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沙雁和精卫照例藏在禁锢玉扣结界中练习法术的。官净月白天的话让两人颇有触动,因此比往日更拼命了几分。
忽然,耳边传来呼啸之声,一道凌厉刚猛的厉风直逼沙雁的后心,千钧一发之际,沙雁硬生生转过无尘划过半个不完整的光盾,退到了同样来不及收势的精卫身前。
而那刀锋一样凌厉的风刃就贴着沙雁的前襟,险险划过。
“逸风哥哥?”看清来人,沙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生疑惑,“你怎么进来的?”
“你师父送我进来的。他还让我带句话给你。”林逸风收回腾风锁,从青色的衣袖中取出一块银蓝色的晶体状的东西。
师父……沙雁直觉不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完全挡住精卫的身子:“他说什么?”
“他说:‘今晚死活不论,随你们折腾,死了我负责救回来’。”
沙雁和精卫完全相信,林逸风是原原本本复述了官净月的话——这种话,林逸风可说不出来。但是,本身带着恶整趣味的话语沾染了林逸风身上的冷气之后……只能说,两人“毛骨悚然”。
“来吧。”林逸风手中的水晶灵动,三人立即被带入了一个虚无般的世界:云雾隐隐绰绰约约,脚下的地面并不柔软,但是总像根本没有踩着,总之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哪里啊?”精卫看着似乎蒙了一层细纱的四下,下意识地抓着沙雁的手。这里光线柔和算不得可怕,但是,官净月很可怕。
“这是‘无时之境’,是原君创造出来的没有时间的世界。”红梳冷冰冰的熟悉的声音传来,“原君让你们呆在这里,直到可以打赢我们。”
啊?沙雁和精卫对视一眼,差点没叫起来,打赢他们两个,开什么玩笑?这两个人一个是天界高阶仙子,一个是人界修真的天才,再加上风火相生,凭他们现在这点本事怎么可能赢得了他们?
林逸风完全无视他们的惊讶,只是皱着眉走到红梳身前:“怎么是你,钟神秀呢?”官净月一开始说的可是让他跟钟神秀联手的。
“你觉得他是那种狠得下心的人吗?”红梳冷冷地反驳。钟神秀翩翩君子,让他对精卫一个女孩子出手已经让他很为难了,何况是官净月还明说了要下死手?
林逸风:“……你应该先回一趟巫山。”
红梳心里一紧,知道他指的是九虞淫毒的事情,一时双目难以直视那张冷酷的俊颜:“这个我还压制得住,况且我的灵力已经恢复了。”虽然有着官净月的“警告”,林逸风还是在他回仙遥门的第二天就用风生火灵之术把他之前从自己身上吸走的灵力都还给了自己,而在两人双手相贴的一瞬间,她在陆家那些本来已经遗忘的记忆纷纷涌回脑海,那个拥抱、那个吻、被拔去邪气时痛苦而醒的自己不断挣扎以至于两人衣衫凌乱,甚至最后不顾一切狠狠地咬上他的肩膀……
精卫转着她黑溜溜的大眼睛,敏锐地发现冷冰冰的嫏媴仙子目光凌乱,脸颊还有点发红。心里更确定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
还没回过神的红梳冷不防听见耳侧嫩嫩的坏笑:“你们两个……是一对了吧?”
难得被惊到的嫏媴仙子有些狼狈地转头,原来是精卫,笑眯眯地似乎很确信地看着她。
沙雁难得没有阻止精卫“胡闹”——他也很想知道哥哥和红梳师姐的事情,但是……他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去问。
林逸风过来,不知道是为红梳解围还是真的不耐烦了,召唤出腾风锁,声冷如冰:“我们不是。快开始吧。”
沙雁跟精卫连忙拿出武器摆开阵势,严阵以待。这两个人可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主儿。
目前的对阵是林逸风对沙雁,红梳对精卫,各一对一。
沙雁的沧离剑法练得已经很纯熟,再加上对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林逸风的招式步法也很了解,所以虽然接得吃力,但是还能撑住。
但是精卫就比较惨了,鸳鸯钺本来就比不过朱雀离火刀,她天灵属金,又正被红梳的三味真火所克,面对那劈砍戳刺毫不留情的绝焰神刀,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鹅黄色簪子固定住的发髻都散开了。
“啊!”精卫不禁尖叫一声,原来是红梳抓住她逐渐不成套路的防御中的空门,一刀直直冲着她的面门刺过来,一旁的沙雁连忙挑开林逸风的腾风锁,飞身过来替精卫挡下这一刀。
“啊!”这次叫的沙雁,因为腾风锁狠狠甩上了他失去防御的后背,剧烈的酸痛之感一瞬间顺着脊椎爬遍全身,沙雁打了好几个寒颤才回过神来。
“沙雁,你没事吧?”精卫连忙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悔恨难受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执着腾风锁的林逸风连眉都不皱一下,冷冷地命令着:“过来、继续。”
沙雁咬着牙站起来,有些担心地看着精卫。
精卫狠狠地咬着唇儿——她虽然说过不要他保护,但是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依赖他,还连累他受伤……
“我没事,我可以的。”精卫推开沙雁,自己走到冷冷看着她的红梳面前,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鸳鸯钺。红梳挑眉,朱雀离火刀再次伴着烈焰袭来。
红梳的攻势依旧迅猛,精卫也依旧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是她心里死死念着不能再依赖沙雁的保护,尽量使自己的防守严密,还真的没有再留下什么大的破绽给红梳。
沙雁这边,被狠狠抽打过的背部火辣辣地疼痛,但沙雁丝毫不敢懈怠,无尘随着林逸风矫捷的动作而不断翻转。
忽然林逸风停下来:“不要只用想的。”
哈?就在沙雁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林逸风忽然甩手,腾风锁变成密密麻麻的青色尖针,从四面八方一同向沙雁袭来。
沙雁心中大骇,手上下意识地飞转无尘,挡开前方的青针,但后方的又如暴雨般落下,让人防不胜防。沙雁左躲右闪,好不狼狈。
这是什么招数?他可从来没见过林逸风这么用过腾风锁。
“你以后遇到的对手都会是你不知底细的,所以你不可能事先知道对方的招式习惯。”针雨外是林逸风冷冷的声音,“你自己想想,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就这么防御肯定不是办法?他的体力远不及林逸风,而且针雨由风而动不断变幻着方向向自己袭来,自己只能被动的防御。
透过飞速画圈的无尘的金光和漫天的青光,沙雁轻轻楚楚地看到林逸风:冰冷、沉着——他就抱着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他完全不怕自己忽然的袭击,因为他清楚自己逃脱不了针雨的攻击范围。
“你跟精卫在隐宫外面吸收的灵气足以让你们一日千里,你们只要好好想想怎么用他们就是了。”官净月的话语忽然闪进脑海里,灵气,怎么使用?师父教授沧离剑法的时候,暗示过他任由灵气随着全身运转,式随心动;但是现在的他,疲于应付不断变换的针雨,强行随着针雨的变动而变换体内灵气的运作。
——难道,这就是症结?
沙雁看着岿然不动的林逸风,心一横,收起无尘,撑开防御结界抵挡针雨。林逸风真如官净月所吩咐的下了狠手,针雨叮叮当当地打在他的结界下,敲得他心脏微痛。但是没关系,他只要支撑一会就可以了,沙雁慢慢闭上眼,强迫自己忘掉林逸风、忘掉针雨、忘掉背后火辣辣的疼痛,专心致志运转起体内的灵气。
丹田处一阵火热升腾,奇异的空灵感伴着清清凉凉的滋润感慢慢流淌过沙雁的四肢百骸,经络脉动似流水潺潺,耳边所听的针雨的呼啸声也似乎起了奇异的变化,不那么凌乱,似乎……有了规律。
没错,不管是针雨还是腾风锁,都是由林逸风灵气所化。不管招式多么千变万化,灵气的流转都是一样的:这次,那充沛的风灵之力是从身后过来的。
沙雁猛然睁眼、撤去结界,无尘对着密布的针雨狠狠刺去,青光金光猛烈碰撞间,只听“叮”得一声,腾风锁恢复了原状,被林逸风接住。
“不错。”林逸风那冰冷的俊颜难得有了些笑意。
沙雁再次执起无尘,他知道,还没有结束。
很快,青影白影再次翻飞。
而红梳和精卫那边,精卫在强硬地抵抗中不知不觉调动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潜力,而看着沙雁闭目冥想,精卫咬咬牙,对着变幻莫测凶猛的火灵,她捏紧鸳鸯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无时之境”里没有时间,所以酣战的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打了多久,只是沙雁和精卫很清楚,随着他们不断调用体内贮藏的灵气,他们的耳目就越清明,对林逸风和红梳的攻击就接的越得力。
“差不多了。”林逸风使了个眼色,红梳会意,两人同时打开沙雁和精卫,跳到一起,腾风锁与离火刃并举,一瞬间,烽火连天漫天烈焰。
沙雁跟精卫只稍微愣了一下就也跳到一起,精卫熟练地合起鸳鸯钺,沙雁将无尘搭上。两人默契地紧扣十指,用灵气化成的金弦将无尘射出去——
“呼!”金光闪闪无尘如闪电般撕开火焰,直直朝着林逸风和红梳刺去。这一瞬间,沙雁发誓自己看到了,林逸风那映着无尘的金色光圈的瞳孔里露出了笑意。
“轰!”一声巨响伴着巨大的爆炸,沙雁连忙奔过去,他可不想真的伤了林逸风,但是烟尘散尽后,沙雁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了,林逸风跟红梳站在青鹭和火凤背上,完好无缺。
“你们做到了。”林逸风冷冷的话语中透着欣慰。
沙雁却没这么乐观,而且心里还伴着一丝疑惑:“只能算平手吧——而且,红梳师姐好像……”下面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收起鸳鸯钺的精卫蹦蹦跳跳地过来,一只小手轻轻点着下巴,冲着红梳坏笑:“切,你没尽全力,是拍三味真火伤到某个人吧——”一双大眼睛狡黠地瞅着林逸风。
红梳捏着刀,不语。没错,她刚刚是犹豫了,因为林逸风没有神器作为施放灵力的媒介——所以他只能用腾风锁对阵沙雁,而不能用他更擅长的剑法,因为凡铁根本不能对阵息壤所制的无尘——朱雀离火刀的烈焰会伤到灌注了风灵之力的他……
精卫看看面不改色的林逸风,又看看别过脸去不想回答的红梳,真的觉得,这两个人别扭死了。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出去吧。”林逸风无视精卫的搞怪,走过来拍拍仍然有些迟疑的沙雁——这个动作,自从沙雁九岁之后就没再有过。
随着银蓝色的光芒,四人离开了“无时之境”,果然,外面还是他们进入的时刻。但是人,无论是法术还是心境,都已经大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