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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殿下,我来驯养你啦Part2(一两)

第一章 做朋友也是需要缘分和技巧的

车子一直开到了郊外。非常明显周子殷也不知道哪儿有鱼钓,不过车子开着开着路边看到了大片池塘,荷花已经谢了,但荷叶还挺着。周少爷说:“啊,这里有塘,一定有鱼。”于是下车,在池塘边的草地上坐下,挂上饵,杆一甩,钓起鱼来。

周晓安对着这人的背影把他家的祖宗十代问候了遍,不能问候太远,因为两人五百年前的祖宗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祖宗,你的在天之灵呢?为什么同是姓周的命运却如此不同。

明显种藕的塘里面怎么可能有鱼?作为一个地道的乡下人,周晓安对这一点的判断当然没错。可是一个小时过去,周晓安已经沿池塘边绕了好几个圈,周子殷居然还安安稳稳地坐着,“喂!”周晓安忍不住叫,“就算你坐到晚上,也不可能在这里钓到鱼的!”

“是吗?”这一次周子殷倒少见地从善如流,收了鱼竿,“真可惜。”

周晓安扑上去打开车门,“我们快回去吧!”

“急什么?”周子殷把鱼具放进后备箱,“来了一趟,总要带点东西回去吧。”

“呃?”

“去挖两条藕上来,晚上吃藕片。”

周晓安忍着一口气,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面前这个人,“你以为这池塘是你家的吗?说挖就挖,这叫偷,大哥!”

周子殷闲闲地靠着车,迎面的斜阳让他微微眯起眼,“去挖。回头我送你晚宴时穿的衣服。”

……

周晓安脱了鞋袜,卷起裤腿下去了。水看着很浅,但里面的淤泥还有深度,不过除了水有点超乎自己想象的冷以外,没有其他什么事可以难住周晓安,她很快拎了两段藕上来。

周子殷说:“看来你很有经验。”

周晓安哼哼两声,把自己和藕一起收拾好,“可以走了吧?”

庆功会晚上八点开始,虽然晚会上会有吃的,但根据周晓安参加这些人的聚餐得来的经验,那些东西很难填得饱肚子,何况有那么晚,她必须先找东西吃,这就要除去晚饭的时间。回到市区又要花一个多小时,真正可以用来逛街的时间不多。好在她对衣服一向不挑剔,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

回程的时候周子殷说郊外的夕阳好,还下来拍了几张照片。周晓安坐在车里计时,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她的脸色也就一分一分难看一点。好不容易周子殷拍得满足了,继续上路。

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也就是说,晓安的生物钟到了吃饭的时间。她看着街上的那些菜馆,招牌一个打得比一个亮,看上去好像一家比一家好吃。可是周子殷一下也不停,晓安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儿吃?”

“回去,你炒藕片。”

“喂,那样哪有买衣服的时间?!”

“没时间就不买了!”大少爷神色冷淡,很不耐烦,“我说,你爷爷怎么没有教会你开车?这样就放你出来混了?。”

“没车练——谁叫你开来开去一下不停——”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喂我一定要弄到衣服啊——”

“以后的周末你去学车。”周子殷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递过来,“帮我揉揉。”

周晓安惊异地看看面前这只手,又看看他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内疚、不好意思、惭愧、尴尬或者其他情绪,束起的头发被郊外的风吹得有点乱,一两缕散开在颊边,流光掠过,人面如玉,除了淡淡的倦意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好像出尔反尔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好像被耍的周晓安是块木头绝不会不爽,好像他老人家的手酸才是世界上最要紧的事!

如果周晓安以前骂过别人“自私”,那么她现在一定要挨个收回。因为到此刻她才明白什么叫“自私“,什么叫“以自我为中心”,什么叫“丝毫不管别人死活”,周子殷,才是这世上最混蛋最无耻的自私鬼!

她一下扣住他的手,那力道让周子殷瞬间“啊”了一声,“你干什么?!你爷爷没教过你推拿?!”

“当然是帮你好、好、揉、揉!”周晓安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看到这张疼得发白的脸,笑起来,“至于推拿吗,真是抱歉,除了揍人之外,爷爷什么也没教给我。”

“周晓安!”周子殷疼得直吸冷气,漂亮的面孔有点变形,“你快松手。”

“不酸了吗?”

“别闹了!”周子殷一个急刹车,车子就在车流中停下来,后面的刹车声跟了一大片,他怒视她,“你是白痴吗?想出车祸吗?”

除了塞蛋挞而得罪了他的那次,周晓安还没有见过他这样凶的样子,不过那次她觉得这人凶起来很有趣,这次却很想给他一拳,因为想到她即将因为一套衣服而失去拿到五十个筹码的机会,周晓安情愿出车祸!

她瞪着眼,忽明忽暗的车内,明汪汪的两片水光,牙齿咬得紧紧的,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冲上去咬下周子殷一块肉来。周子殷揉着那只手,动作忽然停下来,脸上神情也跟着柔和起来,嘴角翘起一点点不怀好意的笑。周晓安还没来得及摸清他这丝笑容的意思,在后面车子的催促声里,交警已经往这个方向来。

搞定这场小事故,时钟已经毫不留情地把周晓安向绝望推得更近了一步。回到502室,已经是六点半。

周子殷换好了室内拖鞋,首先进去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回头看还直挺挺站在玄关的周晓安,“再不淘米,你赶不上了。”

周晓安瞪着他,不说话,换了鞋,手机响起来,是爷爷。这个时候哪有心情听这老头嗦,可是不接又有更大的一顿嗦,她压抑着烦躁,接了,“喂。”

“晓安啊,是妈妈,”耳边传来的却是那好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吃饭了没有啊?”

随便换成哪是谁的声音,都不会有这个声音来得突然又迅猛,像洪水一样瞬间冲垮了心里的堤坊,那些闷气怨气怒气和委屈,哗啦啦地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眼泪简直管不住,刷地冲了出来。她立刻握住口鼻,不让那边听到异样的呼吸,但妈妈的声音已经放低:“晓安?晓安?还好吗?没事吗?”

“没……事。”晓安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静一些,正常一些,可显然没做到,那边妈妈已经听出来了,“怎么了?”

“有点感冒。”晓安找了个借口,“鼻音有点重,刚刚咳嗽得嗓子有点疼。”

“好好的怎么感冒了?所以说我说城里不如乡下,你好多年没头疼发热了呀,到这里怎么感冒了?”

“昨天……没盖好被子……”晓安匆匆说,周子殷虽然没有出声,但她明显感觉得到他的视线。在这个人面前哭真是太丢人了。她飞快换了鞋,回自己屋里,“妈你怎么来了?”

“中中来参加竞赛呢,你大姐来了,也把我叫来了,顺道看看你。你从来没出过家门,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你爷爷说那个周家孩子对你不错,我本来最担心你最不会看人脸色做事,现在也就放心了。”

“哦……你们现在住哪儿?我明天去看你们。”

“你爷爷给我们找的地方,在中中考试的学校旁边。地名我还说不上来,等一下,我问你爷爷……”说着那边电话交在了爷爷手上。

爷爷说了地址,又问:“丫头,最近怎样?”

“还活着。”晓安充满怨气地说。

“谁问你?我问少爷。”

这是什么世道?搁下电话晓安翻身倒在了床上,趴了一会儿进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

走出来的时候,周子殷还站在客厅里,甚至连姿势真没有变一下,视线在她脸上梭巡,说:“要知道男孩子的眼泪可没有女孩子的值钱,这么随便就哭,就更不值钱了。”

周晓安瞪着他。

“快去洗澡吧,时间快到了。”

“要你管?”

“我不信你真舍得那五十个筹码。”

一句戳到痛处,周晓安恨不得用眼睛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乖乖听我的话,或者还有机会。”

狗屁,她要再相信他的话,就是白痴!她转身去厨房,挖出中午的剩饭,准备给自己来个蛋炒饭填肚子。筹码也许可以不要,饭却绝对不能不吃。

“现在吃饱了,我怕你晚上要后悔。”

去死吧!现在你说什么我都当耳旁风!

可是他接下来的一句她却没有办法忽略:“去洗澡,免你一千块债务。”

她扭过头来,将信将疑。

“怎么?要立合同吗?”

“那倒不用。”她打开手机的录音,“对着它说。”

周子殷“哧”地一笑,接过手机,“好。如果现在周晓安同学去洗澡,我就当她还了一千块。”

周晓安“哼哼”两声。这下有凭有据,他要敢食言,她就把这句放出来让那些女生都听到。

可是……那些女生要知道周子殷管她洗不洗澡的事,会有什么反应?那些跟她的大脑构造完全不一样的千金小姐做出来的事……

好吧好吧,先洗了再说。她飞快地完成了价值一千元的任务,神清气爽出现在周子殷面前。

周子殷点点头,“去我房间,靠门边的两个袋子拎过来。”

袋子很眼熟。就是昨天晚上买的,除了本来的长盒外,还放着两个较小的盒子。

拿出来后,周子殷说:“穿上吧。”

呃?

周晓安眼一愣,头一歪,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说了送你的。”周子殷站起来,“去吧。我也要洗澡了。”

这家伙……这家伙突然良心发现了?

还是在她在房间里打电话的时候,哪位神仙姐姐来点醒了他?

大盒子里是昨晚她试穿的那套衣服,那两个盒子里是腰带和胸针,还有一个盒子是靴子。她狐疑地对着镜子比了比——喂,不是她幻听吧?

他没必要把自己的新衣服让给她吧?

但是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周晓安冒出一个很强盗的念头——不管怎样,穿上再说!就算他反悔,嘿嘿,也要等她拿到那五十个筹码再脱下来!

可事实证明她真的是缺乏做坏人的潜质啊!这种情况下,应该是趁周子殷还在浴室里赶紧开溜吧!可是,多年淳朴生活的习惯,还是让她忍不住犹豫:真的不跟他说一声?真的就这么走?

所以周子殷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周晓安一脸纠结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的样子。步子跨得大,长靴束出漂亮的小腿,像小鹿一样精神。头发还没有全干,胸针上的斑斓羽毛一直长过肩,在她不停摇头的时候快要拂到面颊上。腰带束得很紧,腰看上去比平时要细很多。

比起昨晚在灯光下试穿的样子,今天这样清朗的帅气,将这身衣服衬得更出色。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来。

周晓安一抬头看见他,嘴唇张成“O”形。

他穿了一套跟她身上几乎完全一样的衣服。其实是真的同款同式,但是因为穿法不同,感觉倒像是两套不同的衣服。他的上衣没有像她一样扣起来,铜扣一溜散开,露出里面精致的蕾丝刺绣衬衫,一条两扣的胸针搭在两襟,中间一条细链子,两边是鸽子状的装饰,鸽子嘴里一头叨着橄榄枝,一头叨着宝石。头发没有扎起来,就那样披着,柔软丝滑,就像她第一天看到他的样子。

“看什么?”他掏出电话看了看时间,“走吧。”

周晓安看到他袖口外的手腕上有一块淤青,那正是自己的杰作。

她的视线牵动了他自己的视线,落在那上面,嘴角勾了一下,扬了扬手腕,“周晓安,这个怎么算?”

这个……“大不了让你掐回来。”

“我没你那么野蛮。”他向玄关走去,“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听话一点,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切。”周晓安跟上他,有点不服气又比较矬地哼了一声,“不是一直这样吗?”

会所设在天文社的观测室。不知道慕容清霜是怎样让天文社的人把那些宝贝仪器搬空的,也不知道东西被搬到哪里去,总之今晚呈现在周晓安面前的天文社观测室一手抹去了原来一脸的科学模样,变成了一座水晶房屋,一座空中楼阁,一座芬芳花园。

好些人早已经到了,乘电梯直到顶层,身穿制服的侍应躬身推开大门,里面的灯光、玻璃天顶和墙壁洒下来的月光和星光、男生女生们焕发的容光、微笑时动人的眸光、刀光杯盘上折射的光泽……这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颗被完美切割出来的钻石,每一个切割面都光华流转。花的香气、香水的香气、酒的香气、甜点的香气,还没有踏进就迎面扑了过来,像一只温柔绮丽的手,就那样轻轻拂上人的面颊。

周晓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步子停顿半拍。心脏也快要停掉半拍。

如果她以前吃的几次晚宴就已经叫她领教够了什么叫“盛宴”的话,那今天晚上毫无疑问一定要用“豪宴”两个字来形容。

“如果吃的东西分量可以大一点,我相信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喜欢这里。”

周子殷微微笑,“这点吗,请放心。”

从两人踏进大门起,屋子里的谈话声就停了下来,只剩乐声悠扬。衣香鬓影的人群里,慕容清霜迎了出来,像中世纪的法国贵族一样,微微行了个礼,“欢迎,二位。”

庆功会正式开始。

首先的节目是戏剧社带来的。看到戏剧社周晓安就想起周子殷那次的狼狈,偷瞄了两眼周子殷,周子殷的眼睛明明没看她,却开口:“少吃点蛋糕。”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到,因为四下里都非常安静,大家庄重得体得简直像是在欣赏音乐会。周晓安也以同样的声音说:“我快饿死了。”

“再等一下,你可以尽情地撑。”

“等不住了。”这些蛋糕做得又小巧又香甜,周晓安一口一个,顺手塞了一个到周子殷手里。周子殷皱眉看了她一眼,还是放进嘴里。

旁边的女生们,视线早已经从表演上飞到两人身上。看见这一幕,眼冒红心,就差没有尖叫出来。底下一片非常迅速地交头接耳,声音细密像蚕吃桑叶。周晓安再去拿蛋糕的时候撞上这些人的目光,回头的时候问周子殷:“我脸上有没有弄到奶油什么的?”

“没有。”

“那她们干吗那样看我?”

周子殷回过脸来,眉眼弯弯一笑,“因为她们喜欢你。”

周晓安狐疑,“我不认为那种眼神是单纯的喜欢。”

周子殷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蛋糕,送到她嘴边。她张口中含住,吞了下去,但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但就在这时候,女生们压抑许久的尖叫终于爆发了:“啊,我简直受不了了!”

“怎么可以啊怎么可以!”

“今天真是太幸福了!”

“我要晕了!”

“子殷殿太温柔了!”

“晓安殿今天好帅!”

“……”

气氛好像进入了某个晓安不了解的高潮,到处都是绯红的脸紧握的手绢和发光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周子殷已经拉住她,头凑过来,“想去哪里?”

“你挨这么近说话干吗?”周晓安捂着耳朵叫。忽然凑得这么近,他的鼻息都喷到了她的耳朵上,耳朵奇怪地麻了起来,像是被电了一样。

周子殷脸上仍然是好脾气的笑容,但周围的气氛又被往上抬了八度不止。周晓安隐隐感觉周子殷利用自己做了什么事达到了什么目的,但是还没来得及深究,周子殷就被慕容清霜请了过去。

出于习惯和职业道德以及出门前周子殷的交代,周晓安下意识地跟过去,但慕容清霜笑着说:“晓安同学喜欢的节目很快就开始了。”然后就挽着周子殷的手去角落里坐下,周子殷只是含笑,连个眼神也没交代给周晓安。

“切,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周晓安再一次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周子殷一走开,周晓安身边顿时热闹了起来。原本的亲卫队们都围上来,拿饮料的拿饮料,拿糕点的拿糕点,叽叽喳喳说明道能够进入省赛全靠周晓安的功劳,又拐弯抹角问第一次球赛到底是为了什么中途退场……

虽然会对这些人觉得“唉好烦”,但是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宋呈林连连叹息:“我发现拉你入社,真的是错误啊!”

“嘿,可惜后悔也晚啦。”周晓安拍拍他的肩,“果然当今世界,当帅哥才是王道啊。”一面说,嘴里又塞进一块点心。这块是咸的,她也叫不出名字,总之很好吃。堆满鲜花的小桌上摆满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细点,但居然很少人动,正好便宜她。

不过,十分钟后,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

因为,节目开始了。

“什么?!”周晓安怀疑自己听错,嘴张得可以塞下一只鸡蛋,“大胃王比赛?”

像这些人能够安排出来的节目,不是什么管弦合奏或者唱诗比赛吗?“大胃王比赛”,虽然一听就让她充满士气与亲切感,可是,可是,从公主一样高贵的慕容清霜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周晓安石化了片刻。

很明显底下石化的不止她一个。

但当然也有不石化的。比如从昨天就开始参与到庆功宴准备工作的一部分生活部成员。虽然周晓安今天溜号没有去当值,但是生活部的女生们没有一个说什么,反而在底下跟她解释:“据说这是周子殷同学想出来的。”

“啊?!”现在周晓安的嘴可以塞两只鸡蛋了。

“总之,这应该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节目。”她们娇笑着,一致地在她背后推了一把,众志成城,把周晓安推出去。

每位选手前面是一只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美食。周晓安认得的有汉堡、烤鸭、苹果、炒饭、鸡翅和可乐,其余的都叫不上名字。

于是周晓安终于明白了周子殷交代她之前不要多吃东西是什么意思。她伤感地抬头寻找周子殷,他坐在角落的椅子里,微微向她的视线举了举杯。角落灯光昏暗,他衣服上的宝石胸针熠熠闪光。

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啊?我刚刚已经吃了半桌东西了啊!

真是伤感的人生!

而且,冠军的奖品是十个筹码以及“邀请任何一位共舞的权利”。

前者令周晓安的士气陡然一振,后者则令参赛人数由一人激增到六人。最后一个上来的甚至是个女孩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脸上红扑扑,眼睛亮闪闪,样子非常激动,大声说:“我要赢了,希望子殷学兄和我跳第一支舞!”

周子殷坐在那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啊!”女生尖叫了一声,扑向餐桌。无数妒恨的目光盯在她身上,好多女生都暗暗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抓住这个机会。

就算赢不了,起码可以让子殷学长注意到自己啊!

周晓安捋起袖子就上了,手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真是太耽误时间了,原本不想看又担心是妈妈或是姐姐那边的消息,拿起来却是周子殷的短信——“输了你就死定了!”

切,见鬼!伪君子!

但是,虽然眼看那个女生吃得很拼命,但是,对不起,就算为那十个筹码我也不能给你放水啊!

如果之前没有吃那些点心,她一定是稳打稳的第一名。但是肚子已经填饱了大半,情况就不大妙了。尤其旁边还有个化爱情为力量的可怕对手。

不对,东西很好吃。吃到那盘炒饭的时候,舌头的记忆突然被唤醒,那是西岸咖啡厅的铁板牛肉饭,只是没有用铁饭装。难怪刚开始就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啊。

事实证明,周晓安太低估自己的实力了。当她吃完了那盘饭,干了两根鸡翅,吃了一只汉堡、半份沙拉,喝完一杯可乐,正用刀划开鸭子为发现鸭肚子里面居然有荷叶包糯米饭而惊喜的时候,旁边的五名竞争者都倒下了。

欢呼声和祝贺声已经响了起来,比赛就这样结束了。

“我很久没有吃糯米饭了……”不得不收手的晓安充满了遗憾。

“那么晓安同学的第一支舞想和谁跳呢?”

“啊?”她不会跳舞啊,学校里偶然的舞蹈课她都跷去踢球了,“这个,这个……”蓦然间福至心灵,她看着那个圆脸女孩子,“我把这个权利转让给她——”

这句话没能完全说完,但是女孩子已经宛如起死回生般幸福了起来,可是另一边,周晓安也同样接受到周子殷冰冷的视线。

“是不可能的……哦呵呵呵呵……”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周晓安的笑容又凉又干。随着这句很欠扁的话,女孩子已经捂着脸哭起来。但相反的周子殷少爷那边的脸色放软了,他站了起来,穿过人群,走到那个女生面前,微笑着递上一块手帕,“没事,别哭。”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此时的灯光和音乐,“眼泪会伤皮肤的。”

我靠有没有搞错。

周晓安的内心独白只有这一句。

没事,别哭。这句话太耳熟了。周晓安忽然想起来,她第一次听到周子殷的声音,就是这句话。那时他安慰的对象是闻雯。而同样的,闻雯是因为送花给他才被晓安吓哭的……好吧,虽然性质不一样,但这次真正的阴险反派是周子殷啊周子殷!他要不乱使眼色,她怎么可能干这种没人性的事啊!

旁边的慕容清霜好像看不到晓安发绿的脸色,仍然跟进问题,不过这次,她问的不是晓安而是在场的所有人,“诸位,晓安的同学的第一支舞应该和谁跳呢?”

会场起了一层细碎的波动,就像女孩子轻轻旋转时裙边的纹浪。

“子殷殿!”不知是谁第一个在角落喊出这一声,顿时人群里像是炸开了锅!

“子殷殿!子殷殿!子殷殿!子殷殿!子殷殿!子殷殿!”

面对突然汹涌起来的人群周晓安倒退半步,这个……跳舞好像应该是一男一女吧。

慕容清霜已经轻轻笑着说:“只要当事人愿意就没有问题啊。”

就晓安这边来说,和周子殷跳舞是没什么问题啦。反正她不会跳,与其在别人面前丢人,不如在熟人面前丢。但是令她纠结的是,这些人激动个什么劲?她们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令她背脊隐隐发寒的光。

乐声已经换了。周边灯光关闭,光线显得格外温柔。周晓安把袖子放下来,问:“怎么跳?”

“我也没有和男生跳过。”周子殷答,融融的灯光像是在他脸上上了一层妆,眉眼的阴影重了,嘴唇也格外红了。周晓安好像看到了他之前在戏剧社逃出来的样子。他问:“你会跳女步吗?”

“别说什么男步女步,我连不男不女步都不会跳。”

“哧。”他低笑了一下。

“笑什么?”

“因为我本来也没有办法想象你跳舞的样子。”

“……”没办法去深究这句话,周晓安打量一下周围等着他们开舞的人群,“喂,别傻站着,快跳吧。”

“那好。你跟着我的步子,我进你退,我退你进。”

周子殷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搭在她后面的腰带上。很奇怪的触觉。周晓安的手和人都反射性地缩了一下。她和男生不是没有过肢体接触,无论打架,还是打完球之后兴奋得拥抱,都没有觉得什么不好意思。但这样安安静静地牵手,还是生平头一回。

像每一个女生一样,我们的晓安也曾经幻想过在某个日落的黄昏,和一个人走在飘着落叶的林****下,然后手心慢慢被牵进那个人的手心……想想都脸红心跳的画面,从来没有机会实现过。而且,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第一次牵手,就这样,就这样完了。

周子殷怎么可能知道面前这个人正在哀悼自己的第一次牵手,只是感觉到她的僵硬,“怎么?”

“没什么。”周晓安吸了一口气,“头一次跳,有点紧张。”

这也算是为职业而献身吧?

然后,开始了。随着两人在舞池里滑出第一个拍子,就没有人一个人再出声。空气中像是被谁下了蛊,静静地除了乐声之外就是呼吸。场中的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晓安看起来像刚刚抽出来的莲蓬一样清朗秀挺,周子殷却像是罂粟一样充满华丽而低敛的诱惑,不动声色中散发着低醇的诱人香气,只有眉梢眼仿佛有丝丝笑意,那是看到周晓安的反应而发出的。

大概二十秒之后,他的这位室友就适应了节奏。虽然不知道舞步,但是晓安的神经反应非常快,而且肌肉调节能力相当好,根据练武人常说的“劲由气发,身由劲动”,基本上周子殷的腰腿一动,她就已经知道了他即将踏出来的步子,然后调整自己的步子。由刚开始略嫌僵硬的开场,跳到现在她的步子已经非常流畅,就好像两人已经跳过几百次。每一次旋转的时候周子殷放在她后腰的手会微微使力,然后她就借着力道甩出去。所有的灯,所有的人,所有的花,都在面前忽啦啦地转起来,那感觉像飞一样。

原来跳舞是这样有意思的运动,比练武更有节奏感也更加流畅。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看到周子殷转起来的时候长发甩开,发梢被灯光打上了一层明媚华丽的光泽以及他脸上那种微微带笑、眼睛深处隐隐有亮光的神情,非常的……漂亮。

除了这个词她也再想不出别的了。

等到周子殷收住步子,她才知道这一支舞已经结束。而周围的女生们已经哭着喊着激动着“子殷殿”、“晓安殿”叫个不停,跟最初安静娴雅的千金淑女形象截然不同。男生们则对此抱以各式各样意味不同的笑容。

晓安只觉得身体非常活络,像是打完太极拳一样暖洋洋又懒洋洋地舒适,这感觉或许更像泡完热水澡,总之每个细胞都舒畅妥帖,以至于她下来喝了别人递过来的饮料之后,才想起跳舞之前就想问的问题:“喂,你刚才什么意思?”

周子殷正抬手解开衬衫的第一粒扣子,“唔?带你跳舞很热。”好像跟别人跳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我第一次跳嘛。”乐声里周晓安很耳背地把他的话听成了“带你跳舞很累”、“我说那个女生……”她拿下巴向那个在角落里的女生点点,经过周子殷的温柔抚慰,女生的创伤已经被抚平了,正被一群女生围住不在在说些什么,“你干吗不跟她跳?”

“我不喜欢圆脸的女孩子。”他若无其事地说。

“太虚伪了!”周晓安吐,“后面还去给人家擦眼泪——啊你这人好恶心!”

“因为她是被你惹哭的啊。”他轻笑着说,伸出手指顺了顺周晓安有点张扬的发梢,“被你弄哭的女孩子,都由我来安慰吧。”

“口胡,明明你是弄哭的。”她甩甩头闪开他的手。他这样弄她的头发让她觉得怪怪的,比他的行动更怪的是周围女生怪怪的目光。周子殷好像很喜欢在公众场合对她表现得格外亲密。当然真的只是“表现”而已。

如果真的是很亲密的话,起码安排了“大胃口比赛”这种节目应该先告诉她吧?

“什么事情都说出来,那有什么意思?”周子殷从侍者手里接过一杯酒,再拿了一杯橙汁,递到周晓安手里,“跟我来。”

“什么事?”

周子殷没有回答,一直走到观察室最冷清的西角上,那儿是乐队的位置,他带着她从边上穿边,最角上一块因为是个凹进去的所在不好布置,所以只放了一盆大株的植物随便摆设了一下。有这样一株高大的阔叶植物在,几乎占据了角落物全部空间,叶片搭在两人头上或是拂在脸上,植物汁液的清香清晰可闻。当然也挡掉了所有的光线,角落显得幽暗,这样的光线下周子殷的脸显得暧昧不清,但隐约看得见他的嘴角抿得很紧,眼睛里的神色是晓安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

是吗?

不能确定,因为下一秒,周子殷就在昏暗光线里微笑了一下,“跟你说件事。”

“嗯嗯。”

确定他其实没有她想象的认真,也就确定了他说的其实不会是什么大事,晓安一边喝橙汁一边点头。周子殷站的位置比她好,靠玻璃墙边,而她不得不抵着大叶子,正想着要不要跟他站到一边去,周子殷比平时稍低些的声音落进耳朵里:“我们……做朋友吧?”

“噗。”像是被谁按了身上的哪个开关,晓安一口的橙汁喷了出去,一滴不剩地,全在周子殷的外套上着陆。

“对不起对不起……”晓安手乱脚乱地帮他擦,脸上忍着不要笑。神咧,对不起,她不该笑。可是,哪怕他说彗星要撞地球了,也比不上那句比她的冲击大。做朋友?哈哈,周子殷说这句话?哈哈,对不起,总之她忍不住了,忍得太辛苦,最终爆发了出来,笑得弯下腰去。

周子殷的脸色已经非常非常难看,像春花迅速被冰霜冻结,甚至快要出现龟裂的痕迹。他伸手去解胸针,要把外套脱下来,可是解了半天,居然解不下来。晓安看到他的手指竟然隐隐发颤,才明白自己笑得过分了,“对不起,”她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去帮他解,“因为我不太明白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一个男生对女生说,那是示爱。如果是一个女生对男生说,那是拒绝。可一个男生对一个“男生”说是什么意思?大家都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难不成还在玩找朋友的游戏?

“不用你管。”周子殷的声音里有一种她从来没有听到的冰冷和……颤抖。是颤抖没错吧?就像一块已经出现裂痕的薄冰,也许稍稍再用点力,就要裂开来。他的手推开她的手,非常用力,胸针被这力道带开,针尖弹出来,在他指尖划过,非常迅速地,血珠沁了出来。而他已经脱下外套,往外走。

“喂!”周晓安拖住他,“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

“松开!”

“不松!”

“松开!”

“不松!”

两人一声比一声高,会场中的人们听不见,乐队中却有人回过头来,晓安使了个擒拿手,将他的胳膊逮到背后,用蛮力把他拖进了大叶植物的遮避地,干脆拉他蹲下,这样小的空间,这样的近的距离,两人息息相闻,可以清晰地听见周子殷的呼吸非常急促,可见气得不轻。

“真是小气鬼。”晓安压低声音,“做朋友也有很多种啊,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个?而且你这个混蛋怎么会把人当朋友?你说你是不是耍我?”

周子殷却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一个劲想挣脱她。但是哪里脱得了周家的家传绝学?倒是周晓安一扭头看到了他指尖上的血,就势俯下身去,用她料理伤口的老招——用舌头轻轻舔了舔那小小伤口。

鼻间闻到他身上独有淡淡香气,舌尖尝的却是咸与腥,她明显感觉到周子殷整个人好像轻轻颤抖了一下,“没弄痛你吧?”她抬头问,“好了,你这么金贵,先去医务室看看吧,打个破伤风针什么的。”说着,她就站了起来,周子殷却仍半躺靠着透明墙面没有动。

“喂,”周晓安连忙又蹲下去揉他的肩臂,“我没弄伤你吧?”周子殷一直不出声,晓安推拿着,骨头应该没伤着,但哪里肌肉扭疼了就说不定,她一颗心悬起来,“喂,喂,说话啊你,哪里疼?喂喂,我重手重脚你不要紧吧?喂喂,周子殷,周子殷?”她慌得去搬他的脸,他的眼睛闭上了。

“周子殷……”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会这样颤抖,就像那次以为他被流氓绑架一样,“你不要吓我……”

周子殷仍然没动静。

一股凉气从指尖升起,周晓安静了半秒钟,面对这种时刻职业素养代替了理智指挥身体。她把他的双手搭到自己肩上,一猫腰就要把他背去医务室。可就在这里周子殷软绵绵的双手轻轻在她的脖子上环了起来。

“还说没学过推拿……”他的声音低低的,在乐声里轻若未闻,一丝笑意却没有什么可以掩得住,“刚才不是推得挺好?”

恶魔果然是恶魔!周晓安狠狠地把他甩下来,“周子殷!”

这一下跌得不轻,周子殷整个眉头皱了起来,手却在滑下时拖住了周晓安的手,周晓安被他跌下的力道扯得跟他歪在一起,两个人都弄得非常狼狈。周晓安要爬起来,周子殷却没有松手。

“喂,再不放手我不客气啊。”

“周晓安,”他的声音仍然低低的,眼睛望着那大株的散发着幽幽清香的植物,些许灯光透过叶片的间隙投在他的脸上,从晓安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睫毛悠长而微微上挑,“做我的朋友吧。”

那一瞬晓安感觉星光特别明亮。而明明天上其实没有几颗星。从他的背后望出去,玻璃墙面里一面照映出场内的灯光与人们,同时又居高临下地看见宿舍楼里亮着的几扇窗以及更远一点的民居,再远一些的亮着街灯的路。

乐队的每一个曲调好像都非常明朗,但植物叶子拂到脸上的感觉却异常清晰,感官被迅速放大,因为感觉到周子殷真的是认真的。

模糊地觉得,在她十七年的人生里,还没有遭遇过这样的认真。

好像她的摇头或点头,可以左右一个人的世界。

她忽然变得重大起来。

仿佛成为宇宙的中心。

“好”字从喉咙冒到了舌尖,简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想吐出来,可是,慢着,悲惨的教训和往事让理智抬起了头,“朋友,哼,做你朋友的下场就是被我爷爷暴揍一顿,告诉你,我身上的淤青还没有全褪呢!不要当你是朋友——这不是你给我的教训吗?”

像她这样落地生根四海之内皆朋友的人,早就把这个和自己同龄的雇主当成了朋友一样对待啊。可是,可是,像朋友一样关心他的心事的下场是什么?是“教训”!

周晓安,千万不能因为得到一时的甜头就忘了以往的经历啊!

“气性真大。”周子殷低低地说,那声音低得简直像是自言自语,他一手搭着墙面站了起来,长发因为这一番动作有点凌乱,但随着他站起来的瞬间像是一下子被空气抚平,自己顺了回去,“也不知道那次的教训到底是给你的还是给我的。”

这话晓安不是太明白,但提起旧恨,焉能示弱?她抱起胳膊,“哼”了一声,“我早就发过誓了,再拿你当朋友就是白痴——”

“……。”

他说了句什么,但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晓安正在把自己脑子里因为拒绝而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内疚和纠结之类情绪赶出去,没听清,愣了愣,脱口问:“什么?”

周子殷没有再开口,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穿过乐队,走过长桌与人群,一直往门外去。衣服脱下来的时候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那是外套上的胸针落在了地上,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周晓安下意识追出一步时踏上了它,“咯啦”一下,再抬脚的时候已经迟了。

鸽子嘴里衔的宝石被踩了下来,在昏暗光线里闪烁着幽幽光泽,像是一滴谁的泪。

“对不起。”

模模糊糊听到的一句,是他刚才说的吧?但是直觉认为不可能。

周子殷不像是会说那句话的人。

但他也不像是会恳请别人做他朋友的人啊。

晓安指尖拿着它,蹲在地上,心里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就好像这胸针一样,被谁不小心踩了一脚,心里面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有点奇怪的……疼。

是疼吗?哎说不清。她吸了一口气,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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