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单承洗完了衣服,居然找不到刘艺。只看到杜宁在炼酒室摆弄瓶瓶罐罐,不由问道,“前几天忙着酿酒,你都没怎么睡觉,现在也弄得差不多了。怎么不休息一下?”
杜宁笑了笑,“没事,能酿那种酒我也很高兴,觉得自己精神百倍,一点都不累。”
“好吧。对了,刘艺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她?”
杜宁叹气,“在我的床上。”
单承:“……”
杜宁无奈耸肩,“她一直指责我是帮凶,说要我赎罪,然后就跑去我床上睡了。”
单承一副被她打败的样子,“我马上去把她揪起来。”
“算了,她好像真的很累,今天我帮你吧。”他放下瓶瓶罐罐,一脸真诚的看着单承。
单承笑了笑,“好啊,我正要问你一些事情。”
杜宁听了,分秒必争的继续研究瓶瓶罐罐,“什么事?”
“你读过书吗?”
“嗯,会识字。”
“会写什么类型的书法?”
“我学的是行书。”
闻言,单承惊喜的拉着杜宁出门,“写给我看看。”
找来笔墨纸砚,杜宁写了几行字,单承惊奇的发现这里的字和她自小学的行书并无两样,不由得心花怒放。
又问杜宁,历史上的君主,文人墨客有哪些。根据杜宁的回答,原来这里与单承所学的历史并不是完全重合的。看来,可以借用古人灿烂的文化遗产了。
单承勾唇一笑,傲气横生,“小宁拿酒来,让你看看我的书法。”
杜宁依言拿来一坛酒,铺好宣纸,半坛子美酒下肚,单承豪情万丈的奋笔疾书,把自己练了不下百次的王羲之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边记边书了下来。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
不多时,单承版的《兰亭序》已跃然纸上。
王羲之的《兰亭序》28行,324字,通篇笔势纵横,意气淋漓,如龙跳虎卧,浑然天成。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潇洒,达到了一种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
单承的书法自是不能和他相比,不过这篇《兰亭序》字句间行云流水,牵丝流畅优美,蕴藏着圆熟的笔墨技巧,已是绝佳上品。单承看了以后,亦感到满意。
杜宁赞叹,“我虽不太懂书法,却能感觉到这篇文章灵气十足,气势逼人。”
“你的直觉好像特别敏锐。”
“可能是因为酿酒需要诚心,而我相信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对待花草极其上心的缘故,久而久之就多了些别人难以感受到的东西吧。”
单承想起初见杜宁,他对一株月季都能如同对待常人一般,有借有还。否则自己也不会提议他酿那种酒,也就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又开口说道:“我们的酒,品质极好。所以我想将铺面布置得诗意雅致一些,吸引达官贵人。这自然少不了要挂些字画,我的书法还拿得出手,墨画倒是不行了。”
“一幅名画,非但价格不菲而且可遇不可求啊。”
“嗯,我现在就出门,看看能否寻到佳品。你好好看着这幅《兰亭序》,等它墨迹干了,就把它装裱起来,我打算将它放在二楼当屏风。”
“嗯,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它的。”
“还有,等刘艺起床之后,叫她去打听一下京城里哪些王孙公子喜欢品酒,一般在哪里出现。”
“她初来乍到又不认识别人,很难打听到消息的。”
“不用担心,她这么八卦肯定有办法的。”
“……好吧。”
单承背着个小竹篓,往里面放了一坛酒就出门了。在街上转了好几圈,看了好几处书画摊都没有找到满意的画。敲着自己的脑袋不停地问自己,“哪里才会有没有名气,才气高,又卖画的人呢?”
脑袋里灵光一闪,顿时心明如镜,答案浮现:青楼门口。
青楼和妓院是不一样的,妓院是满足人类本能需求的地方。而青楼却是可以提供爱情与自由的地方。青楼女不仅得容貌出色,情商智商都要高,琴棋书画至少需要精通两样。
青楼名女绝对不会出去揽客,她只是坐在大院子里,被人当成公主一样捧在手心,吃穿用度皆是最高的品质。
少爷公子想要进青楼光有钱是不行的,当然你要是没钱那是万万不行的。
想要见小姐得通过重重考验,第一关是“旗楼赛诗。”就是比才华,写首诗给小姐看,人家觉得诗不错,让你进去才能进去。不过就是进去了也见不到小姐,只能对着其他通过第一关的两三个人干坐着。
接着第二关“打茶围”,认茶,品茶。几个公子哥开始吟诗作对,小姐也不出来,就在帘幕后面听着看着。然而大部分人打了一两次茶围都见不到小姐,见不着也不能发火,还得打赏。一院子的人都得打赏,出手还不能小气,烧钱的很。然后,你得很有风度的离开。
第二天再来,继续写诗。一天一天的坚持下来,人家小姐才可能会见你。就算愿意见你了,也不是马上就那什么什么了。人家还得对个对子,出个题,弹弹琴试试你。一来二去才有可能一亲芳泽什么的。
所以说这是有钱人的游戏,但是有钱的人不一定有才。但是想见小姐必须拼才华,因此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都一样,只有有需求就会有供应。
于是乎青楼门口催生了一个小行业,有些穷书生在那里摆摊,替人写诗追姑娘。青楼里的小姐见多识广,眼光高得很,因而门口的书生没有几把刷子是绝对混不下去的。
想着想着,单承已经来到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兰馨阁。此时已接近中午时分,青楼门口三三两两的摆了几处卖诗的摊位。小姐们都是晚上才见客的,但是那些草包富家公子自然不敢在晚上人来人往之时找枪手。一般都是白天差仆人,偷偷摸摸的来找人写诗。
单承一家一家的看过去,眼光一瞟看到十步外,柳树下的摊位后面,坐着一名剑眉斜插入鬓,面如冠玉的英俊男子。一手摇着把扇子,一手拿着根绿草正在逗摊面上的蛐蛐,玩得不亦乐乎。
最重要的是他的扇面上有一副常见的山水花鸟图,但单承一看就知道绝不是普通手笔。她快步走到那人旁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手里的扇子小心夺下。单承展开扇子细看,马上就知道自己找到高人了。
那人被抢了扇子,不满的挑眉道:“这位姑娘,有何贵干?”
单承虽然穿着男装,但是显然效果不好,三番两次被人看穿。
单承从容的把扇子还给男子,“这位公子,不好意思。鄙人看到阁下扇子上的画色线鲜明,构图精巧,运笔自然,绝对是高人所作。就忍不住拿来细细欣赏,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男子接过扇子,瞟了单承一眼,不咸不淡的回答,“哦。”继续逗弄摊面上的蛐蛐。
单承看他一副不想理会自己的样子,也不尴尬。接着和他搭话,“请问,这幅画是否出自阁下之手?”
“姑娘,我这里只卖诗不卖画。如果你不买诗的话,慢走不送。”
“也就是说这幅画是你画的?”
男子对于单承完全抓不住重点的回答,翻了个白眼。“不是。”
“不是?那是谁画的?”
“不知道,扇子是我捡的。”
单承心道:撒谎!眼珠一转,嘴里却不无惋惜的说:“好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那我走了,再见。”
男子嗯了一声,又开始悠闲的扇扇子,逗蛐蛐。
单承走了六七步,冷不丁叫了声,“屈松。”
男子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抬头就看到单承一脸得逞的坏笑,“还说不是你?画上的落款就是你。”
屈松无奈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能不能画两幅画给我?”
屈松有些不耐烦,也不逗蛐蛐了。“我已经说过了,我这里只卖诗不卖画。”
单承笑了笑,“我没有说要买啊。”
屈松挑眉,“那你还想我送给你啊。”
单承乐了,“那你的意思到底是卖还是不卖啊?”
他有些恼羞成怒,“不卖!”
单承赶紧赔笑,“那我拿我的字跟你换行不行?”
屈松想了想,“写来看看,配不配得上我的画。”
“那你把位置让给我。”
屈松轻笑让位,单承铺开宣纸写了王维的一首小诗《画》。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这首诗倒是非常符合屈松的画,隐隐还有恭维他的意思。
可惜屈松拿起来,读完之后不太买账,倨傲道:“你的书法隽妙雅逸,淡和空灵,潇洒自然。京城里除了一位小姐,其他大家闺秀恐怕都不及你。不过很可惜,没有我的字好。”
单承好奇的追问,“哪位小姐?”
屈松放下宣纸,淡淡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单承忙着办正事,也不问了。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挑眉道:“你说你的字比我好空口无凭,你写给我看看才好让我心服口服啊。”
屈松啪的一声将扇子合起,“好,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铺好宣纸后,单承提议,“就写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这是单承打算挂在铺面的诗句,屈松脸上乍然惊喜,问道:“好诗,好诗!你作的?”
单承本想否认,想到他之前狂傲的样子,转而答道:“是啊,我随手作的。”
屈松想了想笑了,“我看你就不像能作出这种千古佳句的人。”
单承为之气结,屈松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更乐,笑了好一阵。才开始在宣纸上笔走龙蛇,认真的样子与刚才逗蛐蛐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眨眼间,屈松已经停笔了。单承推开他,站在宣纸的正前方,一笔一划的欣赏。她本身也是学书法的,看到一流的墨宝,自然兴奋得有些失控。
这两句诗写得笔势酣畅流美,一气呵成,笔墨技巧精湛,诗句间潇洒自然。不得不说比单承这个半路出家的好上太多,也难怪他瞧不上单承的字。
单承见宝起偷心,把宣纸一收藏在身后,对屈松一扬下巴宣布,“我的了。”
屈松对她已经无语了,冷静道:“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就是个强盗。”
单承厚颜承认,“我是。”
屈松靠在柳树上,继续摇着扇子降温,“那你可以走了。”
单承把墨宝小心卷好,找了几张空白的宣纸包住,绑上绳子,放到身后的竹篓里。微笑着摇头,“我还想要画呢。”
“你已经输了,我不会帮你画的。”
单承拿出竹篓里的酒,“那我拿酒和你换,难得一见的佳酿哦。”拔开酒塞,酒香四处飘散,上前递给屈松。
他却用扇子轻轻格开,“酒是好酒,不过我并不好酒,平日里滴酒不沾。”
面对这个油烟不进的人,单承也有些着急了。“屈松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要怪我出损招了。”
屈松摇着扇子毫不在意,“拭目以待,洗耳恭听。”
单承一抬下巴,“你别后悔。”
屈松直起腰,抱胸挑眉,“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