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睡的安稳，俩孩子竟然都是一觉到天亮。桂圆儿软软的哭声传进耳朵的时候我还有些迷糊，只片刻就有人越过我将孩子抱了起来。
我伸了个懒腰，舒了口气呢喃道：“有个老公真好。”
“小姐也醒了？”
我睁开眼，茫然的看了片刻恬妞，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也没看见大胡子的影子。拉高被子深吸口气，神经质的觉得鼻中还有他的味道。吐了口气起身，抱过桂圆儿喂奶，接着道：“对路马力说，准备回京吧。”
逃不掉的宿命，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看在两个小奶娃的面子上，路上赶得倒不是很急，可是再拖，总有一天会进京。马车停在将军府的时候，下车之前习惯性的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看情况，护送的人挺多，宋思成派过来的那一队人马兢兢业业的护在两侧。
想跑其实也没可能，权衡利弊，带着两个拖油瓶，跑了还不如乖乖回来。我不知道宋思成的底线，没必要触怒他。再回将军府总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出来迎我的竟然是应该在宫里的柳莹玉。
她看到俩孩子倒是没怎么惊讶，只是跟着我回房间的时候才勾勾嘴角道：“没想到，这么利索就当妈妈了。”
“是啊。”我头瞄过去一眼，没看出她有什么憔悴的地方。
“你知道么谢敏，你爹做太傅了。”
“哦，那不是我爹。谢怀仁呢？”
“不清楚。谢老头倒是将儿子择得干净，也许游学去了吧。”
想起上次谢怀仁走的时候那种无奈，也许并不是谢老头将儿子择的干净，而是他自己不想置身其中。我瞄一眼柳莹玉暗想，那个妖魔鬼怪齐聚一堂的谢府，竟然也生出一个超凡脱俗的儿子，不简单。只可惜那张脸怎么看都没有宋思成像好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两个人一时无话，桂圆儿却突然间哭了。还是那种猫叫似的细细的声音，相比起来，葡萄每次发飙要彪悍很多。
抱起来背过身喂奶，余光看见柳莹玉探了探头，目光中有些我不懂的东西留露出来，或许可以称得上羡慕与柔和。
“宋思成做皇帝了。”
“啊，我听路马力说了。”
“谢老头本来指望着有一个女儿做皇后，不过看来要泡汤了。”
没想到宋思成也会出尔反尔。我点点桂圆肉肉的小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想来，这一场下来柳莹玉貌似是那个被当作棋子最彻底的人。谢府将她送给大胡子做老婆，前皇帝也许为了某种目的暂且答应功成之后给她一定的地位，只是他没想到大胡子那般定力，果真碰都没碰她吧。里面绕绕太多，说也说不清楚。可不管如何，前皇帝最终还是做了炮灰，柳莹玉即没有抓住将军夫人的地位，现在貌似也没有成为皇后的可能。这么说来，倒真像是一无所有。
又想了下道：“也不一定。你和皇上不是还有一段情缘吗？初恋总是美好的。”
不料柳莹玉嗤笑一声道：“你和林晟不是初恋吗？怎么美好了？还不是分道扬镳再见是路人。”
我脸色有些不好，“别拿林晟说事儿，我们再见不是路人，还是半个朋友。”
“这就叫人至贱则无敌吗？”
“这句话本来是要送给你的，既然你说了，就自己听听得了。”我略有烦躁的拍着桂圆的屁股，影响的孩子都有些烦躁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会看在那张脸的面子上和宋思成有什么呢。”
“是啊，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那不是有你在吗？我不喜欢撬人墙角，显得我人格低下。”
又是一时无话，半天才听到柳莹玉冷冷道：“总之，好自为之吧。”
怀里桂圆时而蠕动一下小嘴，显然已经半睡状态。我的梦想从来就不奢侈，从连锁店已经下降到一方农院一方田地，养两只母鸡一头猪。当然之后还是会鸡生蛋蛋生鸡攒银子做生意，但是似乎命运总是牵着我到这里，这个本来与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京城。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忽而站起身道：“柳莹玉，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从没有想过飞黄腾达。是，林晟是我的初恋，哪怕是隔了一世，我第一眼看见宋思成还是心痛的要死。我就是贱，他那样对我我还放不下。你现在又是做什么呢？你嫁给萧敬腾有一段是想真的做他的女人吧？在嫁他之前也确实是想跟宋思成在一起吧？你到底想要什么？还是我有的你都想要？”
“你有的我都要！凭什么世界都围着你转！”柳莹玉忽而站起身，跨前两步道：“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林晟和你分手吗？你记得那天聚会吗？你们相识纪念日。你腻在林晟怀里喝酒，醉成了烂泥。你秀恩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皱皱眉，“你有病吧！”
“哈，我是有病。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不得把所有你身边的东西都抢过来。你比我漂亮，就理所应当的占有一切？那晚你不是醉了吗？哈，我让田英送你回去，扶着你的准老公去了小旅馆。我们俩睡了一夜，真是可笑，他进入我的时候喊得还是你的名字。”
我目瞪口呆，柳莹玉盯着我继续道：“第二天醒过来时，你不知道他的表情，哈哈，想起来就好笑。我想起你说他有担当有责任就觉得好笑。他是有责任，那一个月陪着你他一定生不如死吧！后来我告诉他我怀孕了，我说我不敢告诉你，因为你说过，最不希望的就是好朋友的背叛。他果真就去和你谈分手了。”
“他果真是有责任，要载我去医院做检查。我拿什么检查？本来就是假的。途中出了车祸，下意识的往左打方向盘，不知道为何又往右甩，所以我只擦破了皮，他被翻倒的卡车压到了腿。这都是报应你知道吗？”柳莹玉挑着眉脚笑，“你知道他躺在血泊里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眼睛里涨的厉害，瞪大眼睛不想眼泪落下来。
“他说，莹玉，照顾好敏敏，我对不起你，可更对不起她。他让我照顾你，多可笑。”柳莹玉狰狞的笑，“我确实要好好照顾你，你看，上天都不愿让我放过你，就连死后都得投生在同一家里。真好，你在那副黑不拉叽骷髅般的皮囊里，我却拥有你没有的东西，可最后呢？我还是事事不如你。萧敬腾喜欢你，就连宋思成也喜欢你。你有什么好？你说，你有什么好？”
“怎么哭了？想林晟了？还是后悔当初没有黏着宋思成？要不然你现在可是皇后啊。”柳莹玉将脸凑过来，笑道：“痛苦吧？林晟残了。你有的痛苦，萧敬腾也不过是被灭的下场。你带着两个小畜生想想出路吧，或者进宫做宋思成的女人？”
“啪！”我想都没想，一掌攉过去，用尽了全力。柳莹玉脑袋偏了偏，脸上立即就出现四道指痕。紧接着我脸上一疼，耳朵都嗡嗡作响。恍惚中听见柳莹玉说，“谁打我你都没资格打我，高二那年我就发誓，这辈子我受的罪，都要让你受一遍。”
我抱紧桂圆儿，对上他黑溜溜的眼睛，心里疼的厉害。我一直把她当朋友，原来从高中她就开始恨我，是她掩藏的太好，还是我本身就太蠢？
“我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让你如此恨我？”
“你果真不知道？”柳莹玉抿紧唇，深吸了口气才道：“你慢慢想，你想起来的时候就是你赎罪的时候。那之前，你就好好为你孩子的爹祈祷吧。”
我将孩子放到床上，转身又走到她面前，狠狠的甩了一巴掌道：“这是替林晟讨要的。”
接着又是一巴掌，“这是替大胡子预支的。”
她扬手要打，我迅速的抓住，咬着牙道：“打架吗？你打不过我信吗？我这两年几乎跑遍了这个鬼地方，你一直都在享福呢。”说着又甩过去一巴掌，“这是替谢敏讨要的。我还把你当女人看，原来你不过是一坨排泄物。我谢敏从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让我想？你也好好想想，这几年我有哪里对不起你？还是你一直享受别人的友谊患了被害妄想症。”
“林晟当初答应你和我分手，车祸中还救你，那是他瞎了眼。他是烂好人，所以混了个烂下场，你这种女人，活该死在车祸里。恬妞。”我冲外面喊，等她进来冷声道：“夫人疯了，请她回去。若是搞不定，可以请路副将过来。我记得将军曾说过，这将军府还是我说的算。”
恬妞惊诧的看着我的脸，待看到柳莹玉又眨巴了眨巴眼，隔开我们两个对她恭敬的说：“夫人回去吧，那边院子刚才就有人过来找您了。”
柳莹玉眯着眼睛看我，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恨。我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高二那年她晚自习回来的途中被人强！暴，我等在宿舍不放心返回接她，在工棚区一角发现她。拿着木棍敲昏了那个男人，拉着她跑回宿舍顶楼，陪了她一夜。她最消沉的日子里我每日陪着，不管她冷嘲热讽还是出言谩骂。她终于走过去了，原来却从那时候开始恨我了。
既然是恨，当初为什么在我说不管怎样，我都是她的好朋友时牵住我的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