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山水之间，游离的是梦非幻，但其实一路走来，所遇所知的大多数人，都不过活在混沌里。
梦也，若即若离，来来去去于我何干？
幻也，若明若虚，真真假假原无道理？
浮生半是梦，罗素凑涟漪，哭啼何矫作，逸尘岂逍遥...
。。。。。。
空阔的平原，野马与苍鹰为伴，羚羊走道、孤狼舔吻，风吹半里，草绿人腰，两个挺立如嵩山高傲如蛟龙的身影对视着。一高一瘦，一老一幼，皆是豪杰英雄。
“请教！”十五六的少年，一身白衣胜雪，满头长发如墨，面罩白巾，仅看出气宇轩昂卓尔不凡，但眼神里一丝淡淡的冷意，如冰如剑，直盯着对面的人，声音清亮，但也带着森然杀机。
老人一身鹅黄儒袍，透着雍容恬静的书卷气，白发苍苍，满面沟壑，但嘴角里时时带着暖人的笑，令人觉得亲切，倍觉尊敬。
“老人家了，若是对一个贼说出名谓，怕被老朋友知道了嗤笑”听到少年的话，老人嘴角的笑更深了，但说出的话却十分的嘲讽。
少年眉头一皱，侧头看了眼搭在肩上的包裹，手中的长刀还未出鞘，却握的更紧了。
“看你年纪，真是难为了天下父母，回头吧”老人两手空空，但一举一动看得人舒服，谈吐之间尽显大家之风。
可这一字一句刀刀刮心，对如少年这般身份，比明里斥骂要难听不少。
“枉你为读书人，满嘴的虚假道理，怎知道世事难处”嗤声一笑，少年边摇着头，脚上看似随意的缓缓踏前，声音冷冽的道：“你今日挡我去路坏我好事，是为不仁、半路劫道做瞎人买卖，违德背道是为不忠、想你身份必定不曾前后躬身尽孝，恐怕逢年搭香上火都是交下人操办，是为不孝、想你这人不忠不孝虚伪做作，平时里一定也不曾有几个相知的真朋友，因为你无义，对吗？”
少年前半句像是反击，但后半句倒像是临时瞎编的，结果越说越顺，看老人半黑半白却强撑着没有发作的勉强样子，似乎还真说中了。
“老了老了...”老人面上一阵阴晴不定，仿佛没有看到少年已经距自己越来越近，嘴里嘟囔着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心！”谁料少年眉头一挑，右手拇指一弹，恍如银龙出世，一道惊鸿闪电径直向着老人奔袭而去。
少年左手持刀，右臂执鞘，刀长三尺三，鞘宽三寸二，刀身剔透如白冰，柄鞘漆黑似鬼影，幽幽然地狱恶魔携威降世，恍惚间九天神圣执剑显灵。
那步子不快，隐藏在及腰绿草下，忽左忽右缥缈难测，靴尖轻点却入土半分力达实处，看似奔袭老人，却随时有侧身闪避的余地。
少年动作很快，转瞬间已经逼至老人身前，刀尖直刺，寒芒已经令老人脖颈皮肉一缩，那气势毫不怀疑会瞬间刀过头落，隐约间都能嗅到一丝血腥味。
“老夫聊发少年狂——”老人像是堪堪反应过来，但那神情看着泰然自若，毫无惊惧紧张的样子，嘴角微笑仍在，头微微一摆，做出吟诵的架势。
那两手空空，但却敢对着少年长刀及侧身挥来的刀鞘一甩而去，口中才念出半个音，右手已经拍在了刀身上，第二个字时，左手已经击中了执鞘的手腕，第一句完时，右手一放一收已经将刀脊抓住，左手也收回背后。
少年脸色一变，执鞘的手猛地回扣腰带，惨白间透着青筋的手臂再无多少力气，却还倔强的环抱着刀鞘。
“岂不知荒唐荒唐——”老人口中继续吟诵，右手的力气加大，整个身体猛地前倾，借着刀身的韧性，将肩背的力量带起撞向少年胸膛。
但少年眉角一皱，左手放开刀柄后相对老人同样做出身体前倾的动作，只是并不与对方相撞，反而侧身向长刀的另一侧，那一直环抱在右臂的刀鞘斜斜落会手中，借着腰带与掌心的绞力，也借着两人相对的冲势，狠狠点在老人的腰腹！
刺啦！
代价是右肩被老人右手一推剑脊，锋利的刀刃在肩头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老人面色一青，整个人僵立当场，而少年则忍着剧痛向老人后方奔去，右脚跟一提一踢，被老人吃痛松开的长刀向天一甩，落下时刚好回到少年手中！
“啊呜！”远处一声狼啸响起，隐约有两三道人影从高高的草丛中站起，随之站起的还有几只体型稍大的成年草原狼，少年听闻狼嚎，速度更快了几分，其中一只狼迎着少年跑到跟前，少年顺势跳上狼背，那几个人也同样迅速跳上狼背。
呜呼！啊呜！
少年驭狼而行，长刀已经归鞘，肩头还在不停地流血，那戴着面巾的脸却突然转向老人方向，老人此时也回身看向少年，那一眼隔着很远，所以两人都没有看到对方眼神中有什么东西。
伴着同伴的欢呼，草原狼苍凉悠长的嚎叫，少年与他的同伴们渐渐消失在高大的草丛深处，除了天上的苍鹰能看到，这茫茫草原中，便是想再找到他们，必定是千难万难！
“落得个两难下场...”老人面上的微笑渐渐地消失了，却也没有恼火韫怒，反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右手抚住腹部，少年用刀鞘击中的地方，儒袍上唯一显得华丽的金丝腰带，那上面镶嵌的玉石已经碎裂了...
老人就这样站在那里，从空中看去，一道沿着缝隙沿着少年走过的路将草原分为两半，那缝隙一直深入草原，渐渐远了，看不见了，但缝隙仍在。
那道缝隙是掩饰不掉的，因为它沾着血，带着少年走过的气息，也带着狼的味道，如一颗滚落山崖的石子，那声音即使黯淡，仍旧回永恒的回荡在天地之间，惊醒许多安于平静的生命！
“冕侯大人，您失手了...”黑色的影子缓缓从老人背后走出，看不出一丝属于人的痕迹，但那声音森然可怖，沙哑艰涩之于恶鬼也不遑多让。
听到影子的声音，老人回过头去，那一直挂在嘴边的笑意收敛了七八成，眉梢一挑，像是要认真看看那影子究竟是个什么底细。
“噗嗤！”老人从一开始到现在，那雍容恬静的气度第一次不见了，他突兀的嗤笑一声，那笑声说不清味道，但以老人的身份，这是绝无仅有的失态。
（序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