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心里清楚,一旦是她决定要做的事情,暂且不说自己,想来即使如今换成她师父,也不一定能将她的想法改变,况且,这一幕场景一定是将她内心中十多年来无人问津的往事硬生生地给扯了出来。
“这一路上凶多吉少,况且我们这次远行越南的目的,你能保全眼前这个孩子的命?”
萧陌然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的安全我会保证。”
萧陌然闭上眸子,背过苏秦澈,“你可要想清楚,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我做的事我从不后悔。”苏秦澈毅然打断了萧陌然的话。
萧陌然侧过头瞥了苏秦澈一眼,负手走到那匹黑马前。
“尸体都还没处理,就忙着走,不知阁主能否给我一点时间。”
萧陌然用手捏了捏睛明穴,“快去快回。”
“多谢阁主。”
苏秦澈将那个青楼女子打理得干干净净,女子神色宁静,两手搭在腹前,虽说名已归天,但仍旧让人观之亲切,却令人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个青楼女子。
苏秦澈打理、收敛、埋葬遗体后,并专门找人在坟前立了碑,碑上刻着“李月引之墓”简简单单五个大字。
“好生秀气的名字。”
苏秦澈喃喃说。
女孩在一旁磕了三个头,“娘,厝儿日后会坚强地活下去,你在天就安息吧,这位姐姐很厉害,我会跟着她学习武功,我会保护好自己,日后等我查清楚是谁,我定当取她项上人头来见你!”
苏秦澈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只有七岁左右的孩子,那种倔强而柔韧的性格,竟像极了十年前的自己。
“姐姐……不,姐姐我该唤你什么?”
女孩仿佛一下脱离了丧母之痛,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却在一个七岁的孩子身上展露无疑,她所经历的可能比自己还要多很多倍吧……
“姐姐?”
女孩的一声轻唤让苏秦澈如梦初醒。
“嗯,我叫苏秦澈,唤我苏姐姐应当是极为妥当。”
“苏姐姐,我名桦浮厝,爹爹在我还未出生就不知所踪,这些年我跟我娘相依为命,如今……”
说着,桦浮厝看着墓碑后面那个高耸的土堆。
“如今我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桦浮厝说这话时眼中诉说着对生命的热爱,如今她的这番心情与自己当年在洪水上漂流了三天三夜不顾一切疯狂啃食着尸体的心情是一样的吧,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苏秦澈想到这儿不由得会心一笑,十年了,这个世界经历着跟她类似的事情的人,原来不止她一人。
“走吧,阁主必然等我们等急了。”
女孩莫不做声,小手牵着苏秦澈的手,苏秦澈紧握着她的手,两人一齐走出柏树林。
“如此之慢,我该……”
萧陌然一语未完,便被跑来的桦浮厝抱住了大腿。
桦浮厝张着水灵大眼,仰头望着这个既高大又英俊的男子。
“这孩子……”
萧陌然表情瞬间显得有些呆滞,心里确是如同打翻了五味陈杂一般。
“这孩子叫桦浮厝,就是刚刚那个惨死女人的女儿。”
苏秦澈这么一说,萧陌然显得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这真是刚刚那个哭得伤心欲绝的那个孩子?
“这般心里承受能力,让我都有些怀疑那女人是不是这孩子的亲生母亲了。”
萧陌然用手抚着桦浮厝的头。
“阁主,教我武功吧!”
小女孩咧嘴笑着看着萧陌然。
“我会好好学的,学好了去给娘报仇!”
桦浮厝眼中充满了决绝。
这叫人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娇滴滴七岁的女娃儿。
“乖,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姐姐教你。”
苏秦澈眼中流露出欣慰之情。
“该赶路了。”
萧陌然一跃上马,苏秦澈将桦浮厝先扶上马,自己随后坐到了她身后。
“驾!”
一黑一白的两匹马飞奔而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两匹马仿佛又有了昨日的精力,疾驰在道路上。
过了十五日,三人也没有找一家旅店休息,只是到一个城镇就买一些必备的干粮等生活用品。
“苏姐姐,我脸疼。”
桦浮厝用小手捂着脱皮的小脸。
“已经走了十五天了,孩子的脸被风刮裂了,前面就到蜀国境内了,如果再不停下来歇息一晚,孩子会受不了的。”
“也好。”萧陌然面露疲惫之色。
“蜀国,血衣堂,想不到能够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萧陌然深邃的黑眸望向远方。
这所谓的天府之国与洛阳相比之下也是一个奢华之地。
“若是血衣堂的人知晓我们到达此地,必定又会有一场苦战啊。”
苏秦澈看着这繁华之地,一场血战大概会彻底毁了这里的一切吧。
如今天下打乱,势力分散,各个宗派对于这天下都虎视眈眈,稍不注意,就会传来一个势力被彻底消灭的消息。
若这场血战不可避免的发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成王败寇这个规矩在江湖上是从来没有被谁篡改过,也没有人会去篡改它,毕竟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这个人情淡漠的江湖上,想要登峰造极就只能去不断提升自我。
“强”这个字在这里是从来不被满足的。
而“弱”这个字在这里是不被允许出现的。
“战争无情,百姓受苦。”
苏秦澈无可奈何叹息着。
“阁主,这江湖上不是一贯都讲究公平二字吗?”
“可这些百姓……”
“江湖的规矩,只是仅仅相对于江湖中人,如果能统一天下,对于多杀几个人,和少杀几个人也没什么多大的关系。”
苏秦澈一语未完,便被萧陌然打断。
苏秦澈听得萧陌然的一番话,心中腾起万丈高的怒火,和万分不解,她想要辩说,却因师父的话,到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师父曾经多次嘱咐她,不可忤逆眼前这个人的旨意,就算是为了师父。她这么想着。
自从她出生以来,就没有受到这个世界的善待,如今她又为何对于这个世界上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耿耿于怀呢?
她试过让自己变得冷漠决绝过,因为这辈子她所做的也许就只有一个,她一身绝技就是为了杀更多人吧,然而“善念”这个东西却是在杀人是最忌讳的心理,可她却无法克服它,甚至每次杀人时,她都会告诫自己不要手软,因为这是阁主的命令,同时也是师父的命令。
她不可以忤逆师父的命令。
为什么下手不再狠一点?
不是她害怕,是杀的人还不够多。
杀的人多了,也就麻木了,心中不该存在的那一丝善念也就荡然无存了吧。
“师父,您说的江湖是这样的吗。”
苏秦澈神色掠过一丝悲凉,对于这热闹繁华的蜀国,她抱有的美好期望也破灭了。
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收复天下,才能回归和平,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说到头,这只是野心家为自己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去刘昊家暂住一夜吧,这里是血衣堂的地方,如果住客栈的话,我们可能不仅会暴露,血衣堂杀人不眨眼,手法毒辣,到时候连这孩子的命都可能不保。
“当下,也只能如此了。”
话罢,两人驾马向刘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