,张嘴刚想喊人,那矮胖子却混入人流不见踪影。
阿慧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每张照片里都有冯虎和一个奔放妖娆女人的身影。
阿慧冷笑着逐张检视,冯虎的脸已紫涨如茄子。
“好好保存着,留作纪念!”阿慧把照片甩给冯虎,踉跄着走到路边,一辆出租适时停下,冯虎追过去。
“太欺负人了,我算什么!滚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那个“水乡男人”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者阿慧,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嘴角的笑纹更深了。
阿慧挣脱开冯虎,哭着上了车。冯虎呆鹅样站在路边,末了,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伊蕊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