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皇榜颁布之后,天下又是一片哗然,那些大臣磕头磕得头破血流,捶胸顿足的哭喊:“祖宗之法怎可变,国之不幸。”
可皇上依然力排众议坚持执行,其实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不难于听言,而难于言之必效。
皇上的铁血手段,看得单承不由得衷心的赞叹,“皇上威武!”
皇上白了她一眼,“那些人闹得朕头痛,你出的考题要是招不到可造之材,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单承压力山大,“我知道。”
转眼便到了二月份,单承设计的文科考题经过皇上的御眼过目,也点头通过了。而武科则是皇上听取了多方面的意见之后,亲自出的考题。
之后,楚国各地的有才有能之士,开始报名参加乡试,通过之后再参与会试。
六月,各地脱颖而出的才俊便集中于皇宫参与殿试。
单承来到屈松家里,送他进考场。
单承不安分的抛了个媚眼给他,“贿赂我,我把考题告诉你哦。”
屈松轻笑,“我不需要。再说,要是皇上知道你泄题,他肯定会扒了你的皮。”
单承笑了笑,“开个玩笑而已,我可真不敢泄题,不然皇上会炸了我的。况且之前的乡试,会试你连中两甲,搏个状元郎也很有希望。要是来个连中三甲,你可就成为传奇了。从古至今,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吧?”
“我考的是明法又不是进士科,就算连中三甲也不算传奇。”
进士科是最难考也是仕途最好的,分为帖经、诗赋和时务策。帖经是经学基础知识测验,诗赋是考察文采辞章,时务策是政论见解。而屈松报考的明法,主要是考律令。
“那你为何不考进士科?”
“国之根本在于立法,而我也喜欢修法,不喜官场上的逢场作戏,尔虞我诈。”
单承点头,“有道理。”
“而且,有一次皇上召我进宫时,他直截了当的告诉我,若是想中状元便考明法,莫考进士。”
“咦?难道皇上已经内定了进士科状元?”
屈松点头,“可能是。”
单承嫌弃道:“官场真的好黑啊,你以后可要小心一点。”
“嗯。”
收拾好东西,屈松最后来到了那个挂满画的房子,那副只画了董小楼背影的画,依然挂在正中间,画周围还是空出一米的距离没挂其他字画。
清冷的月光下,董小楼立在悬崖边,下面是激烈翻滚的海水。背影寂寥得仿佛尘世间,只余她一人独立于天地,却骄傲的挺直身躯,眺望远方绝美决绝。又仿佛下一刻便会迎风而去,缥缥缈缈不似凡人。
屈松看着那画,眼里满含柔情与眷恋,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要金榜题名出人头地。时光不能倒流,但我誓要让她做回大家闺秀。”
单承看着屈松深情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总有一种抢了好兄弟心上人的感觉,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话分两头,太医府里,丘重德对刘艺这个新收的弟子,可谓非常满意。听话又孝顺,勤奋好学悟性高,有时候提出的医学观点,常常让人如当头棒喝,瞬间找到治疗的方法。
三月正是栽种的好季节,丘重德便将她领到药圃,让丘瑜若教她栽培药草。
药圃里,一人认真的教,一人认真的学。丘重德看着他们两个般配的身影,不由满意的拈须笑了起来。心道:要是瑜若娶了这丫头,那倒是十分不错。
一连几天,刘艺都在药圃向丘瑜若学习栽种,晚上便在旁边的小屋住下。
而且她发现丘瑜若的脾气,真的很好。有时候,她同一个错误错了好几次,他也不会责怪,依然耐心的讲解。她道歉,那人也只是笑一笑说:没关系。
刘艺越来越觉得,要是能和他这般温柔的人一起生活,一定会非常幸福。
这天已到正午,烈日当空,丘瑜若收拾东西准备收工,却发现刘艺热得汗流满面,脸色潮红,居然还在给药草搭棚。他走了过去劝道:“下午再弄吧,小心把你给晒坏了。”
“没事,我弄完再走,我可以晒,这驱寒草可晒不得。”
丘瑜若乐了,“你怎么和爷爷一样,关心这些药草胜过于关心自己?”
阳光下,她笑得灿烂,“因为我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医者,这是我的梦想啊。”
他有些落寞的轻声道:“梦想?能做自己梦想做的事情真好。”
“啊?你刚刚说什么?”
丘瑜若抬起头,又恢复成那张常年挂着微笑的脸,“我说我来帮你。”
刘艺满眼笑意,“谢谢,你真好。”
科举考试结束,单承将贡士的考卷呈给皇上御览,以定前十,她站在书案旁,颇有些自得,“皇上,我觉得这一次还是招到了不少人才的。”
皇上看了看考卷点头,“确实不错,你回去休息吧。”
她不满道:“你都不让我看看,新科状元是谁啊?好歹我也是这次科举的策划人,出题人加评卷人诶。”
他却只是淡淡的说:“后天你就知道了。”
单承无奈,只好离开。
良辰美酒院子里,单承问坐在对面的屈松,“明天就放榜了,紧张吗?要不要早点去占位置看排名?”
屈松不屑道:“在家等着就行了,自有人敲锣打鼓的来通知。”
单承乐了,确实有宦官敲锣打鼓的,去前三甲家里接人。“好大的口气,看来你很有信心啊。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迎接状元郎的阵容呢。要不,我明天去你家沾沾喜气?”
“欢迎。”
“算了,明天我进宫找皇上有事呢。”
“什么事?”
“他说科举结束之后,就让我离开,不再参与朝政。”
“恭喜你了。”
“嗯,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做个商人,好好挣钱了。”
屈松无奈,“你就这么喜欢钱?”
单承摇头,“不是喜欢钱,而是我要做的事情没有钱不行。”
今日放榜,大家都跑去围观状元了。良辰美酒也没有客人,春晓他们三个也就去凑凑热闹。刘艺去了太医府,杜宁上山采药。整个良辰美酒只剩下单承和陈叔,显得冷冷清清。
陈叔不满道:“这几个小孩子真是不知轻重,店都不看了,去看热闹。”
单承自斟自饮轻笑道:“陈叔,没事,反正今天大家都去看榜了。没人会来喝酒的,随他们去吧。”
刚刚说完,秋风就一阵风似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了。喘着粗气不清不楚的说:“二当家,状元是……”
单承走过去帮他顺气,“不急,慢慢说,是不是屈松中了状元?”
秋风点头又摇头,这时暖冬和春晓也跑回来了,同样气喘如牛。
单承奇怪道:“你们这一个个是怎么了?就算是屈松中了状元,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秋风总算顺过气,“不是这个,是,是二当家你中了进士科的状元了。”
单承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我都没有参加考试!”
暖冬接口道:“所以我们都很惊讶啊。”
单承表面上努力冷静下来,心里却乱成了一锅粥。突然回想起,屈松和自己的对话。
“有一次皇上召我进宫时,他直截了当的告诉我,若是想中状元便考明法,莫考进士。”
“咦?难道皇上已经内定了进士科状元?”
“可能是。”
还有自己问皇上,“你都不让我看看,新科状元是谁啊?好歹我也是这次科举的策划人,出题人加评卷人诶。”
“后天你就知道了。”
明明已经是心如死灰,却仍然期待着一丝希望。“你们会不会看错了?”
春晓坚定的摇头,“不可能,我们三个人六只眼睛,不可能都看错了。”
这时,单承隐隐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暖冬猜道:“可能是迎接状元的宦官来了。”
果然,很快尹总管便带着一群人,敲锣打鼓的进来了。后面还跟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来人把良辰美酒旁边的街道都堵满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原来新科状元爷竟然是个女子!”
“这次参加科举的男人都是窝囊废,居然让个女人中了状元,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看她长得还真是漂亮,不会是……”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也有姑娘羡慕道:“好厉害啊,真给我们女子长脸,要是我能如她一般就好了。”
尹总管走到单承面前,一脸的喜气洋洋,“恭喜状元爷,状元爷前途无量啊。”
单承黑着脸,语气不佳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尹总管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单小姐,你该知道这是皇上的安排。”
单承尽力压抑心里的滔天怒火,压低音量冷声道:“我不是状元,我不去。”
“单小姐,皇上的脾气你也知道。皇上已经下旨,若是你执意不肯去,即使用强也要将你带回去。奴才这次带来迎接你的人,可都是宫里一流的高手,皇上钦点的。皇上说你若是不满可以进宫和他谈,还请单小姐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不要为难奴才。”
单承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恶气,尹总管终日跟在皇上身边,自己平日里自是少不了和他接触。尹总管处事周全为人公道,两人的关系也算是不错,自己倒是不好为难他。何况皇上还派了一等一的高手前来,不管来软的还是来硬的,单承都对付不了。
尹总管见她不再言语,知道她也是无可奈何。当下大声说道:“恭请状元爷即刻沐浴更衣,入朝觐见。”
单承进宫之后,怒气冲冲的直奔御书房。
皇上放下手里的奏折,不顾她的怒火,从头到尾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满意的点头,“看来这身朕亲自交代尚衣房,为你量身定做的祥云瑞兽状元红袍还挺合适的。”
单承黑着脸冷淡的说:“皇上,现在我很生气。”
“朕知道,不过朕还是要提醒单爱卿,从现在开始你应该自称微臣。”
单承忍无可忍,怒吼道:“楚戎!”
皇上的名讳一出,一屋子的宫女公公都吓得跪了下来。皇上这才收起玩笑的表情,一挥手,“全部退下。”
一屋子的人悄无声息的的退了出去,皇上一步步缓缓走下宝座,站在单承面前挑起她的下巴,微笑着冷冷的说:“敢直呼朕的名讳,你的胆子见长啊。”
单承用力拍开皇上的手,“我都快被你玩死了,还不能发发火?”
皇上收回手,“可以,只是等你发完火之后,你依然是大楚的新科状元,依然要为朕做事。”
“我不愿意。”
“如果你不愿意,刘艺就得死。”
单承气得红着双眼骂道:“你真卑鄙!”
皇上轻笑,“是,朕确实卑鄙,但是你不能否认这是个最有效的方法,难道不是吗?”
“难道皇上就不觉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这般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很不要脸吗?”
皇上哈哈大笑,“在朕眼里没有男子与女子之分,只有自己人和敌人之说。”
“皇上的厚颜无耻,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皇上毫不在意,“朕很快就要上朝召见你们这班新秀了,你要是发完火了,我们就出发吧。”
“没有,我还没有提条件呢。”
皇上挑眉,“你有什么资格向朕提条件?”
“皇上想让我帮你做事,自然是希望我真心为你做事的,不希望我故意搞破坏吧。”
皇上正要接话,单承却抢先道:“不要拿刘艺威胁我,大不了我陪她一起去死。反正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这里死了之后,说不定还能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
皇上冷笑,“果然够狠,说说你的条件。”
“第一。给我一块免死金牌,可以保住我,刘艺还有我的朋友不死。另外派人保护刘艺,不能让她因我受伤。”
“可以。”
“第二,我只帮你三年,三年之后我辞官。”
“不行,三年太短了,至少十年。”
单承冷笑,“我看我和刘艺还是去死好了。”
皇上冷着脸,“三年太短。”
单承一咬牙,“五年,不能再多了。”
皇上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口说无凭,写一份诏书给我。”
皇上挑眉,“可以。”
写好诏书,单承小心的收好。“第三,你不准阻碍我寻找回家的方法。”
“可以,但是五年内朕不会让你走。”
“好。”
“第四……”
皇上不满道:“事不过三,你还有第四?”
“对,第四,俸禄要让我满意。”
皇上点头,“好,说完了吗?”
单承点头,皇上异常温柔的笑了笑,“你说了那么多,现在该朕了。”
单承警惕的看着他,“你还想怎么样?”
“这五年你必须尽心尽力参与朝政。”
“我知道。”
“还有在朝堂上,不准违背朕的旨意。”
单承思索,“尽量吧。”
皇上皱眉,“什么叫尽量?”
单承翻了个白眼,“如果在朝堂上,你下旨让我去死,我总不能接旨谢恩吧。”
“放心,不会让你去死的。”
“对,那样太便宜我了,你是想让我生不如死。”
皇上满意的微笑,“这倒是个好主意。”